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彼此温暖

半夜气温偏低,俞念累得昏睡过去,两小时后又觉得冷,黑暗中悠悠转醒。

迷迷糊糊伸手一探,原来身上的云毯只盖了一半,一条腿光溜溜的露在外面,估计是被他梦里踢开的。右边肩膀也觉得凉,那个让他全身发烫的热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剩他孤零零占着床的里侧。

浆糊一样的脑袋霎时恢复清明。俞念疑心自己已经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被扔回次卧,撑起身睁着眼勉力辨认了半晌,又发现身下仍是主卧的大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

肖默存呢?

屋里屋外都漆黑悄静,一点儿也不像另有他人的样子。要不是床单用手触摸仍能感到几分濡湿,股间酸痛黏腻也尚未褪去,俞念几乎要以为几小时前的荒唐和亲密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想走到外面去看看。刚一站直身体,腔里有股热流蓦地往外涌,让他一瞬间条件反射般地夹紧了双腿。

体内最隐秘之处像有什么东西含不住了,淅沥沥往下淌。

这是……

明白这稠滑液体是什么的那一秒俞念倏地双手捂脸,一对脚像被钉在地板上一样挪动不得。

半晌后他别扭地移到桌台边,胡乱扯了几张抽纸擦拭下 身,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那处恢复干爽。一边擦一边还悬着心,怕肖默存推门进来,最后又踮着脚偷偷摸摸地扔掉了纸团。

虽说再亲密羞耻的事都做过了,清醒时仍然觉得尴尬不已。

靠主动引诱搏得一晌欢愉已经够叫人难为情的了,万一属于肖默存的东西留在自己身体里,然后落了根发了芽,长出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人儿来,那就更……

他右手轻攥,抿着唇想,那就更难为情,但也再好不过了。

能不能怀孕是一回事,想不想要他跟肖默存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其实从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幻想,也许有一天上天垂怜,贫瘠的沙漠留下一株顽强的野姜花,自己真能生出一个白白软软的婴儿来。这个孩子身体里会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也是他们人生最深的羁绊所在。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长相最好是像丈夫,这样五官更为立体,性格还是像自己更多要好一些,要不就是个十足的火药桶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禁不住噙了笑,眉目温柔无比,像是已经摸到了怀中宝宝吹弹可破的嫩肌。

“咳——”

房外忽然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匆忙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裤套上,借着脚边感应夜灯的微光来到客厅,很快就见到了阳台上的人影。

肖默存背对着客厅靠在玻璃那一侧,右手夹烟,一只白瓷碗搁在台面,权当临时烟灰缸。从背影看过去,月光淡洒,他身形修长,姿态优雅,不像是在抽烟,倒像是在欣赏眼前什么动人夜景。

刚结婚那一阵肖默存的确偶尔会在家吞云吐雾,俞念虽然表现得并不反感,但也多少开口劝过一两次。不是接受不了烟民,他只是担心肖默存的身体,因为抽烟总是不好的。

后来大概是听得烦了,肖默存就不在家抽了,再后来连烟灰缸也消失不见。时间一久,俞念都快忘了自己的Alpha是个有着好几年烟龄的男人了。

那今天又是为什么呢?

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单纯的瘾犯了。

客厅与阳台之间的推拉门没关严,不过焦油跟尼古丁的味道并没有传到他这边,因为窗户大敞着。

肖默存上半身只穿了件短袖,抽了几口后又停下咳嗽了一声,虽然着意压着,听上去仍然又闷又响。俞念再也忍不住,终于停止背后偷看的行为走上前去。

怕吓着丈夫,他抬手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肖默存背影一顿,转过身来与他对视,下一秒便拧紧了眉。

半截烟头被手指用力摁到碗底,他先关上了窗才推开门,问:“醒了?”

俞念嗯了一声,目光在眼前的人脸上身上打转,鼻间闻到一股残余的烟草味。他又回头看了眼客厅的钟,发现居然已经凌晨三点了。

“默存,你怎么不睡觉?”

肖默存下巴往阳台的角落偏了偏:“加班。”

顺着他的动作俞念才蓦然发现,角落的铁艺圆桌上放着台运转中的笔电,屏幕发出的荧光照亮了对面白墙的一小块。桌边有盆一米来高的绿植挡着,馒头在叶荫下呼呼大睡,倒也没被呛醒。

刚才他太专注于欣赏丈夫抽烟的模样,竟然一时没有注意。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吗?”他惊讶地问。

他知道肖默存上班很辛苦,但平时两人一直分房而居,夜晚都是各自关着门度过的,关了大灯以后有没有真的就寝他也不清楚,况且大部分时候他都比丈夫入睡早。

肖默存淡淡道:“不然你以为钱是怎么来的。”

“我——”

听到这句话他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尽到配偶应尽的义务,连最基本的作息问题都没搞清,甚至还在对方这么忙的一天里缠着不放。

俞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望了电脑半晌才局促地收回目光,犹豫地看着他:“我是不是浪费你的时间了,害得你忙到现在……”

大学毕业以后由于对工资没有要求,俞念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进了杂志社,平常也不用加班,更加没有为钱操过心。相比于自己的轻松,肖默存则一直过着拼命三郎一样的生活,一分钟掰成两瓣用。后来他不仅用项目的分红付了首付,后续房贷也一力承担,更没有伸手找齐家要过钱。

俞念一直认为这是在跟自己赌气,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何尝不是一种照拂?

想到这里,他望向对方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层歉疚。

肖默存却避开他的眼神走到桌前,从后面扣上了电脑:“我不觉得过夫妻生活是浪费时间。”

一句话就让俞念耳边如惊雷炸响,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所以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亲密接触,肖默存也是享受的,对吗?

他心口一热,连嘴巴都变得笨拙,望着丈夫的背影道:“我、我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说完又低下了头,嘴里心里都甜津津的。

“喵——”

馒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虽然懒散地趴在桌角没有动,尾巴却已经慢悠悠地甩了起来。它那双圆鼓鼓的眼睛半阖着,看看家长一号又看看家长二号,整只猫困得五迷三道的。

肖默存像是被它吸引了注意力,背对着俞念站在桌前,微低下头看着它,脸上模样辨认不清,不知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

一家三口在这个颇为奇怪的时间和地点待在一起,偏偏气氛也难得的好。

鼓胀的心脏被丰沛的情绪填满,几小时前的乌木信息素像是钻到俞念心房里去了似的,占据他心里的每个角落。他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唇部肌肉不由他控制,手脚也僵得木头一样,只知道傻站着,不懂得为自己争取。

肖默存余光瞥到他呆立不动,左手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屏幕。

“你先去睡。”这句话分明是跟俞念说的,可他的眼睛却仍看着馒头。

俞念怔了一怔随即点头:“好。”说完这个字以后两条腿仍然像生了锈一样没法抬起,整个人都只听一颗心的:他舍不得离开肖默存。

就像当年两人一同去电影院看电影,俞念谎称自己太喜欢片尾曲,硬生生拖着肖默存坐到字幕滚完最后一行才肯离场那样,此刻他仍然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相处。

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后果,冲动就支配了行动。他拽着袖子悄无声息地走到肖默存身后,鼻间立刻嗅到了更多的烟草余味。不等丈夫转身,他双手已经抱了上去,手臂紧紧圈着丈夫的腰,隔着一层棉料轻易就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肖默存身体一僵:“你干什么?”

俞念慢慢把头侧过去靠在丈夫背上,讷讷地道:“我想抱你一会儿,可以吗?”

肖默存只顿了片刻便握着他的手腕往外掰,只不过力道却并不大,沉声道:“别抱着我,我身上有烟味。”

如果他只说前半句,俞念应该就不敢继续了,可他偏偏加了后半句。

俞念大着胆子固执起来,左耳紧紧贴在他背后,几乎能听见胸腔里稍显急促的心跳,“就一会儿,不会太久的……”

这股勇气来之不易,是晚间那场痴云腻雨般的情爱赠予他的,同时得到的还有肖默存难得的一点耐心,时效不明,下一次再出现更不知是何年何月。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浪费掉,总要好好把握一番,方才不辜负那枚功勋卓著的小药丸。

手上的力道停留片刻后慢慢减弱,最后终于消失。肖默存像是被迫妥协了,整个人僵直如树,既不转身也不挣脱,沉默着任由俞念拦腰抱紧。

两颗心的距离也因此离得很近,物理上的距离。

馒头作为这一场拥抱的唯一见证者,极有眼色地没出声打扰。它在俞念的浅色睡裤旁边绕了半圈,又隔着一段距离坐了下来,仰起头好奇地观察。

明明阳台的温度是很低的,在房间里就冻醒了的俞念此刻却一点儿也不冷了,浑身血液像是被加热过,五脏六腑也都像泡在温泉里,心跳乱糟糟的。

要是这个拥抱每天都能得到,该有多好?

俞念想,真要那样的话,自己就该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幸福的人了,即便不是第一,也该排得上第二,第一最好就是自己的丈夫。

正当他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静谧时,肖默存像要斩断这温存,突然问:“为什么抱我。”

他说话时胸腔轻微震动,刻意收敛了问题中的情绪,让猜不透他想法的俞念一时有些慌乱,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怕你冷……”

站在客厅时俞念就觉得肖默存一定是感觉有点冷的。如今的风不再是夏日的风,再是身强体壮的Alpha,穿着短袖抽烟也一定会被寒意侵袭。因此他从发现这个背影的第一眼就想冲上来抱住,把自己的体温匀给对方。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只要肖默存肯让自己陪,再难再冷的日子自己都愿意和他一起捱,区区寒冷算得了什么。

话音落后,又是长久的缄默,肖默存分开他的手转过来,终于肯直视他的目光,眼神中却又全是他读不懂的幽深。

明明是冰山一样的男人,俞念却总有一种感觉,比起冰山肖默存更像是一座形成时间不长的火山,内里全是狂乱奔涌的滚烫岩浆,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爆发的时机。

看了半晌,直到俞念脖子上的皮肤都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肖默存才低声道:“回房去,该睡了。”

他的语气是许久未见的平静,凝神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出一丝温柔,恍惚间让俞念见到了大学的影子。

“那你呢?”俞念问。

肖默存没立刻回应,而是拿起电脑走了出去,到门口时甚至还低头看了馒头一眼。俞念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尖掐了掌心一下才反应过来,几乎快要欢喜得忘乎所以了。下一秒他快步跟着丈夫走出去,走到半路又转身跑回去拿上了装烟蒂的碗,然后才踢踏着拖鞋追上肖默存的脚步,嘴里喊道:“默存等等我,我把烟灰倒了再去睡——”

肖默存脚步一顿,站在主卧门口看着慌慌张张的他,敛眉道:“真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