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了个梦的事沈念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在他下值回乾华殿偏殿休息时,经过正殿时,明知道皇帝这个时辰应该是去上朝了,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瞄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过去他看到了正在殿门前的阮吉庆。
阮吉庆这个时辰还未离开,那就说明皇帝还没离开乾华殿。沈念心中一惊,看了看天色,的确是上朝的时辰,皇帝这是没有上朝?
皇帝一直是很勤勉的,他入宫以来除非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然皇帝很少缺席朝会的。
想到这里,沈念的脚步停下,他拐了个弯朝正殿走去。
阮吉庆看到朝自己走来的沈念,心情很是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在皇帝吩咐他找那些画册时,他心里就是一个疙瘩。
他是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反复确认几遍,还是把皇帝有所转变的缘由归结在沈念身上。当初皇帝出宫公然去镇北侯府时,他就提点过沈念。
他在宫里生活久了,什么样的腌臜事没见过。宫里寂寞的人太多太多,在主子不知情的角落,有进行对食的夫妻,有被欺辱的宫人。
沈念同皇帝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阮吉庆很快就感觉到了,那时他想的是皇帝一直喜欢的是皇后温婉,沈念要是真有这心思,日后怕是要落得个被人嘲弄的罪名。
镇北侯府他忍不住开口暗示性的提点了句,沈念当时还很自然的接受了。阮吉庆那时还想,镇北侯不管怎么说,人倒是清醒的。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结果没想到,这才多长点时间,皇帝就因为沈念变了心思。
阮吉庆也不知道该说沈念手腕高,还是世事变化不由人。
皇帝让他寻那些册子时,阮吉庆就跟被雷追着劈似的。
昨晚沈念同皇帝单独在殿内,他是故意敲门奉茶的,本来是存了一分试探之心,还有一分侥幸。试探一下皇帝对沈念有多看重,那份侥幸则是皇帝只是兴致起了,想看看闲书,并没有其他意思。
皇帝在沈念面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没有训斥他,但那句下不为例让阮吉庆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这人看着很好说话,最近性子古怪的很,你根本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帝不喜欢有人忤逆他。
阮吉庆当时就明白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明白事情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心里怎么想的,阮吉庆脸上是没有表露出一分。
无论男女,皇帝的态度决定一切,皇帝看重,他就要敬着畏着不能让人不高兴,在皇帝是个玩意的,他也无需做太多,一切都听皇帝吩咐就是了。
看到走到跟前的沈念,阮吉庆忙过去行了个礼,笑容比往日深几分,眼神也真诚的很。
对阮吉庆态度的变化,沈念心里早有了准备。早在和皇帝说开,心里起了异养心思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并没有感到尴尬不自在。
一切都是个人选择罢了。
沈念看着阮吉庆小声问道:“皇上今日不上朝?”
阮吉庆点了点头。
“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沈念眉头皱了下有些忧心。
阮吉庆苦着脸巴巴道:“侯爷,皇上怎么了奴才也不清楚,就是奴才刚敲门去伺候的时候,皇上不让进,还说今日免朝。奴才说请白御医前来看看,皇上说不用,他人没事,就是不让奴才进去伺候。”
“要不,奴才帮侯爷通禀一声,侯爷进去看看?”最后阮吉庆这么提议道。
沈念犹豫了一番,齐君慕很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候。从他们相处的这段日子来看,皇帝是十分看重自己身体,如果真有什么不适,肯定会让阮吉庆请御医。
所以皇帝应该是没什么事,只是不想出门。
想到这里,沈念道:“阮公公,皇上免朝,一会儿左相他们肯定会前来看望皇上,我现在是幽禁之身不便同他们见面。”
阮吉庆一听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要是沈念真的这么进去了,会让人觉得有点恃宠而骄,现在他这么干脆利索的不进去,又让人觉得他不够关心皇帝。
阮吉庆心想,沈念也够难的。
这念头刚刚在心底浮起,只听沈念又继续道:“我站在这殿门前同皇上说几句话可行?”
“行行。”回过神的阮吉庆忙开口道,还走到一旁,把位置给让了出来。
沈念走过去,站在殿门前喊了声皇上。
殿内静默了一会儿,响起皇帝懒懒的声音:“是沈卿啊,你昨夜当值,早点回去歇着吧。”
皇帝声音慵懒,可中气十足。
而且刚才他问话的声音很轻,皇帝在里面回应了,证明皇帝不在内殿。人应该是起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想出门。
沈念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皇帝道,语气有点急促似乎还有点气急败坏,“沈卿回去歇着吧,朕回头有话同你说。”
沈念应了声,然后准备离开。
阮吉庆看着他真要走,忙追上去小声道:“侯爷,你不劝劝皇上?”
“不用。”沈念笑道:“皇上就是起了小性子,他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不会迁怒于你的。”这样的感觉他曾经也有过,突然有那么一天,躺在床上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
可心里却明白却在算计着当天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皇帝这是怎么了,但很明显皇帝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自然不愿意逼迫皇帝。
阮吉庆看沈念说的风轻云淡,他只能把人放走。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的声音闷闷响起:“阮吉庆,进来收拾一下。”
阮吉庆推门进去,皇帝已经穿戴好在外室坐着,神色平静。
他到了内殿收拾床铺时,看到玉枕边上的画册,还有床上的狼藉,他心里恍然明白皇帝在别扭什么,皇帝这是梦到了一些东西,面子上有些抹不开……
阮吉庆却高兴的不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这大半年,皇帝跟个和尚似的,现在终于正常了。
阮吉庆在收拾床铺时,齐君慕靠在椅子上没有吭声,神色平静,内心波澜涌起。
他是皇帝,也是一个人,这些事很正常。
只是他到底没经过人事,上辈子心心念念着温婉,最多碰过人家的手。自从他重活一次后,这方面的兴致就没有了。现在刚和沈念说开,就梦到了人……
如果今早不是阮吉庆敲门提醒他该上朝了,这个梦他应该还会继续做下去。
从梦中醒来总是有些遗憾的,以至于突然想偷个懒。
不过在他听到沈念的声音时,皇帝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梦……显得自己很没有自制力似的,皇帝想也没想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好在沈念也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人。
这厢阮吉庆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床上的被褥自然是不能用了,要换成更新更软的。
关于那本画册,这个他做不了主,还得请示皇帝。
于是阮吉庆纠结了一下,还是走到外室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眼皮都没有抬:“烧了吧。”
阮吉庆应了声,人还没转身,皇帝又漫不经心道:“算了,找个地方收起来。”
阮吉庆又应了声,等了片刻看皇帝没有别的吩咐,心里明白,这东西是真的免了被烧的命运。
等阮吉庆把殿内的东西收拾好,把刑意另一封密信拿来后,齐君慕站起身道:“你把夏果叫来,朕有事吩咐他。”
阮吉庆看皇帝神色,知道事情不同寻常,忙去司礼监叫了夏果。
比起阮吉庆,夏果长得是不大显眼的,做事手段非同一般,他和阮吉庆是常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只是平日里都是阮吉庆在,夏果倒是显不出来。
在外人眼里夏果也不如阮吉庆得宠,宫里人都觉得阮吉庆和夏果的关系是不死不休的。
夏果没想到皇帝会单独召见他,于是便笑着问道:“阮公公不是在跟前伺候吗,皇上怎么想到我了。”
阮吉庆看了他一眼道:“皇上的心思,我哪里能猜到。”
夏果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阮吉庆不想说,是他真的猜不出。
他和阮吉庆的关系的确是竞争关系,他们这些奴才,要是没个争夺的乐趣,日子过得也就太无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时会通一点消息给个提醒,毕竟他们这类人,有点同病相怜。
夏果到了之后,皇帝单独见了他,阮吉庆都没在跟前。
阮吉庆不知道皇帝想让夏果做什么,他只知道夏果出来时脸色难得有些凝重。
看到阮吉庆时,夏果只感叹的说了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阮吉庆心里有点沉,他隐隐觉得皇帝在酝酿什么。
不过不等他细想,林萧同一些重臣前来看望皇帝。
阮吉庆忙迎了过去,根据皇帝的吩咐留下了林萧,把其他人都给打发了。
皇帝这次是在御书房等林萧。
林萧见到皇帝,细细打量他人真的没事,心里松了口气,他道:“皇上今日为何没去早朝?”
“朕心情不好,便没去。”齐君慕说的坦然。
林萧愣了下,皱起眉头,觉得皇帝这么懒散不是什么好事。皇帝哪能这般任性,当他正准备说些什么时,齐君慕把密信拿出来递给他道:“舅舅先看看这个。”
林萧飞快把密信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舅舅怎么看。”皇帝问道。
林萧抓紧密信,他语气略冷道:“皇上,微臣觉得睿王既然敢密会西狄使臣,便是心存不敬,此事当重惩。”
“舅舅的意思是趁机定罪?”齐君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