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慕没有单独召见齐君宴和齐君灼,而是时常召刑意和杨惊雷入宫。至于程锦,许是由于他北境军的身份,皇帝只是口头夸赞了他一番,根本没有单独去见他。
在朝臣眼中,皇帝这番行为表明了对瑾亲王、睿王和沈念的不信任。
为此,有人忧,有人愁。
对刑意,皇帝询问的自然是他们如何查到常胜贪污饷银,又如何查到他同西狄勾结之事。
刑意回答的还是很客观的。常胜贪污这事虽然比较隐秘,但常胜不是沈家父子,在西境军中的地位不算很高,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
在常胜失踪的消息传到西境时,一开始人心是涣散的,好在有睿王和程锦在,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有武力,算是把西境惶惶人心给稳住了。
常胜前往北境,在西境军里传闻是他去收集北境军藐视皇上的证据,常胜等人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的。那个时候,人人都向着常胜,等着他回来。
可当他失踪后,有些人就开始动其他心思了。想要取而代之常胜的人不是没有,慢慢的人心就浮动起来。
常胜贪污的事被人顺理成章的检举揭发,然后齐君宴和程锦还在那时查到西境边防很有问题,城墙有的地方都是很薄弱的。
按照程锦的话就是顶不过敌人一个撞击。所谓树倒弥孙散就是这样,很快西境军中就传出了常胜同西狄勾结的事。
然后齐君宴和程锦在常胜的大将军府中收出了常胜和西狄往来的信件。
刑意说着这些时,还偷偷瞄了眼皇帝,然后道:“皇上,此事是有些蹊跷,微臣同睿王和程大人都认为是有人把信件故意放在常胜府中让我们看到,但信上的笔迹也的确是常胜的。”
“也就是说有人拿到了证据,不想露面,故意让你们发现的?”齐君慕顺着刑意的话道。
刑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事儿做的漏洞百出,可微臣想不出其他答案。”
“光是城墙有问题这一项就能治常胜死罪,还用得着其他的吗。”齐君慕淡淡道。
刑意没有再说别的。
齐君慕又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睿王同西狄官员夜见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微臣也不知。”刑意忙道:“睿王同西狄使臣见过一面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齐君慕沉下脸道:“背着人见外敌已是大罪,若是还有其他动作岂不是要谋反?”
皇帝声音很冷,刑意不敢接话。
齐君慕也没想和他多说什么,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至于杨惊雷那里更是简单,北境军对常胜的到来的确不欢迎,可常胜还没走到地儿,人就死了。再也没有比北境军更清白无辜的。
总而言之,在北境呆了这么多天的常胜和齐君灼是没查到什么。
至于常胜的死因,他们查到是谋财害命。这世上有耿直忠心之人,就有无赖草菅人命之辈。在离北境数百里,有一群山贼依山而居。
里面都是穷凶恶极之辈,他们对北境军根本不认同,偶尔还截北境军的饷银,只因占地好,加上边境这些年一直不安稳,便没有人动他们。
这也算常胜倒霉,当时常胜带的银子太多,不知怎么就走漏风声,被这群山贼给察觉了。人为财死,山贼就截住常胜一行人,把人杀了把银子抢了。
在山贼和常胜一行人打起来时,有个山贼的腿断了。那群山贼为了不受连累,直接照着胸口给了他一刀。这山贼命好没死成,找了个农户家躲起来了。
因为过的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在齐君灼和杨惊雷来到北境后,这山贼干脆一狠心前去认罪了。这山贼认罪只求饶他一命。
北境将士一听这事,当时就骂起娘来,觉得常胜就是扫把星,自己死就死了,还差点把北境军全部连累。
然后一群人就到齐君灼跟前请命去讨伐山贼。
齐君灼和杨惊雷和北境军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到这群山贼头上,齐君灼和杨惊雷亲自带人前去清缴山贼,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皇帝诏令下来了。
齐君灼只好把这事交给北境将领,自己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听完杨惊雷的话,齐君慕淡淡嗯了声就让他退下了,常胜之死至此算是有了缘由。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容易被人察觉的漏洞,但现在有了理由,他就能告诉众人,常胜死有余辜。
皇帝以最快的速度召见了百官,然后公布了常胜卖国罪证和死因。文武百官对常胜进行各种讨伐,恨不得把他的尸体拿过来鞭尸一顿。
最后皇帝道:“此事朕不想再提,常胜死有余辜,众爱卿也该从常胜身上得到些启示。叛国者,罪无可赦。”
文武百官在这个时候自然听从皇帝的。
常胜的事有了个结论,但皇帝并没有对瑾亲王和睿王做什么。没有问罪,也没有询问,就把人那么晾着。
一些大臣在私下议论纷纷,最后有人叹息道:“马上就是先皇忌日了,想来皇上也是顾及先皇才不愿撕破脸。毕竟先皇死前,兄弟都在,忌日之时少了个儿子,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皇上这也怕先皇生气。”
其他大臣一听,这话还真是有些道理。
这种推测当然也传到齐君慕耳中了,对此他就那么笑了下道:“这话也对,总要让父皇在安稳一年才是。”
沈念在他身侧,明显看出皇帝眼中没什么温度。
临近景帝忌日,沈念心情也有些低落。景帝病逝后,不过一个月多,沈奕就跟着病故。
沈奕对自己的死接受的很坦然,沈念至今分不清,他是真的在战场上受重伤治愈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活了。
往日种种不过是他的猜测,但每每想起来就揪心的很。
相比较景帝,沈奕这个父亲对他还是很上心的。
临终前还特意交代他,说他一辈子活得粗,死后也不用太讲规矩。清明忌日,愿意烧纸祭拜也可以,没时间的话心意到了也可以。
想到沈奕说这话时的淡然超脱,沈念忍不住想,他父亲临终前到底在想什么。
可这本就没办法想的事,一个人的心思,是别人没办法猜测的。
看到沈念脸色有些黯然,齐君慕拉住他的手无声安抚的拍了拍道:“想沈将军了?”比起沈侯爷,他还是喜欢称呼沈奕为将军。
沈奕在边境这么些年,比起侯爷,将军二字更适合他。
沈念静默片刻,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齐君慕讶然的挑起眉梢,景帝在他心里是君,是威压,想起景帝,倒是没有多少慈爱,有的就是敬畏。所以临近景帝忌日,他没有多少悲伤,心底还是敬畏。
沈念明显同他不一样,至少沈奕对沈念是温和慈祥的。
沈念看着皇帝难得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笑道:“微臣这么说,皇上会不会觉得微臣无情?”
齐君慕摇了摇头道:“总有你的道理。”
沈念轻声道:“并非没有父子之情,只是父亲这辈子心里很苦,一直没有怎么快乐过。现在这样,应该是他乐意的。他高兴,我也就为他高兴。”
齐君慕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样的心情他也没什么体会,便道:“以后你有我,沈将军也能放心的。”
沈念笑了,他道:“是啊。”
猜测终究是猜测,过去的已逝去,无法追回,现在以后都在他和齐君慕之手。
比起父辈,他们到底是幸运的。
想到这里,沈念朝齐君慕笑了下,眉眼温润,气质儒雅。
齐君慕紧了紧手,两人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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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忌日那日,天很冷。
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钦天监都能找到合适的词说话。艳阳天,可以说是景帝对皇帝比较满意,阴冷天可以说是苍天感念景帝。
总之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是值得歌颂的。
这日,宫里的太后太妃皇后皇子公主,宫外的文武百官包括西狄使臣都来到皇陵。
祭拜是一件非常琐碎的事,从早到晚,各种哭泣献文不断。
等到祭拜结束,已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皇陵冷风呼啸,齐君慕倒是没有觉得冷。
景帝这一生,功过是非只能由后人评论。齐君慕除了祭拜,念叨着守护好大齐的江山,也做不出其他。
而齐君宴和齐君灼这次是回京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齐君宴人有点恹恹的,各种心不在焉,望向皇帝的眼神各种复杂。
至于齐君灼,肉眼就可以发现他瘦了不少。他一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祭拜的场合,皇帝也没有同他们单独说话。
景帝忌辰过后,宫里开始流言纷纷,说是西狄国君想要求娶扶华公主。
据说扶华听到消息都气哭几场,太后怒斥宫人胡言乱语,还把扶华召到跟前好生安抚了一番。母女之情因西狄这事一出,倒是缓和了不少。
岳氏和林恩也入了宫,安抚太后的心。
这种流言一出,皇帝心情很是不好,他直接召见了林萧,先是问他有关恩科的准备事项。
林萧道:“来年开春恩科就能如期举行。”
皇帝点了点头,他道:“此事务必要办好,朕等着舅舅的好消息。”
林萧道:“臣定不负皇命。”
皇帝嗯了声,然后又道:“西狄使臣来京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些日子他们日日上书想要见朕。咱们也晾他们这些时日了,朕想着是不是该举办个宴会见见他们,也让这些使臣感受感受咱们大齐国威。”
“也该如此。”林萧想了下道:“再过十日便是皇上生辰,要不就在那日举办?”
“换个日子吧。”齐君慕想也不想道:“礼部一直上书说要给朕办生辰,朕想着太过劳民伤财便驳回了。再者说,朕这生辰离父皇忌日太近,若是大办也不好听,今年还是免了吧。”
林萧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随便挑选个日子就是了。”皇帝轻描淡写道:“区区西狄使臣,见他们已是天恩,哪里需要挑选什么好日子。”
看出皇帝对西狄的态度,林萧忙道:“臣会尽快同礼部商议好时辰的。”
齐君慕点了点头,他又看着林萧道:“舅舅,宫里最近流言纷纷,扶华那里,母后可有什么章程?”
“事关公主清誉,臣本不敢多言。”林萧忙道。
齐君慕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儿朕亲自问母后。”
林萧松了口气,一脸欣慰。皇帝和太后关系要是因此能有所缓和,那是再好不过之事。随后林萧岔开话题同皇帝说了些别的,就退下了。
等殿内没有他人后,齐君慕眯了眯眼,让人召来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