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慕同神色恹恹的齐君佑到仁寿宫时,从表面上来看,贤太妃是沉默无助的是让步的,太后是得意的是高兴的。
听闻皇帝带着平王前来,太后挑了下眉,对于齐君慕在这个时间点带着平王前来,她心里第一反应皇帝是前来给平王做主的。
想到这个可能,太后心里异常不高兴,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在太后心里,她和齐君慕闹的再怎么不愉快,也不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齐君慕给太后行礼后含笑坐下,还开口让齐君佑坐在自己跟前。
这番表现更让太后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太后难受的不行,浑身像是被人扎了针,不舒服的很。
齐君佑在贤太妃诧异的神色中默默坐在皇帝下方,贤太妃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她看着太后微微一笑道:“皇上和平王果然兄弟情深。”
齐君佑前去寻皇帝的事,贤太妃是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拿这话酸太后。
太后被贤太妃这么不动声色的刺了下,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心里满是不忿,皇帝对平王这个和自己争夺皇帝的兄弟都这么看重,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倒是薄情的很。
齐君慕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然后就没有再说别的了。
他不说话,太后因为心堵的厉害更是懒得开口,其他人也不会轻易开口说什么,大家都静默的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齐君慕最先动了。
他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他看了看贤太妃又看了看齐君佑徐徐挑眉淡声道:“二哥怎么不说话?”
被点到名字的齐君佑抬起头,他望着皇帝,人看起来矜贵极了,他面无表情道:“臣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想让臣说什么呢?”
话虽如此,他的心绷的死紧。皇帝这模样一看就是在给他下套,小心应对总是没错的。
皇上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他淡声道:“二哥刚才在乾华殿不是还请朕前来母后这里给你做主的吗,说是不愿意接受母后的美意,怎么现在就没话说了呢。要是真的没话说,那朕可就认定二哥是犯了欺君之罪的。”
太后一听皇帝这话,心口突然舒坦了。
皇帝这模样,哪里有要维护齐君佑和贤太妃的半分意思。太后猛然坐直了身体,她看着齐君佑皱着眉头面色不好看道:“平王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这个太后今日碍事了?”
齐君佑看着皇帝和太后母子你来我往一唱一和的,都快要气笑了。
他就说齐君慕就算是做了皇帝,还是那个被太后死死捏在手里的皇帝,早知道这样,今日乾华殿一行他根本不该去,直接接受太后的好意,事后舆论还不是由着他们控制。
主动权在他们手里,也就不用在这里受这对母子的气了。
贤太妃是没想到齐君佑会同皇帝说这话,她轻皱了下眉头,而后站起身道:“皇上,平王不是这个意思。想来是太后恩赐,平王一时感动才会说错话的。”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一脸坦然:“皇上和太后也知道,平王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美人,太后身边的如燕姑娘是仁寿宫第一人,模样性子规矩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日后要是入了平王府,叫我一声母妃,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说到这里,贤太妃看了平王一眼,这一眼很平静,但也很有分量。
齐君佑被她看得缩了下脖子,心想事情都这样了,贤太妃都在太后跟前这番表现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干脆认下得了。
也免得贤太妃因此被太后趁机训斥。
这一边太后心里是高兴了,看到贤太妃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她心里就舒坦。
想到这里,太后闲闲道:“贤太妃知礼。”
贤太妃脸色僵硬了下,很快又收敛,她低眉垂眼十分温顺道:“太后也是为平王着想。”说罢这话她朝平王看过去,坦然道:“平王还不快谢太后恩典。”
齐君佑站起身,不过不等他开口,皇帝懒散的声音已经响起了,他道:“等一下。”
众人盯着他,齐君慕看着贤太妃道:“什么如燕姑娘,什么叫你母妃,这话朕不是很明白,可否请太妃明说?”
皇帝眼神很真诚,贤太妃心中一紧,齐君佑看不得母亲被人这么逼迫,他上前一步道:“皇上何须这么明知故问,这……”
“闭嘴。”齐君慕抬眸,眸子冷然:“朕没有问二哥你,朕想听贤太妃说,平王要是想抗旨,朕不介意让你重新学学宫里的规矩。”
齐君佑被齐君慕这森然的眼睛看的一愣。
贤太妃不想齐君佑名声有损忙道:“皇上莫动怒,事情是这样的。太后觉得平王府上的人不大有规矩,所以赐下如燕姑娘给平王做侧妃……”
“贤太妃怕是理解错了吧。”听到这里,齐君慕断然打断她的话幽幽道:“平王府里的正妃、侧妃都是齐全的,又有你这个母妃,哪里需要太后赐什么侧妃。这话又说回来,母后不是平王的亲生母亲,可也是这大齐的太后,她觉得平王府的后院不太平,为了平王同平王子嗣着想,派个人前去教导一下也是可行的。怎么到了贤太妃这里,就成了母后要赐侧妃给平王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母后岂不是要被人误会成仗势欺人之辈?”
“母后说是不是。”齐君慕最后看向太后淡淡道:“毕竟二哥妃子齐全,都是当年父皇赐下的,母后真要赐个什么侧妃的,总要有人腾出位置来的,腾出谁都不好看。这不是给人留下把柄让人编排吗?”
太后一心想给贤太妃和齐君佑找麻烦,她心里其实也能想到这些,不过被她给忽视了。
她是大齐的太后,做一些荒唐点的事又如何,总要让自己称心如意才是。
现在所有情况被齐君慕这么点明了,太后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很不舒服。她就算是坐到了太后的位置上,还是要因为皇帝被束缚着。
皇帝不想让她做成的事,她还是做不成。要是她这个太后说什么,哪怕是再怎么荒唐再怎么让人不敢相信,皇帝都会或者说只能同意,那该多好。
现在这种被束缚起来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太后很快把这负面的情绪发泄在贤太妃身上,她道:“我就说平日里平王府的事你一点都不会透露,这次怎么巴巴的说明了,敢情是在这里给我挖坑呢。”
贤太妃一脸苦涩,但她只能顺着太后的话道:“是我误会太后的意思了。”
到了这个时候,齐君慕已经懒得在太后这里逗留了,他站起身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好好解决就是了。母后,朕那里还有折子要批复,就先告退了。”
太后不轻不重的嗯了声,齐君慕很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看到齐君佑那副震惊的说不出来话的模样,他还对着人眨了下左眼,一副我帮了你大忙的样子,齐君佑的脸以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生气了。
皇帝觉得心里好极了,走时的步伐比来时还要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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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沈念当值,皇帝把白天发生的事同沈念说了一遍。
沈念听完皱起俊秀的眉峰,他道:“平王为什么这么做?”如果真要给皇帝和太后挖坑,不见皇帝不告诉他这件事应该是最容易的吧,如果真想拒绝,那更不该让皇帝知道这事,直接把事情闹大效果岂不是更好?
齐君慕脸色有些古怪,他道:“朕觉得平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也许是想试探试探他这个皇帝会不会如景帝一样,把那些阻碍自己的兄弟都给杀掉,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齐君佑对着皇位懒得抱什么希望,所以拿着个试探皇帝会不会给他做主。
也许这些猜测都有。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缘由,朕都不能让贤太妃太过得意,也不能让太后太过越界。”齐君慕最后道。他给齐君佑做主,但并不代表他对贤太妃这个一直想要自己皇位的人好脸色。
齐君佑是齐君佑,贤太妃是贤太妃。
即便太后对他不怎么样,他也不会让贤太妃压在太后头上。
作为皇帝,他就是这么自私。
“皇上说的是。”沈念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这并妨碍他觉得皇帝说什么都对。
齐君慕拿眼看向他,灯火之下,沈念的眉眼格外温润,像是一块美玉,可以让人细细把赏。
沈念很快注意到了皇帝专注到极点的视线,他和齐君慕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殿内有风吹过,灯火随着风摇摆着火焰尾巴,一晃一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动了人的心智,晃花了人的眉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君慕站起了身,他走到沈念跟前,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或者是不等他有所动作,殿外传来阮吉庆敲门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
皇帝捂嘴干咳一声,让阮吉庆进来。
阮吉庆是前来送茶的,他脸上欲言又止的,一看就是想同皇帝单独说些什么。
沈念是个识趣的,这样的情况自然顺着退下了。
等沈念离开后,皇帝平静的看向阮吉庆。
不知怎么的,皇帝这眼神让阮吉庆想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个干儿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凛,忙道:“皇上,您要的东西奴才给你寻来了。”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本很普通的画册递了上去。
齐君慕看着那画册,淡淡道:“下不为例。”
阮吉庆忙应下,不过从皇帝这态度上他也明白了,以后得把沈念给敬着了。皇帝找这些画册看真的是因为沈念。
一时间,阮吉庆心里只有一句话,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这走向。
当晚沈念执勤,皇帝没有再让他进殿内,每次巡防走到能看到乾华殿的地方时,他总不自觉的站在那里朝乾华殿的方向看一眼。
沈念心想,如果当时阮吉庆没有前来打扰,齐君慕应该会对他做这些什么的吧。想到有这个可能,沈念倒是没觉得有多难为情,皇帝在这种事上向来是直来直往的。
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也没有隐着藏着,更没有让他感到难堪。
心里有想法就直白的说出来,说是会认真考虑就不会让人飘忽着,沈念从来没有遇到过有着这样性子这样的人,而且这人还是皇帝。
想到这里,沈念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下,眼睛晶亮。
而被他惦记着的皇帝则在当晚的梦中梦到了他,梦因画册而起,是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