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年,5月7日,周二。
卡菲大教堂。一个没有夕阳的阴沉傍晚。
教堂大厅里昏暗,闷热。只有十字架前的数排蜡烛摇曳着昏黄的灯火,火光一明一灭,让祭坛前的神父脸色也一明一沉。
“还没好吗?”神父着急地问修女。
修女面带急色“不知道怎么的,能源重启不了。”
所以接下来这场“旷世”婚礼,将在这个没有灯光的,巨大,空旷,且阴暗的教堂里举行。
神父擦了一下脑门的汗,忐忑不安。这对新人,可没一个是好惹的主。
他看向正前方的排椅。
教堂共计一百排长椅,可里面只坐了不到十个客人,而且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毫无参加婚礼的喜气。
哒哒——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的模糊响起,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走了进来。
教堂里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
女人穿旗袍领婚纱,高高的领口严实地遮挡住脖子,蕾丝长袖,以及配套的白蕾丝手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艳丽到张扬的脸。
她就是今天的新人之一,施家那个以浪荡无耻闻名太阳系内外的施聆音。
施聆音勾着红唇,挑着轻浮的笑意,步履从容轻快地直朝着神父走去。
“顾上将还没到吗?”她停在祭坛面前,笑盈盈地问。
神父紧张回答“还没有。”
“好。”施聆音点头,提起裙摆,一转身就坐了一个规规矩矩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旁。
女人绷着身体,万分警惕地瞪着她。
“你就是小西吧?”施聆音一手撑着下巴,眸光柔情,“我知道你,顾上将最信任的勤务兵。”
田西紧张地绷起身体,客气地回“施小姐。”
施聆音眯着眼睛笑“别这么客气,叫我顾太太就好。”
田西表情抽了一下,这个称呼的确非常不客气,这还没结婚呢。
“我问问你呐,”施聆音扇动着乌黑睫毛,一双精致明艳的桃花眸里满是干干净净的好奇,“顾上将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有什么过敏和忌口的吗?”
田西非常戒备“您问这个干什么?”
施聆音道“马上要和上将住一起了,不注意一下,万一我带了什么过敏源回家怎么办?”
田西回答说“我家上将牛奶过敏,其他的都不忌。她不挑食。”
“哦。”施聆音略微拉长音调,软腻里带着一点娇媚,“那我们顾上将……”
她尤其咬重这几个字,接着说“还有什么过敏的吗?或者特别害怕的东西,比如虫子之类的。”
田西警惕道“我们上将什么都不怕,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施聆音抿着唇一笑,眸光潋滟动人“真的吗?”
田西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施聆音生得简直不是一般的祸国殃民,难怪能迷倒那么男男女女。想着,田西忍不住偷瞄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后颈。
听说……施聆音在失踪的那三年里,曾被无数人标记过,她的腺体都被咬烂了,所以现在遮遮掩掩,不敢露出来。
施聆音察觉到田西的视线,但她毫无避讳,甚至还撩开了肩前的头纱,一副随便你看的架势。
田西觉得她是故意的,心里涌出一股复杂又微妙的反感。觉得这个施聆音的行为举止,既然无耻放荡,又坦荡大方。像是直接把“我不要脸”四个字贴在了额头上。
光明磊落的无耻。
但不论她性格怎么样,这个施聆音就是配不上她家天下第一优秀的顾上将。
想到这里,田西忍不住愤愤,她家上将除了腿脚不好,哪哪都好。和她结婚的应该是全宇宙最美好,最善良的omega,而不是施聆音这样臭名远扬的,被标记过的n手货。
“顾上将来了。”有人轻声说了一句。
施聆音看向门口。
一位穿着笔挺白色军装,面色阴沉的女上校推着轮椅,快步走来。
而施聆音即将结婚的对象,那位传说中的就顾上将,就坐在轮椅里。她穿着肃穆威严的白色军装,金色绶带横过右肩,垂在单薄的胸前。长腿踩在轮椅踏板上,黑色军靴高至膝盖,勾出纤细小腿的轮廓。
尽管坐在轮椅里,也仍能看出她身材十分高挑。这是alha的天然优势。
顾朝阑的军帽压地得很低,只露出半截清瘦苍白的脸颊和绷着冷厉弧度的红唇。
轮椅滑上红地毯,无声前进。
施聆音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到红地毯中,微笑着看着顾朝阑,看着这个曾经声名远扬,如今一跌千丈的传奇人物。
两人距离拉近。
施聆音垂着漂亮的眉眼,表情温柔至极,眸光含情,楚楚动人地看着顾朝阑。只看外表,施聆音漂亮得令人神魂晕眩。
顾朝阑后靠身体,缓缓抬起白皙消瘦的脸,露出那双浅棕色眼睛,用冷淡又冷厉的目光,睥睨着施聆音,以及教堂里的所有人。
哪怕如今她半身不遂,瘫坐轮椅,可她那身气场仍旧凶悍,像是一把于烈火战场里磨砺出鞘的雪白长刃,不论何时何地,都杀气逼人。
施聆音迎着她的目光,忽然笑开,眉目生动婉转“顾上将,你好呀。”
顾朝阑冷淡地移开视,她背后的女下属尤映寒推着她,越过施聆音,到神父面前。
“开始吧。”顾朝阑开口,嗓音偏低,又冷又哑。
施聆音走过去,站在顾朝阑旁边。
神父飞快的打量了一圈两个人,宣读誓词“主啊,我们来到……”
“我愿意。”施聆音突兀地打断神父,微笑道,“不用念了。”
神父哽住,瞄了眼满脸冷色的顾朝阑,试探说“顾朝阑上将,你……愿意娶这位施聆音女士为妻吗?”
顾朝阑沉默。
神父硬着头皮准备再问一遍。
“她也愿意。”施聆音笑着说,“现在我是不是可以亲吻我的妻子了?”
神父不敢接话。
施聆音也不等他回话,她转身,跨了一步,站在顾朝阑面前。
顾朝阑仰头,冷眼盯着她,黑眸里满是森冷森锋利的警告之意。
施聆音勾着唇,顶着那寒意,缓慢地,带着一股温柔的逼迫力地俯下身。
两人面容越贴越近。
顾朝阑先破了面瘫脸,她反感地皱起了眉。
施聆音撑着顾朝阑的轮椅,笑道“顾上将别这样紧张嘛,我们今晚可还要同床共枕呢。你现在就不行了,那晚上怎么办?”
顾朝阑眼神猛然冷沉,施聆音神态无辜地眨眨眼,妖媚又天真。
“或者你躺着,一切由我来。”说着施聆音一笑,极其无耻,“反正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经验丰富。”
此话一出,全教堂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大喊一声——好不要脸!
顾朝阑不由厉声警告道“闭嘴,离我远点!”
施聆音笑着问“那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顾上将要家暴我吗?”
顾朝阑忍耐地沉默,用眼底的杀气和怒意狠狠刺向眼前不要脸的女人。
可施聆音却淡定无比的再贴近几分,靠在顾朝阑耳边,轻声说“所有人都把你我的婚姻当笑话,他们也正等着看你我的笑话。但是,上将你真的愿意这样活成笑话吗?”
顾朝阑眸光一敛,施聆音同时侧过头,一触既离地碰了一下顾朝阑的脸颊,在顾朝阑发怒前直起身说“谢谢大家的祝福,我和顾上将,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好友唐桥。唐桥会意,举起相机,迅速拍了一张两人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简单的婚礼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宴会。寥寥几个客人各自散开。
施聆音推着顾朝阑的轮椅,走出教堂。
教堂外是空旷无人的古老欧氏街道,抬目远望,街道尽头有一堵高耸围墙,将这个街道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而围墙之上,高高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座座彩色的天空城堡。其中最近的那座绿色的城堡,就是顾朝阑的家。也将是施聆音的家。
教堂门口停着四辆飞车。
施聆音停下脚步,俯身和顾朝阑说“我去取行李,麻烦上将等等我。”
顾朝阑冷着脸,不应一声。
施聆音走向她的红色飞车。
“聆音!”唐桥喊着,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
施聆音没回头,操作着车子,让后备箱机器臂把行李送出来。
“你真现在就搬过去住吗?”唐桥跑到施聆音背后,一脸忧心忡忡,“那个顾朝阑看起来脾气一点也不好,还又凶又冷漠,我好怕她真的会家暴你啊。”
施聆音看着行李被送到顾朝阑的车里,笑着回说“指不准是谁家暴谁呢。”
唐桥皱眉鼓着脸“你这样盲目乐观要不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怎么瘫痪的腿吗?”
施聆音顿了一下,又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
唐桥瞄了瞄背后被推进车的顾朝阑,小声说“十万士兵啊,她害死了整整十万人!”
施聆音关上车门,回说“我的车,麻烦你帮我开回去。”
唐桥被她带歪话题,问她“你不用车了吗?”
“不,我过两天还要回去取行李,不开车,好让顾上将送我过去。”
唐桥不赞同说“你干嘛让她送啊,她一个残疾,又不能帮你提。”
施聆音一笑“但她能和我秀恩爱啊。”
唐桥扁着嘴,念叨说“都是做戏。”
施聆音道“人生如戏呀,做什么不是演戏呢。”
唐桥切了一声,又想起说“那个高宁行……你还记得她吗?”
这个名字让施聆音顿住。
唐桥看看她,说“我听说,顾朝阑出事,就是因为她。”
施聆音动了一下脖子,笑起来“我也听说了。”
唐桥问“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和情敌结婚了。”
施聆音微微一笑“我现在感觉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唐桥一个大白眼翻上天。
施聆音带着笑意,步履款款地走向顾朝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