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在现代社会呆了一段日子,如今已经能很好的适应这里了。
说来很是奇妙,当年他死后睁开眼时,人是在医院里。是几个爬山的发现了昏迷在山脚下某个旮旯处的他,报警后把他送到医院里。
当时景帝是有些受到惊吓的,眼前的一切同大齐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皇帝,没有君臣,男子不用十几岁就成亲,不用留长发,女子完全没有被束缚。
她们可以穿自己喜欢的任意衣服,流露出胳膊和腿也不会因为被男子多看一眼就要嫁给他。
这一切都很陌生很让人惊慌,但景帝隐隐觉得很喜欢。
不用被束缚着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比起他们景帝觉得自己以往的生活就是囚笼。
景帝刚醒来时,很多事都不知道。好在他心计够深沉,初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询问,能沉默的绝不开口,能开口的顶多也就说上那么两个字。他在大齐的皇位上演了一辈子的戏,自然很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并没有让人发现什么不同。
最后医生只能给他开出失忆的证明,他没有身份证没有家没有认识的人。医疗费都是送他前来医院的警察们垫付的。
好在他人没事,脑子还算清楚,不至于以后的生活更加艰难。
景帝长得极好,星眉剑目,面容俊美。因为常年居在上位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周身气势很是凛人。人在不熟悉时,自然要靠第一眼感觉来评价一个人,但看景帝这周身气势,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个钱花不完的大总裁,绝对想不到他身无分文。
现代社会,只要肯下力气,是饿不着的。
景帝走出医院时还很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才能不饿着肚子。
在这个没有皇帝的年代,景帝早就放下了帝王的一切,他问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警察可以做什么工作。因为他了解到,这个时代,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至少不会骗人。
那些警察对他还是很同情的,告诉他,发个单页,做个服务员什么的都是能养活自己的。
不过他没有身份证明,这是一件让人很为难的事儿。
不过景帝和警察很快就不用纠结了,有人拦住了景帝,说会有人来接他。
前来接他的不是别人,是沈奕。
沈奕出生在现代,但打娘胎里就有自己的记忆,许是轮回时忘了喝孟婆汤的缘故。
年幼时,他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只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终于想起了一切。沈奕这辈子的家世很好,他一直很努力,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站的高,才能有机会找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成年之后,沈奕入住自家公司,每年他都会从发布寻人启事,给提供线索者高额报酬。
他提供给平台的照片是亲自画的,大批量的印刷,用很多时间和金钱让人寻找。这样一年又一年,一无所获。
有时沈奕也在想,景帝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可他又想,万一呢,万一哪天找到了呢。这个时代比起大齐那么美好,没有三纲五常,没有君臣之分,世人对断袖分桃之好很是包容,只要碍不到他们的事,谁会管你同什么人在一起。
沈奕时常想,如果能在这里同景帝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儿。
有着高额的报仇,自然有人提供线索。每次沈奕都会亲自见上一见,不是没有同景帝长得特别想象的人,可是沈奕知道这些都不是他。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直到今年,按照时间来说,今年是景帝和他死亡的年岁。
沈奕有种感觉,今年他一定能见到景帝。
投入更加多,景帝的画像更容易被人看到。
一开始报警的那些人觉得景帝面相有些熟悉,不过并没有想起什么。直到过了这么几天,有人偶然在网上看到寻人启事,他们纠结犹豫了一番,相互商量后,还是拨打了电话。
沈奕在听到他们的形容后,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未见面,他就已经确定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还好,他们并没有继续错过,他在景帝离开前把人拦下了。
在这座城市,很多人都认识沈奕的。
年轻多金又自爱,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和网络上。这样的人,总是被反复提起,多多少少都会给人留下点印象。
所以当沈奕出现时,引起了不小的惊呼。
而沈奕眼中根本没有旁谁,在看到景帝的刹那,他脸色扭曲,心疼的想要蹲下身体紧缩在一起。
好在他克制住了,他踉跄的走到景帝跟前,他说:“我带你离开。”
景帝望着他,默然。
日子恍惚回到了大齐,那天沈奕从房间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看到景帝时,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心是死的。景帝站在那里,浑身落花。
景帝眼圈通红,他哑着嗓音说:“沈奕,我们离开京城,我带你离开。”
沈奕呆呆的望着景帝,看着他略凌乱的衣衫和被人抓的通红的手腕,满心绝望。
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知道自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却没办法改变不了任何事。
如今时间转变,他朝景帝伸出手,说出了这句话,却已是过了沧海和桑田,他再也不敢肯定这人会不会接受。
景帝望着沈奕,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地方可去,跟着沈奕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后面的事由沈奕出面打理,他提供了各种线索,景帝的身份很快就和他联系在一起。
后续的事宜沈奕没有亲自参合,他让助理去给景帝□□,自己则带着景帝离开。
坐在车上,景帝心跳的有些快,他是第一次坐车,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沈奕开的很慢,那辆价值数百万的车在路上被人超了一次又一次。
沈奕把景帝带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栋独院的别墅。
里面全部是现代化的设施,沈奕望着景帝小声道:“你喜欢这里吗?我还有栋照着宫苑装修的房子……”
“不用,这里就很好。”景帝道,他并不喜欢皇宫。能脱离那些,自然是好的。
沈奕嗯了声,把他带劲别墅。
他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口。
在看出景帝脸上的疲倦后,他给景帝亲自做了些简单饭食,然后让他去休息。
景帝对这些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算算他同沈奕已有多年未见,他从未想过两人再次相见时会是这般模样。
那天景帝躺在陌生的房间,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然后他梦到了大齐,梦到了他和沈奕。
景帝登基为帝后知道世人对他的评价,弑父杀兄,残暴阴鸷。对这些他根本无所谓,这皇位本来就是他踏着鲜血得来的,这些话也没什么错。
景帝自打坐上皇位就说一不二,所有人都畏惧他,他孤独且没有他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没有人知道景帝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做皇帝,因为这条路走起来本来就艰难的很。他心不大,又非长非嫡,老皇帝对他不过寻常,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比较低。
那个位置身为皇子谁都有心,但有人会认清事实,有人知道有心无力,有人则会不撞南墙不回头。
景帝遇到了沈奕,沈奕成了他过不去的一个劫。
景帝有时候躺在偌大的龙床上会想,如果那年沈奕没有成为他的伴读,那日子会不会不一样。可谁都知道,时光这个东西是不可复制不能回流的。
其实在很多时候,景帝是不会想起沈奕的。
他有太多事要忙,朝堂上大臣们的勾心斗角,大齐境内各种灾难,后宫女子的纠纷,还要召见清虚道长,让他给自己练丹。
沈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在景帝三十三岁那年,早上他起身时便吐了血,吐了很多,没有人知道。那年的天冷的很,景帝站在宫中的高阁之上,远远的望着出京城的那条路,路上没什么行人,看起来遥远极了,他突然就想起了沈奕。
沈奕在做他的伴读前在京城就很出名,是个很有名的神通,会文会武,得沈家看重,名声过旺传到了宫中。
那时景帝怎么也没想过,两人牵绊会有那么深。
景帝清楚的记得那天老皇帝说给他挑选了个伴读,当天就让沈家把人送到宫里。从这事上看,皇家人都比较任性。
沈奕当时穿着湛蓝色的衣衫,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沈奕从小就是个极为英俊的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跟个讨人喜欢的小狐狸一般。
不过景帝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人假的很,沈奕则觉得他装深沉,一点少年的样子都没有。
两人一开始是相安无事的,彼此带着面具谁都没有靠近过一步,也是相互防备着。直到有天,沈奕听到有人说景帝有张棺材脸,看着就让人觉得丧气。沈念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同那人打了一架。
那人也不是别人,是太后娘家的侄子,很得太后喜欢,时常入宫,养成了个没大没小的脾气。
沈奕却不管不顾,直接把人给很很揍了一顿。
景帝听到消息赶到时,太后已经派人把侄子接走了。沈奕顶着一张受了伤的脸,朝他笑的得意又嚣张。
景帝皱眉看着他,眼中是不认同,沈奕在无人时小声含糊道:“你别担心,我听人说,皇上最近特别不待见他,有意敲打他的。这次就算是有太后出面,他也落不了好。”
当时的太后性子软绵,耳根子软,想要照看娘家,但在皇帝跟前从来不摆谱。最近太后伸的有点长,老皇帝心情很不好,找机会敲打是情理之中。
太后对娘家人的宠幸,让他们有些僭越,这让老皇帝很不喜。
沈奕揍人揍的很是时候,因为涉及到了皇子。
太后的侄子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侄子,是外姓人。景帝是皇子,不被老皇帝最看重,也不是透明人。这事要追究起来,吃亏的总不是景帝他们。
景帝当时皱着眉头,他道:“你为什么同他打架?”
沈奕也没瞒着,把骂他的话说了一遍。
景帝道:“就因为这?”
沈奕抬着俊秀的双眸朝景帝抬了抬眉悠悠道:“是啊,我现在是你的伴读,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既损,我自然要护着你的。”
那时景帝的心像是被谁用手轻轻拨动了下,又麻又酸,滋味难言。
两人的关系从此改善了不少,至少不再是疏离的。
宫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景帝是皇子,总是要被各种各样的事牵连,身边的人总是更容易被人算计。在长大的岁月里,他替沈奕出过头,沈奕替他挨过打受过委屈。
景帝生病沈奕照顾过他,沈奕不舒服,景帝偷偷出宫去看望过他。
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总是能够相互吸引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已经靠近了,明白自己的心思总是要一个契机。皇宫永远不缺荒唐事,景帝和沈奕无意间曾看到有人玩弄内监。
那一刻,两人既尴尬又无措还心慌。
景帝和沈奕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自己的心意,一开始也纠结不安迷茫,但还是放不下。最后因为一些事,两人表明了心意,所有的不安都化作了欢喜。
景帝身为皇子,虽非长非嫡,那个位置对他来说也比较遥远。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里总是避免不了有所希望的。
在他发现自己心意时,他想还好来得及,他想着当个闲散的王爷也不错,至少不用背负太多。
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少年之间的感情藏在眼眸中,看到对方眼中就闪现过笑意。
身为皇子和世家子弟,总是被他人关注的,两人很是小心。那时景帝心里想的是,再苦再难也就这么几年,等新皇登基,总是能容下一个稍微有点权势,但却是断袖不要子嗣的兄弟。
到时他同沈念就远离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也不错。
可变故来的很突然,两人相继拒婚、相互送的礼物克制不住时相望的眼神,成了有心人眼中的异数。
景帝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刚入户部做班,也刚拒绝母妃给他指的婚事,他同沈奕说过,如果身边之人是他就不会再有别人。
沈奕也是这样的心思。明知道未来的路会走的很艰难,两人心里却是无限欢喜的。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沈奕病了几日没有入宫,那天景帝接到他的信,说他这几天一直病着,人很难受,想要见见他。
沈奕很少说自己难受,景帝看着信很是心疼,便以最快的速度出宫。
那天的风很暖,吹在人身上很舒服。景帝入了沈家,便被沈奕的父亲派人摁住了。他是皇子,这么做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可沈父已经顾不得了。
沈家支持的本来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景帝,沈父想就算是撕破脸,没有后盾的境地也不敢怎么样的。毕竟老皇帝眼中可是容不下沙子,景帝这事要是传出去,必定被厌弃。
到时候景帝自己受罚不说,还会连累到家人。
沈父不是没想过把这件事捅出去,可他要顾及着沈奕,沈奕这几日绝食过,威胁过他们,说景帝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撞死在老皇帝眼前。
沈父舍不得沈奕这个儿子,只能用手段把两人分开。
沈父把景帝带到沈奕住的地方,那天风吹着花往四处落,落在人身上落在地上,房内声响不断。景帝被人抓着拼命挣扎着想要撞门,他想让里面的人出来。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沈奕的意思,可是他没办法动弹,他的手死死往前伸却碰不到门,他想喊出声,而他的嘴里塞着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帝在宫里被误会被惩罚被冤枉都没有向谁低过头,那天他望着沈奕紧闭的房门,视线模糊。
一切结束时,沈父把他放了,说了句好自为之。
景帝浑身发软,他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一点身为皇子的样子都没有。中途,他甚至苦苦哀求过沈父,让他放了沈奕。
沈父冷冷的看着他,神色悲悯,他说你现在哪有一点皇子的样子。在沈父离开后,景帝缓缓站起身,他靠在身后的树上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低着头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
那天明明不是很冷,景帝却冷的浑身发抖。
他轻轻靠着树,汲取着力量,仿佛那里是最温暖不过之地。
直到沈奕出现,景帝望着惊恐的人,甚至还那么笑了下。
景帝放下过骄傲,他不甘心,他最后一次见沈奕时,死死的抓着沈奕的手,他说,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他甚至都想好了出京的路,怀里装着盘缠。
景帝以为自己很平静,但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里面甚至有着哀求。
沈奕看着他流眼泪,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们能走到哪里,沈家没有沈父的允许,沈奕一步都踏不出去。
沈父让沈奕和景帝考虑清楚,路该怎么走。一步走错,伤及的不是自己,还有别人。
最后沈父问沈奕,你要沈家要名声要权势还是要你们两个身败名裂的死去。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亲人,还有责任。这本来是只有一个答案的选项,景帝和沈奕都没有做主的权利。
景帝当时想两人死在一起也挺好,可最终事不如人所愿。
离开的那一刻,景帝想,他们以后不会在见面了。
景帝回到宫中,他大病一场。
这期间,沈家以沈奕要成亲为由,辞去了伴读之位。
而景帝的母妃惹怒了老皇帝,被软禁起来。景帝的外家被老皇帝派出京,景帝身边没有了其他人。景帝去冷宫见过他母妃,知道这一切都是沈家的意思,沈家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母妃。
如果她不这么做,肃王便会知道景帝同沈奕的事儿。肃王不会对沈奕如何,但绝对能算计到景帝。
沈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想要断掉景帝成为帝王的所有可能,断了景帝的羽翼。如果事情不是这个走向,那他们沈家顶多把沈奕推出来。
如今沈家没有把事情告诉肃王加以利用,也是沈奕以死相逼的缘故。
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母妃不得不这么做。
从那天开始景帝渴望着权势,渴望着皇位,心里权欲滋生,渴望着一切。
他和沈奕之间的事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宫里宫外没有针对他们的流言和蜚语。景帝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沈奕的功劳,但他的心不悲不喜。
沈奕成亲那天,他还派人送了份礼,不轻不重,不会让人多想,恰到好处的礼。
沈家背后站着肃王,肃王权势滔天,景帝表现的很平静。
景帝那些日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没有想沈奕,而是在想眼下的局势。
沈家不会把他和沈奕的事告诉肃王,要不然肃王肯定会趁机要他的命。只要他不死,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
景帝筹谋了很多,他同沈奕一样成亲了。
王氏目光短浅,很是胡搅蛮缠,但他娶了。他娶正妃,纳侧妃,他没有心,在成亲前明确告知这些女子,他只会给他们名分,不会有别的。
能接受他便娶,不能接受,他便不娶。
景帝很是小心的拉拢了一番势力,他设计陷害几个兄弟,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有时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命。
他喝过毒酒,跪在大雨中为被他陷害的兄弟求过情,老皇帝心疼他,其余人防备他,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没有等到地位稳固有着完全准备才谋反,在他母妃突然病逝在冷宫时,他陷害了肃王一脉,而后在老皇帝各种怀疑时,他直接带人入了宫。
景帝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鲜血那天流满皇宫,厮杀声暗下来后,景帝坐在白玉台阶上,浑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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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从睡梦中醒来时,神色有些恍惚,感觉周身都是血腥味。
在柔软的床褥上躺了一会儿,他回过神,缓缓坐起身。
拉开窗帘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走出房门,看到楼下客厅中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奕。
他定定的看着沈奕,眼睛有些干涩。
在大齐,他那么决绝,从沈家离开后,两人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沈奕为他守着北境,立下汗马功劳回到京城,他都会称病不见。
他喜好丹药,明知道丹药里面是毒,还是喜欢的很,因为他的心早就死了。人活着不过是一个躯壳,只是在活着而已。
他曾宫中最高的楼阁处无数次看沈奕离京,人延绵不断,很小,但将军的盔甲同旁人不同,景帝总一眼就能看到脖子上戴着红巾的将军。
他曾无数次在阁楼中喝醉,无数次想把沈奕从北境召回来,把他锁在宫里,不让他离开。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后宫美女如云,他喜好美色,被世人不喜,却没有心。
他活的不痛快,他还让沈奕知道他活的不痛快,沈奕看着他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借着酒意曾说过,让沈奕生守着北境,死埋在北境。
两人生不相见,死不祭拜。
沈奕看到景帝,他站起身。
世事变迁,如今,所处时代已不同,而他们变了又没变。
景帝走到沈奕跟前坐下,沈奕看着他说的第一件事是:“沈清不是我的孩子,那次之后,除了名分我再也没有碰过旁人。”
景帝抿了抿嘴,他道:“我知道。”他没有说朕这个字,朕已经是遥远的字,他不再用。
沈奕看着他,景帝淡淡道:“你写的那些信,我都看过的。”没有对孩子动手是孩子无辜,没有对沈家动手,是不想让人讨论沈奕头上顶着绿色。
不过沈家并不好过,落败的很,翻不出什么浪花。等一切尘埃落定,自然有人收拾她们。
沈奕在北境往京城送过很多信,从来没有得到回应,他却一直固执的写着。文氏当时有第二个孩子,他都不知道。
是文氏同沈老夫人一起瞒着他。
文氏同沈老夫人说,他不喜欢孩子,等孩子出生再告诉他。然后便一直瞒着,等他听说自己有第二个孩子时,第一反应是给景帝写信解释一切。
沈奕松了口气,景帝看着他突然道:“你什么时候……”
他的话没有说完,沈奕道:“四十天。”景帝死后四十天,他伤势恶化而亡。
景帝抿起嘴。
沈奕看着他平静道:“皇上不想活,臣也怕皇上在下面孤独。”
“不要叫皇上了,这里没有皇上。”景帝开口道。
沈奕从善如流的改口:“阿瑛。”
景帝看着他,眼角微微一垂,他道:“我知道那天我说带你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后来你暗中帮了我很多,我母妃的死同你们沈家有关,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无能,横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你有妻子,我有皇后有妃子。我拿什么留你,你又以什么理由留在宫里呢。”
身边有各种美人,留沈奕在宫中又如何。
他对嫔妃没有心,有责任,他不能那么对她们,而身为皇帝的他给了沈奕最后的脸面和尊重,没有把人困在宫里。
他们之间夹杂着太多东西,那个时代,受到的限制太多,一开始的他们太弱小,根本就反抗不了。他既恨又悲哀,坐在皇位上也冷的很。
“我知道,越是厌恶,越是安全。”沈奕轻声道。
景帝摇了摇头,他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心里不舒服,我活的不开心,你也别想痛快。”
沈奕小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宫中有最高的楼阁,他知道这人会在楼阁中喝酒醉。
他还知道这人的心是很软的,他在北境永远不用担心饷银问题。他更知道,景帝怕他们见了面就控制不住自己,就会毁掉一切,所以不如不见。
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命运弄人,生不逢时。景帝的母妃死,沈家自尽的自尽,流放的流放,他们代表的是两个人,又是两家人。
他们喜欢上了对方,却被那个时代碾碎了一切。
如今还好,历经生死,历经沧海,他们又重逢,又相见。以前心上受过的伤,如今可以慢慢的被抚平。
他们生在最坏的年代,重生在最好的时代。
“那你最后……”恍然中,景帝又道。
沈奕点了点头,他道:“皇上立下了个好太子。不过就算不回京也没关系,就为皇上守在北境也好。那里没有太多纷扰,人心没有那么复杂。”
景帝望着沈奕,他眼睛苍凉,又微微泛起些许暖意。
他想,现在如果是一场梦,那他愿永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