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第二天上午， 整个“撞击队”俱乐部。
如今的“撞击队”俱乐部越发出名，俱乐部老板接纳朱丽的目的也终于达成。现在的俱乐部终于有了女性运动员慕名而来。
即使多数仍然爱好者，可对于两年来一直是童子军俱乐部的“撞击队”来说， 仍然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乔纳森为朱丽招募的陪练叫玛拉， 是西部某个城市MMA比赛中小有名气的选手，如今搬到纽约来发展，“撞击队”俱乐部成员的身份对她来说也是个格外珍惜的机会，因此几天下来， 玛拉的干劲十足。
一场模拟对战结束后，朱丽接过玛拉丢过来的围巾。
“注意节奏和步伐，”乔纳森第一时间走了上来， “知道我为什么说格拉西亚打的比你聪明吗？她的风格激进不假， 却从不莽撞。你多看看复盘，会发现她从不做无效的攻击。但你不一样， 朱丽。我不是说你比她技术水平差，你发挥好的时候比格拉西亚要优秀很多，可你的状态不是时时都那么好。”
“那就说我状态不稳不可以吗。”朱丽边擦汗边嘀咕。
她还是对乔纳森的评价耿耿于怀， 毕竟状态是后天可以调整的， 智商可是天生的。
“你以为状态不稳是怎么来的？！”
朱丽一顶嘴，乔纳森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他咆哮出声：“还不是因为你挥拳头的时候不动脑子，朱丽·扬！不进八角笼里什么都行， 一进八角笼就像是不带脑子一样！热血上头时反应仿佛慢半拍， 我教你再多的战术有什么用？你明不明白一旦开赛所有不利因素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不、够、强，非得让我把你不如格拉西亚·费尔南德斯的话甩到脸上？！”
朱丽：“……”
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果然还是最开始选择闭嘴为好。
见她神色悻悻， 乔纳森才稍稍放缓了冷硬的语气：“再好好看看格拉西亚的复盘，下午再来一场， 玛拉会尽可能模仿她的风格来帮你找感觉。”
朱丽点头：“还需要加其他训练吗？”
乔纳森：“暂时先不用。”
“那我就去休息了。”
“等等，你……”
“什么？”
朱丽的动作一顿，看乔纳森神情闪烁，大概是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的事情。”
平日作风强硬的乔纳森，道出这句话时竟然带着几分艰难：“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朱丽：“……”
朱丽·扬的母亲找上门来这件事，完全成了今日俱乐部内唯一的话题。而唯独对此好像完全没反应的竟然是朱丽本人。
她没问，乔纳森倒是先忍不住主动提了出来。
回想起昨日酒吧里的情景她就感觉微妙。
朱丽稍稍有些好奇：“你和她关系不太好？”
虽说乔纳森的脾气又臭又硬，嗓门还大的很，他在俱乐部里日常痛骂朱丽的声音恨不得能传到街区另外一头去。但乔纳森从来不动手，更遑论面对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女性，哪怕仅是推了她一把，也把认识乔纳森的人们吓了个够呛。
朱丽还从未见过这般乔纳森失态的模样呢。
“过去有点恩怨。”
乔纳森很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当然了，这和你没关系，朱丽。”
那什么和朱丽有关呢？
朱丽知道乔纳森想要她问什么：诸如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女儿回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之类的。
可是朱丽确实觉得这没什么好问的，在这条街区生活的每个人家里都有一堆烂事，朱丽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谁要留在这里和酒鬼过日子啊，何康莉女士的谈吐衣着写满了“有钱人”一词，朱丽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一时糊涂的代价而已。
她都长这么大了，追究这种过去有意义吗？朱丽觉得没有。
于是她想了想，直截了当地开口：“她来干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没料到的是，乔纳森听到这句话后看上去竟然有点心虚。
“你放心。”
乔纳森清了清嗓子，收敛情绪：“她不是来向你要钱的，更不是什么诈骗犯。她就是……从未想到会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一下子觉得有些愧疚，想要见见你，希望资助你上大学。”
朱丽：“……”
“我知道我昨天有点过分，”乔纳森叹息一声，“你都拿到了UFC的邀请函，这个时候说什么上大学简直是开玩笑。但我想了一晚上，朱丽，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拥有一个崭新的，和现在人生道路不同的机会。”
朱丽：“……”
“你要是想去读书，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总是看起来自带黑帮气场的乔纳森看上去惆怅极了，他摇了摇头：“但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朱丽哭笑不得：“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乔纳森。”
要想资助她读书，这晚了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而且朱丽要想读书，她完全可以在退役的两年时间申请大学，读书可不耽误她当家庭主妇。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何康莉女士千里迢迢跑过来，其实是来送温暖的。
有钱人的世界朱丽真的不懂。
仔细想想，朱丽宁可她是有求于自己，而不是摆出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就算是送温暖，也得送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吧？二十多年来没想过自己在异国他乡还有个女儿，突然看到了她的新闻，一拍脑门就坐飞机过来说要相认送钱，完全没考虑朱丽的感受不说，更不曾想过她已经拥有自己的事业生活。
这样的母亲，让朱丽多多少少感觉有点不舒服。
“我不会去读书的。”
生怕乔纳森不放心，朱丽明确强调道：“这节骨眼上再度退役，让别人怎么看我？不说别的，与杜克签约的毁约金她也一并付账吗。”
听到朱丽这么说，乔纳森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他多少也看出了朱丽不太喜欢何康莉女士突然找上门的行为，出于长辈的身份，又免不了叮嘱一句：“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和她撕破脸。她要是想见见你，就去见见吧。”
这点朱丽还是明白的。
“何康莉女士约我今天晚上一起用餐，”她平静开口，“但我已经和她说明我会晚饭之前离开。”
这又是一个让她感觉不舒服的理由。
要知道格斗比赛对选手有着严格的体重要求，朱丽的体重必须控制在115磅，轻了容易在战斗上吃亏，重了则没有比赛资格。赛前的这段时间她的食谱和训练计划一样不能出任何差错，别说去别人家吃晚饭了，朱丽连多喝口水都要付出一定量的代价。
但很显然，何康莉女士并不懂这些，她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母女团聚”罢了。
乔纳森点了点头：“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要影响到训练就好。”
朱丽自诩还没那么脆弱。
又是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她比平日早一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俱乐部。
昨晚她将何康莉女士的住址抄进了手机里，地点与昔日与安吉尔的婚房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是个高档酒店。
她叹息一声，推开俱乐部的大门。
就在朱丽犹豫着要不要打辆车时，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道对面静静等候的男人。
是安吉尔。
靠在墙壁上的安吉尔·萨特戴着厚厚的鸭舌帽，夸张的墨镜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穿着相当街头的运动连帽衫和休闲裤，几乎和平日嚣张且精致的形象判若两人。而即便如此朱丽还是认出了他——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天使的身高体型除了清瘦许多外从未变过。
迎上朱丽的目光，他迈开步子，大步走过来。
朱丽的第一个反应是寻找附近潜伏的狗仔。
第二个反应是，自从离婚后这整整一年，安吉尔·萨特到访俱乐部、“关心”她事业生活的时候比离婚前夕还要多。
“你有什么事吗？”朱丽甚至有些好奇了，他还想怎么样？
然而这一次朱丽等来的却不是安吉尔愤怒或者耍赖的表情。
他摘下了墨镜，那双有如宝石般的眼眸露了出来，在鸭舌帽下的浅金色长发之间熠熠生辉。安吉尔仍然拧着眉心，但他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你母亲突然要与你相认？”
朱丽：“……”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怪就怪拉娜对谁都没有防备吧。”
不等朱丽开口，安吉尔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告诉了伊桑，伊桑不会瞒着我。”
朱丽深深吸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事来的。”
安吉尔闻言，颇为罕见地迟疑片刻。
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踯躅道：“这件事与你我离婚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最好别和何康莉女士走的太近。”
“……”
“你认识她？”
朱丽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她就像是不认识般重新审视了一遍安吉尔：“你认识我母亲，你却从来没和我说过？！”
有那么一瞬间朱丽几乎要动怒了，但当热血上头之后，她看到的是安吉尔愣在了原地，而后摇滚天使那张精致面孔立刻变得委屈至极。
“我没——”
话说了一半，安吉尔硬生生把扬起来的声音压了下去，勉强道：“我没有，你等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