？
？？
？？？
这几个问号大概是这一片短暂又漫长的沉默里，所有学生内心的真实写照。
教授对自己营造的氛围感到十足合意，还自顾自地为这一对被自己上课捉到的鸳鸯鼓了鼓掌。
啪、啪、啪。
妙啊。
但他很快发现，一开始的骚动过后，教室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安静到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掌声在此刻响起来都有些尴尬的地步。
教室上的挂钟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可听上去怎么也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教授无法理解。
现在学生反应这么迟钝的吗？？
嗨起来啊！
起哄啊！
大笑啊！
再不济送送祝福啊！
你们全都一脸惊恐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整个A班陷入奇怪又奇妙的境地。
但一致的，是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季秋的手还盖在梁言的手上，方才用来遮挡的实验报告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咧着嘴吃瓜看戏。
两人的距离还是贴得很近，似乎在验证任课教授的话所言非虚。
要是不仔细看，梁言的表情还勉强称得上镇定，只有被季秋握着的那一只手的手心，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然而梁言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好刺激哦。
他也不是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心里称不上紧张，就是有些发懵。
要说后悔？其实不算，只要自己有了拒绝的心思，当然不可能让季秋继续亲下去，更别说到最后他还有些迎合地与他吻在一起。
至于尹同光……
别说尹同光了，小尹同学非常无奈，他觉得自己瞒了这么久的秘密，自己都要憋成胖子了，结果他们胆子为什么敢这么大啊？！
是自己经常拖着梁言上自习，而让他和季秋没有了独处空间吗？？是吗？？
尹同光自我反省。
可是——
借他两个脑子他也想不到这两人能在上课的时候接吻啊！！
这就是AO之间无可比拟、无法控制的吸引力吗！！
他把脸埋在掌心里，长吁短叹。
他的小本本里终于又可以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纪念小秋离去的第X天，他的音容笑貌将永远鲜活地停留在我们的心中……”
除此之外，后来的季秋在回（yi）忆（shu）里这么写道。
我就这么一说。
刺激，太刺激了。
而现在，撇开那些题外话。
教室里连讨论都没有了，好像当事人不给出一点解释，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之前那些磕OO的多半是班上的几个Beta，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磕的CP忽然原地成真。
更何况，A班大部分学生都是Alpha，这群Alpha里的大部分是又季秋的拥趸，小部分欣赏梁言的脸。
现在你说这俩搞一块儿了？？
这算什么？？！！
不行！不可以！不可能！
正当大家沉默地消化着这个消息时，事情有了转机。
“老师！老师你不要怪他！！”季小秋终于在这一阵安静中挺身而出，“是我强迫他的！我强吻的他！都是我的错！不要大意地鞭笞我吧！”
梁言：“？”
全班：“……”
教授：“……”
“嘶——”
大家齐齐传来一阵吸气声。
剧本似乎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原来这还是一个冷淡Omega与痴情Omega的虐恋故事？？
也不知道班上那些人脑补了什么，“嘶”声此起彼伏。
结果任课教授完全不给季编剧继续的机会。
他听见这话，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你当我瞎的？明明是你旁边那个先亲的你。”
季秋：“……”
淦。
这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演了。
全班同学继续：“嘶——”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个世界怕是要完。
过于魔幻。
季秋被任课教授堵回去憋了一会儿，很快又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方法。
他沉淀了一下情感，再抬头时眼圈开始微微泛红：“老、老师……”
莫得感情的教授并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嗯？”
“我知道他也是情不自禁，”季秋啜泣着，脸上表情楚楚可怜，动人无比，“因为我们明白，这一段感情注定充满了波折且不能被正常人所接受！所以，所以才……”
教授继续一脸茫然：“哈？”
什么玩意儿？
“呜——！”
可还没等他弄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教室里忽然传来其他学生哀怨的呜呜声。
又是什么情况？？？
任课教授不知道自己就抓个谈恋爱，为什么别人会发出这种声音？？
任课教授也只是想点一点这个学生，让他不要太嚣张，哪里想到还会扯出这么一段不容于世俗的虐恋情深来。
“呃……”教授头上挂满了省略号，不知怎么的有了点骑虎难下的意思，“你，你别哭——他叫什么？”
教授向第一排的同学问道。
问到了季秋的名字，教授从对这名学生的不满逐渐被他引导得开始转为安慰：“那什么，季秋，你先别哭，说说怎么了？怎么就不被常人所接受了？老师只是叫你们上课不要接吻，没说要拆散你们……”
“老师！”终于有学生憋不住了，“他们两个都是Omega！！”
“是的老师！”
“呜呜呜呜呜老师别问了，我接受不了！！”
“天啊还是梁言先亲的秋秋——啊——”
沉寂许久的教室此刻才炸开来，而无论是哪一种声音，都是对这一段突然被曝光的恋情表示难以置信。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教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眼看季秋还在眼泪汪汪地抽泣（虽然几乎没眼泪），但自己再说什么好像都有些晚了——更何况现在全班陷入一种集体低迷的状态，他敲了好一会儿黑板才重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
“行了行了，老师也就这么一说，我没有取向歧视的意思，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大家有什么事下课再讨论。”
“对了，那个，你们以后注意点，老师也不说你们了，就是……”教授看着还在一抽一抽的季秋，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另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当事人。
他发现这个学生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像这件事跟自己关系并不大，而且也不关心自己不同寻常的恋情被曝光。
“另外这个同学，名字叫什么？”教授有些好奇，又向第一排的同学打听。
“梁言！”有Alpha答道。
“哦哦哦。”教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等，梁言？？？
他没听错吧？
“不是，叫什么？再说一遍？”
班上的学生体贴地又重复了一遍。
任课教授刚来这个校区上课没多久，由于专业相同，他对梁宸一直有一种景仰的意味。他知道院长唯一的儿子叫梁言，也在学校里上课，不过究竟是哪一级哪个系，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再看向梁言时，目光里就多了许多东西。
可是，院长的儿子居然是同性恋？！
梁宸知道吗？
自己是不是偶然戳穿了什么大秘密？？
他是不是要帮着梁言隐瞒，不要让梁院长知道？？
自己是不是完了？？
他忽然开始担心自己的饭碗。
不对，像梁院长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
可是还是会对自己有别的想法吧？
任课教授嘴角僵硬：“好好，我知道了。”
然后再也没法看角落里的那两个人，自顾自地把剩下的课讲完，收起PPT就出了教室。
他决定今天下午上寺庙里去祈个福。
祝院长的儿子爱情顺利，也祝自己平平安安。
唉。
-
而在他走后，明明应该因为下课而变得人声鼎沸的教室却还沉在之前的低迷里。
“小秋……”终于有一个不知名的勇士，朝后排的两人走过来，“你们俩……”
那人还没说完你们俩怎么样，季秋就抢了先，语气还是那么的我见犹怜：“你会支持我们吗？”
那个同学被反问得身子一僵，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过来是问什么的。
“会，会的。”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那个载着全班同学希望的壮士，也代替全班送上了他的祝福：“你们一定会好好的。”
尽管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不甘和无法接受。
季秋露出一个笑，甜美得跟他之前装O时一模一样，还是让面前的Alpha心驰神往。
他拉着梁言的手，十分感动地说道：“A班真好！我和言言也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那个Alpha：不是，等等，我的初衷好像不是祝福你们来着……
而此时梁言也收好了书，任由他拉着，站起来，也朝众人点了点头，难得地开了口：“谢谢。”
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光明正大地从教室门口一起离开了。
……还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这一瞬间，整个教室的Alpha们都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绝望气息。
-
很快，医科大的内部论坛就快被掀翻了。
毕竟这事一出，A班和S班的人，不，是整个临床医学院的人都十分震惊，且无法相信。
这一天，是具有着历史纪念意义的一天，校园网流量激增，甚至比每年选课的时候都多了不少——因为选课还分年级，这事儿完全就是全校的八卦。
聊天主题显而易见，就一句话，“OO恋原来是真的存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OO恋他妈是真的！是！真！的！】
【官方盖章！教授认证！】
【我校第一对OO恋呜呜呜呜呜不行了我打字打到这里就想哭】
【不——可——以——】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秋秋！！我不服！！】
【不行我还是无法想象两个Omega在一起是怎么样的】
【上课那老师还看到他们接吻了，我真的，我真的，唉……】
【虽然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但我莫名想看看当时的场景】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这就是真的！！】
【你们懂个锤子：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累了……】
帖子的最后有人发了一句话。
【草，突然好心疼江星澜啊。追的两个Omega在一起了。】
而之前那群口口声声宣扬着“他们只是好姐妹”的Alpha们此刻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们的心情。
本院最好的两个Omega！
一个万人迷！小可爱！小甜心！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季秋秋！
另一个虽然高冷了些！但好看！好看！好看的梁言！
这两个Omega为什么想不开要选择在一起啊！！
是学校的Alpha不香了吗？？！！
学校里对这两个Omega曾经有过想法的Alpha，此刻都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帽子。
戴正，都歪了。
任他们怎么想，都没能想到，最后自己是被一个Omega绿了。
他们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千言万语，在这群Alpha心中只转化成了一句话。
——你妈的，凭什么！！！
-
不仅如此，几天后这事儿就越过了本校的大门，在整个大学城里流传开来。
大家通常都是这么口口相传的。
“你知道医科大吗？他们学校出了一对OO恋，是真的OO恋，还是学校里的梦中情O级别的，绝对不驴的那种。”
“啊？为什么，证据呢？”
“人家教授亲口盖章官方认证，俩人上课接吻。后来两人也没藏着，其中一个Omega还哭着承认了，让大家祝福他们。”
“哦……啧啧啧。”
就连江星澜，在得知这件事后，十分冷静又饱含祝福地给梁言发送了一条短信。
“之前他就告诉我说他喜欢你，那天我也从你口中得到了验证，这一条路很不容易，但你们既然选择了彼此，我也祝你永远幸福。”
梁言看完短信，内心复杂。
他庆幸江星澜没对自己太执着，但他内容里那句“这一条路很不容易”还是看得梁言想笑。
关键是，他还只能回复：“谢谢，我们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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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外界这些天八卦得沸沸扬扬，但作为“OO恋”的两位当事人，真Omega梁言和假Omega季秋，生活基本没受太大影响。
当然的抛开那天下了课季秋由于戏感过度被梁言掐青了腰的事。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季秋每次来找梁言时，围观的人变多了，还会指指点点表示不可置信。
很快大家就发现，之前他们那个心心念念的万人迷季秋，到了梁言这里，就变成了他一人专属的人形万能百宝箱。
早上会送早餐，中午等放学，要是自己有空了会来蹭课，实验课必定是要一起的，有时候到了晚上，大家还能看到两人从人工湖那边散步回来，然后两人黏黏腻腻地回各自的宿舍。
原本学校里还有季秋的“个人后援会”，现在那里面除了磕言秋的Beta，Alpha们几乎全都伤心欲绝地退出了，他们声称无法接受自己最宝贝的小O成了另一个Omega的。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Alpha表示，别问了，问就是酸，很酸。
但也有乐观的Alpha说，人这一生就是要有新体验，比如被自己追过的Omega绿掉，对方也是个Omega。
只有一群单纯吃瓜的Beta兄弟姐妹，在短暂地消化了这个事实后，继续开开心心地磕自己的言秋CP。
从此刻起，真相是真！
每一口，都是真粮！
啊，真是一对全校瞩目的情侣呢。
大家酸溜溜地说道。
至于那名发现这个事实的教授……
课照上，但学校八卦里却诞生了这样一个关于他的奇谈。
传言道，临床医学系新来的某教授，只要你在他的课上接吻，那这段恋情一定会被祝福。毕竟连OO恋都可以了，还有什么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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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今天的计划，是要去美院找许一树，他上次操作生疏，不小心弄坏了一个取样器，梁言担心他发情期将近，便商量着跟季秋一起送过去，顺便也可以问问他的近况。
打开APP叫了车，两人便站在路边等车，顺便习惯性地接受周围同学新奇的目光洗礼。
这件事的影响不小，一件事只要热度到了一定的地步，必然会有反面的声音。这些天围绕着他们的也不全是友好的目光，而有些思想比较偏激的人，甚至会当着他们面，说OO恋是不可能终成眷属的。
司机师傅来的路上有些堵车，而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就有个曾经追过季秋的Alpha走了过来。
“季秋，跟Omega在一起没有结果，我之前看你一个人挺好就没再继续找你，但是你——”他指了指季秋身后的梁言，“两个Omega是没有出路的。”
季秋下意识将梁言拦在自己身后，这才满脸无辜地眨眨眼：“可是人家就是喜欢言言呀。”
梁言差点没被他的语气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那人又胡搅蛮缠似的说了几句，全都被季秋优秀的太极话术挡了回来，到最后那个Alpha似乎是放弃了，有些不太理智地对季秋说：“你们两个Omega能怎么样！你们发情期是能互相标记吗？执迷不悟！”
说完这话，像是对季秋十分失望，转身就要离开。
原本这事儿过了就算了。
可季秋大概是非要皮一下，说：“那可不一定！虽然我们都是Omega，但我，但我……”
“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魅力、和甜美而浓烈的信息素征服言言！”
旁听的梁言：？
那人刚走，意识到自己又要进棺材了的季秋赶紧开始道歉：“言言！！”
“言言你不要生气了呜呜呜呜！！”季秋就差没抱着他的大腿——虽然好像抱着也没差，反正关系都捅破了，自己还要个屁的人设，先把人哄好才最要紧。
梁言停下来看他。
“我错了嘛！”
这种场景最近总是发生，梁言刚不打算计较，就听见季秋抱着他的胳膊，大义凛然地说道，“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孩子跟你姓嘛！！”
？
“………………”
梁言深吸一口气。
刚想说点什么，约的车就到了。
季秋心中大喜，自以为逃过一劫。
司机师傅很热情，看着乘客是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生得都很标致，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大好。
就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两个人都坐在后排，其中那个高一点的男孩正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坐在左边，而右边那一位，正靠着椅背闭着眼，手里捏着手机，看上去不是很好亲近。
“到哪儿？”看着两人系好安全带，司机笑眯眯地开口。
“哦，到……”季秋刚想说到美院，掉个头就行，却听见梁言凉飕飕地替他答了。
“火葬场。”
梁言闭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