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卖会激烈地竞拍的时候,沉睡在笼中的凌空,意识却渐渐沉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处宫殿,一处他梦中来过的宫殿。
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黑色地砖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样子。
洁净的白衣裳此刻沾了几抹血色,那刚刚还流血不止的手腕此刻已经渐渐止血、愈合、结痂。
在几声细微到极难捕捉的咔擦声中,手腕上的痂块碎裂跌落。
他此刻站立的地方是这美奂美轮宫殿的第三层,前方有一道雕琢精美的朱红色天桥连接到另一头的宫殿。
此时天光晦暗,牛毛一样的雨丝晃晃悠悠地从空中飘下,站在此处往下看,只见下方碧色连绵,几株清荷立在层层莲叶之上,在缠缠绵绵的雨丝中不见一分颤动。
他盯着下方的莲池看了几眼,天桥的另一头,忽然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对方穿着一身玄色广袖华服,精细的暗金色花纹从袍脚一直攀爬到领口,黑色绸缎般的发没有束起,流水一般倾泻而下,甚至有几缕垂到了腰间。
他没有去看凌空,而是将目光投到了天桥外的细雨,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看离天桥四五丈远的莲池,少顷,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你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当真是无趣。”
随着他这话落下,那本来只是晦暗的天空被一片忽然出现在他上空中的黑雾蔓延覆盖,所有的光芒都被遮蔽,天地陡然一暗,那原本在空中无尽缠绵的雨丝亦是一顿,忽然化作了欲要将天地淹没的狂风暴雨!
隆隆隆的雷声由远推进,那些紫红色的电蛇犹如远古剧毒的妖植,挥舞着虬结的支脉在空中肆意狂妄地叫嚣,那声势越来越浩大,一波波电雷滚滚而来,那数千上万的电蛇在空中扭曲盘旋着,密密麻麻挤满了整片天空。每一道雷电闪过,这繁华的宫殿中必定有一角化为齑粉,每一次雷声响起,那些隐藏在幽暗角落的无辜生灵必定被震得肝胆碎裂!
刺目的亮光的将整座宫殿照得纤毫毕现,每一波雷声都像是数万个大鼓被一同敲响,这振聋发聩的声音能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耳膜撞击得流血,这一拨又一拨不间断的雷响能让每一个人的心脏跟着一起猛烈而迅速地跳动,直到无法承担负荷衰竭而死!这恢弘壮丽的犹如末日来临般的景象能将任何一个人生生吓晕过去!
而那个站在天桥上,玄色华服,容颜惊天的男子仰起头,眼中的幽暗比这末日之景更让人心惊,话里的凉意能让任何一个人有心有肝的人如坠冰窟,“世界就是要这样才算顺眼,危险、毁灭……”
“你想说什么?”在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凌空身上护主的灵光自动升起,却被那些雷鸣声波击碎,他擦了擦耳廓流出的血水,开口时面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平静,仿佛他没有差点失聪,仿佛流至耳垂的液体只是几滴汗水。
站在桥上的人眯了眯眼睛,那黑色凤翎一般的睫羽垂落之时像是凤凰高傲而不屑的挥翅,而就在他闭眼的刹那,天空中幽暗恐怖与雷鸣电闪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华丽的幻象。
“我已经受了你一击。”凌空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开口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小空在哪里了。”
“你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自从在’浮梦三世‘那个任务见到你对系统动手脚后,我就一直提防着你,只是我以为系统换了就没事了,没想到竟然能影响到小空。”这一点也是后来在吸血鬼位面出了事情才被他察觉到的。眼前这个人若要动手脚,绝对不会只动一个能被随时换掉的系统,更何况,当时系统发布的任务实在太过显眼,简直像是故意要让他知道系统出了问题。
“明明知道0513有问题还隐下不发,你是在等我出手,引我出来?”他盯着站在桥下的凌空,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呀你上当了,我原本的计划是诱你来见我一面,现在,成功了。”
凌空不语,盯着对方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不高兴了?”玄色华服的人从天桥上一步步走下来,行至离凌空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防备我,这次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他微微笑着,笑容温和而亲近,像是凌空相交多年的挚友,“我们本就是一体,我有什么理由会害你?别说我想吃了你这种话,如果我真想吃了你,何必等到现在?在你身处混沌,意识未开的时候就能轻易将你磨灭。”
你那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至于他不敢的原因,凌空现在没有线索知道。不过小空在对方手里,他当然不会说出这话激怒他。
凌空目光一动,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等你出去后,就去死亡彼岸的总部,在那个女人居住的宫殿里,帮我把一个人偷出来。”
“临珑是六级无限接近七级的轮回者,死亡彼岸的高手也不少,我怎么可能潜入他们的总部,帮你偷一个人出来?”凌空说的是事实,他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但还没自负到认为自己能敌得过一个无限接近七级的高手。
“临珑的心腹——池渐,他是我的人,你出去后,他会帮你的……”
与此同时,拍卖会现场。
当二号包厢的主人豪气冲天地喊出一千万的天价时,整个拍卖会场瞬间静了下来。
一千万生存值!足够供养无数轮回者从一级升到五级,足够一个组织维持百年的运转,足够从管理者手中买下一颗资源充沛的星星……
这么多生存值,为了一个人,就这么……砸下去了?!
坐在下面的轮回者早就被楼上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的竞价震得麻木了,即使如此,当一千万生存值的高价被叫出来时,还是让这些人心脏砰砰跳动。
他们看着那个躺在笼子里的人,仍是感到不可置信,虽然的确很好看没错,但真的值得那些上位者们付出那么高的代价?还是说这其实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种灵物化形,比如吃了可以涨多少年修为什么的。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们所想的那样,那么拍卖会的介绍就不止是绝世美人了,起拍价也绝不只是二十万了。
这些坐在二楼的轮回者们不知道的是,与他们同样想法的,还是此刻站在台上,持锤的手微微颤抖着的拍卖师,他此刻激动得都要晕过去了,在此之前,他绝对没有想到一个人能靠着美色引发这么大的风波,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包厢里的贵客们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之拍下来。
虽然他只是个四级轮回者,但他是死亡彼岸的一员,死亡彼岸财大势大,知道的远远比任何人想象得多,对于二楼包厢里的那些大人拥有的资产,他虽然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也能算得上了解,他看得清楚,方才的那一场竞价,里头有许多人已经拿出了一大半的资产,而那位出价一千万的,大概是将老底都掏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再看了一眼躺在笼子里的人,心道以前去做任务的时候,看到那些世界里的主角为了个女人或者是男人不惜将江山拱手想让什么的,他还觉得他们都是傻逼,现在看来,特么傻逼的是他啊,原来还真有人愿意为了美色倾家荡产的啊!而且这些人还都不是普通人,全都是五级以上的高级轮回者!
拍卖师表示:高手的世界我不懂!
即使如此,蓝颜祸水这个词他是彻底相信了!
抛下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拍卖师笑眯眯地望着二号包厢的方向,持锤的手激动地颤抖,今天这一单要是定下了,他就能得到一大笔奖金!
拍卖的小锤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拍卖师道:“二号包厢出价一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一千万一次……”
在二号包厢敲下一千万的时候,另一个包厢内,一个眼神阴鹜的男子一拳砸烂了面前的桌子,恨恨道:“死老太婆!”
“主人,现在怎么办?”站在旁边的侍从弯着腰恭敬地问道。
“怎么办?能怎么办?你能拿出一千多万砸下去?”男子说到这事怒气更盛,一头披散着的长发因他此时盛怒下体外无声迸发的气势而控制不住地扬起,“既然得不到,那就只能毁了他。等那个老太婆离开拍卖场,本尊就亲自出手将那个人废了!”
“主人?”那侍从顿时大惊失色。
男子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老子一直屈居在死亡彼岸那个小丫头片子下面,还要听着她颐指气使,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当年若不是那一位,她恐怕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卑贱的洗脚丫头,不过是靠着那一位的荫蔽才能成就六级巅峰,若不是那一位,谁会将她和死亡彼岸放在眼里,没想到当初没下狠手将之铲除,竟然让她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子显然是对死亡彼岸十分怨恨,语气中却盈盈透出几分羡慕嫉妒。
“现在那个老太婆想将这个未来可能是七级的年轻人收入麾下,想将之培养成能跟死亡彼岸抗衡的存在,她想的美!老子不会允许第二个人像那个贱女人一样骑在老子头上。他必须死!”话落,男子的眼中已透出浓浓杀气!
“一千万三次。还有没有再高的?”拍卖师又问了一句,而后十分激动地重重敲下了锤子!
“现在,这笼子里的人就归暴雪集团副团长所有。”
随着拍卖师的一锤落下,二号包厢的门开了,暴雪集团副团长,也就是那位老婆婆被一个少女扶着从里头出来。
虽然急急忙忙从老头子那里调来了三百万才补上,但当老太太站在笼子面前打量着里面的少年时,心里还是十分安慰的。
这么个天才,终于到手了!
雾草了!
当坐在二楼的人看着台上那个老婆婆将她那根枯树皮一样的手伸进笼子里时,全都目瞪口呆,再看看那个躺在笼子里的人,顿时目光充满了同情。
就在那位老太太要在凌空的额上画下契约纹时,段苍穹在包厢内已是怒极攻心,在那些人开始把凌空当物品竞拍时,他和阿洛就想要离开包厢找死亡彼岸的人算账,却没想到,包厢里竟然被人下了禁制,以他五级轮回者的实力,和阿洛合力竟然破不开这禁制,分明是六级轮回者暗算了他们!
可恶!
段苍穹看着下面那个老太婆就要跟毫无意识的凌空签订契约,一拳头砸在了面前的玻璃上,强大的力量将包厢里的禁制震出了道道涟漪,却破不开这六级高手布下的禁制。
死亡彼岸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眼见一朵鲜花就要插在牛粪上了,二楼的众人充满惋惜,三楼的人则是羡慕嫉妒的同时暗暗思量着如何弄死那个年轻人,虽然这样做会得罪暴雪集团,但总比以后暴雪集团出了个高手,然后像临珑那样处处欺压他们好吧!
而站在凌空面前的老太太此刻既兴奋又忐忑,只想马上将这年轻人契约下来,然而就在她要动手的那一刻,那个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清醒过来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老太太呆愣在了原地,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惨白着脸匆匆后退。
“这个人谁要拿去,老身不要了!”留下这句话,她抓起自家孙女头也不回地飞遁而走,拍卖场上顿时一片轰然!只因方才老太太惨白着脸像是遇到了天地的样子让所有轮回者都看在了眼里,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三楼包厢内,所有六级以上的轮回者的样子比那老太太好不了多少,他们一个个无论之前有多高傲威严,此刻全都惨白着脸,冷汗一滴滴往下淌,抖着发白的唇颤声道:“怎……怎么会是他!死亡彼岸真是好大的胆子!”
砰!那个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笼子突然炸开,刚刚那个柔弱地躺在那里的人,冷着脸站了起来……
众人:……
吓得语言系统都瘫痪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