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要吃人?
顾渊看着他,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我不想吃你,我只是想尝尝你的味道。”
不过就是把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这算什么解释?
林信有许多年没用过他的小竹哨了,也不知道被他放到乾坤袋的哪里去了。
他自然是不信顾渊的鬼话,看了他一眼,一边摸索竹哨,一边拖延时间:“魔尊,为我一个小仙,挑起仙魔争端不大值当……”
顾渊试图摆出事实:“魔君不吃人的,也不吃仙君。”
林信点点头:“嗯嗯。”
只听顾渊又道:“魔君最多把仙君炼成鼎炉。”
林信探了探脑袋,满脸震惊:“魔……魔鬼!”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乾坤袋中抽出一张符纸,一弹指,那张符纸就贴在了顾渊的额头上,将他定在原地。
林信从地上爬起来,拂了拂衣摆,也没敢趁着顾渊不能动就招惹他,他再翻了翻乾坤袋。
才找到小竹哨,还没来得及吹响的时候,有个人站到他身后,低头看了看,在他耳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信转头去看,顾渊额上的符纸早已被他摘下来了,正好好儿地站在自己身后,见他看过来,还朝他勾唇笑了笑。
果真是魔鬼!
林信颤抖着手,把竹哨抵在唇边,使劲吹了两声。
还没来得及吹第三声,顾渊一伸手,便将竹哨拿走了。
林信往边上退了两步,仍旧在乾坤袋里摸了摸,想要找法器先应付一阵。
只要仙界治安管理局的人听见哨声,就会来救他的,希望他们可以早点……
等等,林信忽然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这里是西山,西山有结界。不论是仙君,还是妖君,都只能在西山山脚下待着。
寻常人上不来,治安管理局的人,自然也上不来。
完了。林信抬眼看看顾渊,这下要被这个魔鬼炼成鼎炉了。
他从乾坤袋里抓了一把匕首,又缠了一捆捆仙索在手腕上,一边紧盯着顾渊的动作,一边往后退,准备逃跑。
却不料顾渊刻意放轻了语气:“你……别怕。”
他抬起手,封了身上几个大穴。
这时林信才发现,他虽然是魔尊,黑衣裳金眼睛,看起来霸道得很,其实周身气息,却是纯粹至极的仙气。
顾渊敛了气息,并着双手,递到他面前:“用你缠在腕上的捆仙索。”
他既然是仙气绕身,捆仙索自然是有用的。
但是林信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渊解释道:“你把我捆上了,你别怕我,也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想问问你。”
林信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模样不似作假,便从乾坤袋中取出绳索,将他的双手捆起来。
“嗯,你问吧。”
“你尝起来是甜的吗?”
林信扯着捆仙索的一头,狠狠地往前一扯,把他的手勒紧。
“你要是想问这种问题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山。”
顾渊道:“本尊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地在回答你。”林信拽着他往外走,“能问出这种问题,我也不用对你抱有什么善良的幻想了。走,跟我去治安管理局,一切由执法官解决。”
尽管林信在拽他,但是顾渊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他又唤了一声:“林信。”
林信回头看了一眼:“做什么?”
“你始乱终弃。”
顾渊说这话时,神色认真,控诉一般。
林信几乎被他给唬住了,怔了一怔,道:“啥玩意儿?”
“你是我的未婚郎君,你始乱终弃。”
“我戒美色很多年了,你无中生有。”
“虽然本尊自前月出关之后,便不再记得你,但是本尊有画像为证,本尊一直在寻你。不曾想你却已在仙界成家生子,本尊只想与你说两句话,你竟然还想把夫君扭送官府。”
“你不要平白污人清白。郎君夫君的,还挺熟练。”林信回过神来,反驳道,“我是石头心,坚如磐石的那种,没有动过心,也不会吃了不认。”
他咬牙不认,顾渊也不再言语,只是那样看着他。
林信对上他赤金色的眼睛,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今日在仙门外初见他时,也觉得他有几分熟悉。
但是林信又想不起来,稍微想想就觉得脑袋疼。
总不能……真是他忘记了什么事情。
林信有些困惑,此时再看顾渊,竟也觉得他有些可怜,找未婚郎君找了这么久,看模样还挺执着的。
而这时,顾渊正在心里盘算,直接把林信绑回密林的可行性。
得亏林信不知道他在考虑这种事情。
为求稳妥,林信想了想,问道:“你未婚郎君的画像,和我一样,所以你觉得……我是你的未婚夫?”
“那是你的画像。”
“那画像呢?”
“原本的画像还在密林,临出门时,本尊临了一张,带在身上。”
林信挠头:“那你对你未婚郎君还挺深情的。”
“本尊不大记得他的模样了,不过看见画像,便觉得于本尊看来,他与旁人很不一样。”顾渊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你时也是这样的感觉,越看越喜欢,想跟在你身边,今日你好几次从本尊眼底跑走,本尊就感觉要死了。”
“我还没有承认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要把情话说得这么快。”林信问道,“可以给我看看画像么?”
顾渊举起被他捆起来的手:“画像收在本尊怀里了”
是放开他,让他来拿,还是不放开他,自己来拿。
这是一个问题。
林信想了想,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在青石上:“你别动,我来拿。”
“好。”
林信靠得近,顾渊一偏头,便看见他白皙的颈侧。
顾渊舔了舔后槽牙,想咬。
但是林信很快就摸到了画像。
他的手上还拽着捆仙索的一头,坐在顾渊身边,打开那张画像。
画上人穿一身藏蓝颜色的衣裳,这身衣裳他认得,正是他此时穿的衣裳,小星官的衣裳。这人应该也是个星官,但是他的手里,拿着的不是琉璃灯,而是一柄折扇。
这柄折扇,林信也认识,也是他的。
再借着星灯的光亮,细细地看这人的眉眼,确实是他。
或者说,确实是他的模样。
落款处一列小字——
郎君林信,味甜。
林信蹙眉,这连他的名字都写上去了,好像是赖不掉了。
但是这个“味甜”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药材么?要写特点,写个“貌美”,写个“仗义”也行,怎么是“味甜”?
林信明白过来,难怪方才顾渊问他能不能尝尝味道,又问他是不是甜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顾渊说的尝尝,是吃肉的那种尝尝。
自己弄错了,而且还有始乱终弃的嫌疑,林信的语气也弱下来了。
“魔尊啊,这个人……他好像……”
真的是我。
“但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对不起。”林信将纸折好,还给他,不知道该不该帮顾渊解开捆仙索,“你真的不是无意中见过我之后,才画的这幅画么?”
“原画是本尊闭关之前画的。”怕他逃跑,顾渊也就没有挣开捆仙索,其实他是挣得开的,“本尊闭关,是在十年前。”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林信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努力把事情给讲清楚,“我一点都不记得你这个人了。其实我这个人从前很花心的,你刚出世不久,你不知道,我之前贪好美色,还编过几卷六界美人榜。说实话,你长得还挺合我的胃口的,你要说我一时冲动,事后不认,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你便是承认了?”
“可能……”林信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使劲抿了抿唇,“可能也不是,那画上不是说我是甜的么?我刚刚尝了尝自己,我不甜啊。”
顾渊转头看他,举起还被捆着的双臂,从他的脑袋上套下去,圈住他的腰,把他的双手也困在其中。
林信扭头,顾渊便只是蹭过他的脸颊。
顾渊定定道:“甜的。”
林信又抿了抿唇角:“不甜啊。”
顾渊再尝了一口:“甜的。”
林信扭头看他:“魔尊大人,我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内情。”
顾渊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冷冷道:“内情就是你已经在仙界成家生子了,你不想要未婚夫了。”
林信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成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今日在仙门外,有个人帮你整理衣裳,还有一个小孩子,站在你身后,他二人眼里都有你。”
林信回想了一下,正色道:“我没有成家,更不会生子。帮我整理衣裳那个叫做胡容,是我的朋友,那个小孩子,是我阿姐的孩子,我是他舅舅。”
他转头去看,顾渊的眼里写满了“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林信顿了顿,“我从前确实是有个未婚夫。”
顾渊的脸色瞬间就阴了下来:“你到底有几个未婚夫?”
“只有他一个……”林信眼珠一转,见他面色不善,便道,“如果算上你的话,就有两个。”
“是谁?”
“重渊帝君。”林信轻叹一声,“十年之前在西山偶遇,我与他定过亲,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不过也不常常见面。后来他把这座西山送给我,还留给我很多的珍宝法器、奇珍异兽,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人呢?”顾渊道,“快找他解除婚约。”
倘若南华老君在此,这件事情便说得清楚了。
第二世情劫之后,林信与顾渊照例要忘记之前种种,但是这世情劫拉得太长、牵扯的人物太多,不似第一世,他们之间的事情都是在他们之间,与旁的牵扯不大。
倘若如同第一世一般,第二世也直接将顾渊的存在从林信的记忆里抹去,其他的事情,如蛮娘一事,斩仙台上怀虚为了飞升成神要以她为引,倘若重渊帝君不在,这件事情便无法说通。
所以天道运行,直接把重渊帝君这个身份划出来,在林信的记忆中,将他变作另一个人。还把顾渊与林信单独相处的那些时候,全都抹去。
只留下必要的部分。
所以,在现在的林信看来,他的未婚夫重渊帝君,尽管不常与他见面,感情也不怎么深,但是他是个好人。
由此才有了第三世情劫。
顾渊记得留下林信的画像,记得写下“林信味甜”,心底还保有对林信浓烈到独占的情感,却偏偏忘了告诉自己,他就是重渊帝君。
于是天道运行,弥合自洽,在林信的印象之中,重渊帝君——
“他闭关时走火入魔,十年前就已经去了。”
林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顾渊。
魔君原本就没有什么善心,更何况是魔尊。
“那挺好的……”顾渊垂眸,“本尊是说,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