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道法大会只开了一日,但是南华老君本着加强各界友谊的原则,请妖君魔君在仙界停留久一些。
一时之间,五界中人齐聚一堂,谈魔论道,好不惬意。
但是林信被新来的魔尊未婚夫缠住了手脚,缠得紧紧的。
他没办法,只能带着顾渊到处瞎逛,从仙界的极东,逛到极西之地。
极东之地是一片浩渺的荒海,中有零星的小岛。
潮起潮落,林信架着脚坐在礁石上,左看看右看看,数着天边飞过的海鸟,就是不看坐在他身边的顾渊。
好半晌,林信似是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和我定的亲了?”
顾渊淡淡地答道:“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了。”林信摸了摸下巴,“可能是那时候有点迷糊。”
顾渊却问:“那你当初,又是怎么和重渊定的亲?”
“哦,我在西山点星灯嘛,帝君正巧就住在西山,我们见过两面,算是认识的。他又帮了我一些忙,后来他就拿着东西去问我师祖求亲,我师祖觉得可以,我也觉得可以,就应下来了。”
顾渊恍然道:“原来是要先跟你师祖说,本尊弄错了步骤。”
林信转头看他:“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是冬日里,他们坐在大礁石上,脚下是泛白的海水。
林信低头看了看,慢慢地脱下鞋袜,双手撑在石头上,试着往水里探了探脚。
海水冰凉,林信的脚尖点了点海水,适应之后,便踩下了水:“还挺舒服的。”
顾渊低头拨了拨水,拽住他的衣袖,不许他下去:“太冷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在水浅的地方走走。”林信在水里跺了跺脚,“真的很舒服的,你也下来走走啊,密林里都是树,没有水吧?”
顾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帮他把裤脚挽起来。
林信自个儿捏着衣角,把衣角塞进腰带里。
他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跑出去,海水没过他的脚踝,往他的小腿上涌。
顾渊坐在礁石上看他,林信跑了好大一圈回来,从他身后靠近,双手架在他的肩上,半边身子都靠在他的背上,想要把他拉下水。
林信问道:“魔尊啊,还没来得及问你,你的真身是什么。”
顾渊偏了偏头,避开他说话时打在耳边的热气:“是龙。”
其实林信是知道的,一出世便引得五界注意的魔尊,谁会不知道他的真身?
他出世时,密林狂风大作,连下了三日暴雨。
是条龙。
林信假模假样地叹道:“你总坐在礁石上,我还以为你是小美人鱼呢。”林信摇晃他:“魔尊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仙界,下来玩儿吧,我保证会很舒服的。”
顾渊回头,看见他踩在沙地上,微微弯起的脚趾。
海水一阵一阵地涌过来。
顾渊轻轻地点头,亦是脱下鞋袜,下了水。
林信满意地笑了,摸摸他的脑袋:“乖。”
他二人并肩走出去一段路,林信晃着双手,眸中带笑,分明是高兴极了的模样。
顾渊转过头,直视前方,在林信甩手的时候抓准机会,一把捉住他的手。
林信没有察觉,或许是已经习惯,总之是由他握着了。
牵着手走出去不远,林信的大师兄司悬便给他传了音讯。
“小师弟,现在在哪里?方便回来一下吗?有人欺负你师兄。”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不过林信猜想,大约是这几日各界的妖界魔君都在仙界,与司悬他们起了冲突。
近来也有仙君魔君在比试的云台上切磋,大约是对方人多,所以要找他回去。
林信松开顾渊的手,然后给师兄回信:“我马上回去。”
他转头看向顾渊:“我得马上回去一趟,晚上再陪你玩儿。”
“本尊同你一起过去。”
“好啊,先穿鞋……”林信回头,怔怔道,“鞋呢?礁石呢?”
潮水汹涌,不单连他二人的鞋都冲走了,连礁石也被淹没了。
顾渊道:“本尊可以抱你回去。”
林信断然道:“不可以。”
“也可以用背的。”
“不用。”林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脚,往他的脚上蹭了蹭,“你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用你的毛毛领擦脚。”
大约魔尊都是穿一身黑衣,冬日里,衣领上还有一圈黑色的神兽毛毛。
顾渊也是这样的装扮。
他刚说完这话,顾渊就把他的披风解下来了。
林信接过披风:“看不出来,你还挺诚实的。”
当然没有用来擦脚,没有鞋穿,他二人就只能赤着脚回去。
顾渊怕他冷,把披风给他穿,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途中遇到赤脚仙人,被他连连看了几眼:“信信啊,要给我做徒弟了?”
顾渊的披风原本长些,林信扯了扯披风,把自己的脚也给挡住了。
*
仙君很少私下打斗,解决争端,或者去找执法官南华老君解决,或者会在云台上摆一局。
林信的三个师兄就在云台边等他。
同在的,还有顾渊从密林里带来的几位魔君。
见林信与顾渊同来,两边人都犯嘀咕。
司悬道:“不是吧?小师弟投敌了?”
胡离看了一眼:“倒也不像。”
那头儿,小魔君沉黯也扯了扯沉明的衣袖:“姐,尊上投敌了。”
林信看见对面的人,也愣了愣,随后对顾渊道:“这是怎么了?”
“本尊不知道。”顾渊说着就要走上前,“本尊去问一问。”
林信也被师兄们拽过去了。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胡离扯了扯他的毛领子,然后看见他没穿鞋,“去哪儿玩了?这么狼狈。”
“去极东的海边了。”林信回头看看顾渊那边,问道,“怎么了?”
“他们那边有个女魔头,调戏你二师兄。”
胡离看了一眼栖梧,栖梧连忙手握太极,道:“狐狸,她也没对我如何,一场误会罢了。”
“师兄,我是个前任妖王,我还没把你炼成炉鼎呢。”胡离看了他一眼,“她要把你炼成炉鼎,这能忍?”
林信抢答道:“这不能忍。”他从披风中伸出双手,捏了捏拳头:“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大师兄司悬出面,与对面的魔君商谈。
“我们要是输了,我亲自把七五送给你做夫君。”
栖梧想说话,被胡离按住:“不会输的,要是输了,我给你做陪嫁丫鬟。”
对面只有一个女魔君沉明,栖梧大约就是被她调戏了。
魔君一向潇洒,看见喜欢的恨不能时时都攥在手里。
她笑着应道:“说话算数。要是我输了,绝不多做纠缠。”
两边都出四个人,不论招数,不论计谋,赢了就行。
临上去前,林信为了行动方便,解下身上的披风,四处看看,不知道要给谁,最后被顾渊接过去了。
林信道了声谢,要走的时候,被顾渊拉住手。
顾渊蹲下来,帮他把裤脚和衣摆整理好,最后轻轻地推了一把林信:“去罢。”
沉黯对沉明道:“难怪尊上不上呢,爱情使魔更加疯魔。”
顾渊也想到了这一层,对他们道:“不用顾虑。”
沉明点点头:“尊上放心。”
云台周边升起结界。
仙君多使剑。司悬与胡离用的都是入门时师父赐的佩剑;栖梧武力不高,一直都是坐镇后方;林信在乾坤袋里摸了摸,抓出一把符咒,又拿起折扇。
魔君用什么的都有,沉明扛着一把大刀,另外三个魔君,有使鞭的,也有不带任何法器的。
魔君一开始动作,栖梧便大致将他们的特点都看清楚了,用神识告诉他们。
林信根据栖梧的判断,为他们精心挑选了两张符咒,赤着脚难受,还在石台上蹦了两下。
他将一张符咒握在手心中一捏,变出一只黄色的小黄鸟。黄鸟箭似的冲到魔君身后,落地时,林信将自己手中的符咒一掌拍到石台上,两边呼应,云台上狂风乍起,唤来漫天黄沙。
魔君生活在密林之中,应当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趁着黄沙弥漫,司悬与胡离分别将两个魔君丢下云台。
只剩下沉明与沉黯两姐弟。
林信故技重施,从手中放出小黄鸟。却不料被沉黯截了,他俯身用符时,沉黯举着刀迎面而来。
他用折扇挡了一下,不过他那把折扇,比人家的刀小得多,震得手疼,林信喊道:“师兄!”
胡离将长剑掷过去,林信接了剑,又挡了他两三招。远处飞来的蛛丝,将沉黯绊了一下。
他只用了一张符咒,所以黄沙之后,云台上只有半边是迷雾。
迷雾之中,看不见周围情形。林信一边挡着沉黯,一边观察场上局势,却只能听见刀背砍在身上的声音。
他用神识问了一句:“沉黯在我这里,他姐姐呢?”
胡离无暇应答,是栖梧答了一句:“在狐狸和我这里,狐狸在护着我。”
“可是三师兄把剑给我了,你们在哪儿呢?”
“在……”
栖梧顿了顿,随后迷雾里,盛开出一朵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千瓣莲花。
这下便看得清楚了。
一开场便将两个魔君踢下云台,迷雾渐渐散去时,沉明与沉黯也被推了下去。
林信将长剑丢还给胡离:“三师兄,你的剑。”
胡离抬手接了,收剑入鞘。
栖梧隔着衣袖捏捏他的手臂:“我方才听见你用手挡了好几下。”
司悬亦道:“我也听见了,人家刀背砸下来,又不是闹着玩儿的。狐狸啊,伤着哪里没有?”
林信凑上前:“三师兄受伤了?”
“没有。”胡离抱着手,“总不能真把七五嫁过去,我可不想做他的陪嫁丫鬟。”
栖梧道:“没有就好,你总是冒冒失失的。”
下了云台,沉明仍要上前,被胡离拦下来了:“魔君,愿赌服输,麻烦你离我二师兄远一点。”
沉明朝他抱了抱拳:“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问问少主。”
栖梧点点头:“魔君请问。”
“请问少主,方才那一朵莲花,是何法器?”
“不是什么法器,是小师弟教我的。”栖梧从袖中掏出一颗上品灵石,灵石点燃之后,将它旋转着抛出去,便是莲花。
栖梧家里钱多,有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儿,说好了不花完钱不回来,实在是花不完了,偶尔会这样玩儿。
沉明脸色一变,沉黯低声道:“姐,太烧钱了,就算抢回去了,你也养不起。”
言之有理,沉明怔怔地点点头。
顾渊抱着披风上前,重新给林信披上。
沉黯嘟囔道:“尊上,要是你肯上场的话,咱们说不准就不会输了。”
沉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住口,技不如人,不要狡辩。”
林信微仰着头,顾渊帮他系上系带,理好毛领,语气平淡道:“林信在的话,本尊会忍不住往他那里跑,到时候你们又要怪本尊投敌了。”
林信暗中踩了踩他的脚,低声威胁道:“住口。”
顾渊揉揉他的脑袋,看向他三个师兄:“本尊想要林信的话,只要打过你们三个人就行了吗?”
顾渊一贯地礼貌询问:“现在可以吗?本尊想速战速决。打完之后就可以把林信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