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皇帝出宫历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提前清理街道,提前安排暗卫,以免遇到什么刺客事件。

齐君慕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可累坏了阮吉庆,还好这次不是私自外出,禁卫那里得到消息很快就把人集齐了。

本来禁卫应该是先派出一些人去清理街道的,只是齐君慕懒得等。等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一声吩咐就出宫了。

皇帝这次出行很简陋,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整体表现的比较仓促。如果用礼部官员的眼光去挑刺,这次的礼仪方面处处都是毛病。

可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最主要的是不是他们不想说,是皇帝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说。他们听到消息时,皇帝已经带人出宫了。

事已至此,心里有再多的话也只能憋着。

阮吉庆自打出了宫这心一直在提着,出宫之前他问过皇帝要不要事先派人去镇北侯府通知沈念接驾。这可是齐君慕登基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宫莅临一个臣子家里,说出来便是无上的荣耀。

在阮吉庆或者是所有知道皇帝目的地的人看来,沈念对此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这等荣耀毕竟连林家都没有得到过。

沈念到底年轻,没有接过圣驾,万一礼仪上出现什么毛病,那就不好了。

阮吉庆考虑的很周到,不过齐君慕却是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齐君慕当时是这么说的:“提前通知他还有什么意思,朕到了门前给他个惊喜。”

阮吉庆嘴角一僵,心道,还惊喜呢,到时怕是要成一场惊吓吧。

齐君慕丝毫不察阮吉庆的心情继续道:“再说了,你们不是都担心路上又刺客吗?朕这猛然一出宫,就算真有刺客想刺杀朕,他们也不敢乱来的。不过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事故,出了宫让禁卫先行,暗卫插在人群中,京兆尹带人随护。”

刺客刺杀也是要经过周密计划的,绝对不可能听到一个消息就突然冒险。

要想让自己安全,就要出其不意。

想到这个,齐君慕皱了下眉头,他突然想到了齐君灼在青州遇刺的事。那是经过周密计划还是临时起意?

如果是听到消息临时起意也就罢了,如果是经过周密计划的呢?

那消息是从京城泄露出去的,还是在青州泄露的?

那个死去的阿朵是云海国人,可那个不知所踪的阿念呢?齐君灼至今也没有告诉他刺客的事,是相信他不会轻易怀疑自己还是根本不想让自己知道?

齐君慕想着这些,眉眼越发凌厉。

阮吉庆本来还想说些俏皮话呢,看到皇帝这表情,他什么都不敢开口说了。只默默跟在皇帝身边,心里祈祷着沈念能把阴晴不定的皇帝给哄好。

毕竟随时变脸的皇帝实伺候起来真是要了他的命,一个弄不好马屁就拍到马腿上了,谁不害怕?

皇帝这次出行虽然仓促了些,但表面威严该有的还是丝毫不缺。清水洒道,锣鼓喧嚣,闲人避让。很多人一开始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黄色轿辇离开视线,他们才恍然回过神。

皇帝出宫了。

很多人想明白了,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齐君慕出宫的消息在朱雀街传得很快,又从朱雀街往其他地方传去,几乎惊动了京城所有官员。

他们在家里来回转悠着,在想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又会去谁家。

很多官员的家门口皇帝已经经过了,自然不是来他们这里的,他们蹲在家里心里进行着各种猜测,不知为何,隐隐都浮出沈念的名字。

有人还算淡定,有人的牙都酸了。

也不知道沈家祖上烧了几辈子高香,运道都落在沈念一人身上,也不怕物极必反,大喜大悲。

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杨惊雷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有些出神。

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皇帝不发话,他不可能入宫的。妻子一开始还能安慰他,这两天已经有些焦躁不安。

平日里走到大街上见到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哪个都会满脸笑意的上前同她们打招呼。现在见到了,人家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主动上前同人说话,别人是淡漠疏离的。

这让杨老夫人和杨夫人都感到有些尴尬和难看,过惯了被人奉承的日子,谁愿意落回尘埃中呢,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杨惊雷很沉默,但他心里头雪亮,母亲的欲言又止和伤心,妻子的试探和焦急,都如同一道山一样狠狠压在他身上。

官场上的捧高踩低他深刻的体会了一遍。

他睡不着觉时也会想,自己还有没有别的出路,皇帝那里还能不能得到重用。

想着皇帝,杨惊雷不由的想起了齐君佑。

前些日子他在大街上遇到了平王,平王变回了人人口中传说的模样,举手投足,矜持贵气,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遇到杨惊雷,平王还下了马车亲自同他说了几句话。

平王是个知趣的,并没有询问杨惊雷现状,而是随意聊了下。

杨惊雷当时只觉得平王陌生极了,又或者他从天上跌落在了凡尘,对着齐君佑,那点过滤之色便彻底消失了。

齐君佑自认为的和善体贴在这时都变得非常虚假。

许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杨惊雷对着齐君佑并没有表现的很主动,目光还有些怀疑。平王的神色淡了淡,大概是又想到了当初自己在青州的狼狈都被这人看在了眼里,加上杨惊雷被齐君慕厌弃的事人人都知道,这人日后怕是不能官复原职了。

在京城他不好破坏自己的形象,又耐着性子同杨惊雷说了几句话,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等他走后,杨惊雷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齐君佑坐在那个龙椅上,他所做的是就是今日齐君慕做的,也许还比不上齐君慕。只要是皇帝,考虑最多的肯定是自己。

杨惊雷彻底想通了,他掌控禁卫,就该只忠心于皇帝。其他人不管是身世可怜也好,是英雄气短也罢,都不该是他过问多想的。

人都是经过比较才会想通一些事,杨惊雷不知道自己想通的晚不晚。

现在听到皇帝出宫的消息,他心中一动,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

皇帝不见他,时间久了,说不定真把他这个人给忘了。到时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出现,就会顶替掉他的,那样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见面三分情这话不只用在后宫妃子身上,对这些朝臣也是一样的。

见了面,总是能让皇帝想起自己往日的好。

杨惊雷跟在齐君慕身边有一段日子了,对皇帝的脾性是有点了解的,何况他在禁卫也经营了一些人脉,只要机会把握的准,再次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在家人的沉默中,杨惊雷默默走出杨家。

皇帝出巡这么大的事,京城所有人都会讨论,他打听一下自然就会知道皇帝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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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仪仗如同很多人心里想的那样直接到了镇北侯府门前,整条路上都站满了禁卫,禁卫后面的酒楼上站满了人,都是想目睹皇帝容颜和其他有心人。

当然这些人都在酒楼之中,没有在酒楼上的都不能出门的,要不然就会被当做刺客。

苏仁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带人赶来,到底是把街道给清空了,给皇帝的仪仗留下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苏仁心里悲愤的很,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这么高。自己堂堂京兆尹凑成了替他清路的,这道理哪里说去。

镇北侯府门前的房门已经换了,他是个老北境军叫阿壮,腿脚有些不方便,回到京城后没什么营生,就在沈念的安排下守门。

镇北侯府本来就是人口简单,文氏和沈清不出现后,沈老夫人管事,但很多人都知道,镇北侯府沈念说的算。

因为阿壮的身份,就算他是个门房,镇北侯府也没有人敢为难他。

阿壮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因为什么事慌张。直到看到了皇上的御辇,他没有入过大殿没见过皇帝。

但那明黄之色的轿子,还有穿着威风凛凛铁甲的禁卫清理了这边的道路,禁卫散在四周,静默着等待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皇帝来了。

阿壮愣怔的看着阮吉庆扶着皇帝下了轿辇,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了皇帝,距离还这么近,隐隐约约的,但齐君慕站在那里,气势如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皇帝长得好极了。

阮吉庆看着呆掉的门房,在心里直叹息,这世上能像他这么冷静服侍皇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看这门房人都傻了。

扶着皇帝走了两步,苏仁走上前对着阿壮厉声道:“皇上驾到,镇北侯可在?”

阿壮舔了舔嘴,面对皇帝他是胆怯害怕的更多的是喜悦,他竟然见到了皇帝真人,这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听到苏仁的呵斥声,阿壮回过神道:“侯爷……侯爷他……他病了。”慌张的都忘了行礼也忘了开门。

“病了?”齐君慕道。

苏仁忙趁机道:“皇上,镇北侯既然病了就不宜接驾,皇上不如回宫给他派个太医前来。”

“无妨。”齐君慕淡淡道:“朕有真龙护体,不怕这些病气的。”

苏仁面色不变,心里却在哼哼,什么真龙护体金口玉言,那都是大臣为了哄皇帝高兴才说了,皇帝这还当真了。

要说他们还称呼皇帝万岁呢,也没见哪个皇帝能活一万岁,连一百岁的都没有。

苏仁心里吐槽的厉害,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反对皇帝说的话。再次反对,那不就是主动上前找死吗,皇帝对他印象本来就不好,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阮吉庆这时上前对着阿壮说开门,阮吉庆长得很清秀,说话声音细亮,这些年在宫里跟着齐君慕生活极好。若不说他是个内监,倒是跟个被人细心养着的富家子弟似的。

阿壮心中一凛,这才回过神忙打开大门,齐君慕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走近镇北侯府。

阿壮跟着入内,随意抓了几个小厮去通传此事。

沈老夫人和沈念都得到了消息。

阮吉庆问清楚了沈念的住处,便带着皇帝直接过去了。

他在心里感叹,皇帝这人还真是任性,还亲自走过去,坐轿子不好吗?

沈念的确是病了,刚刚吃过药,睡得很沉。说来镇北侯府现在就两个主子,一个沈老夫人,一个沈念。

沈老夫人住得地方离沈念有些远,沈念不爱让人近身,他院子里的人都不亲近他,甚至有点害怕他,以至于齐君慕都走到院子里了,她们还没在纠结谁去喊沈念。

不过皇帝并没有让她们为难,问清楚沈念睡在那里,皇帝直接走进去了。

阮吉庆心底万分惊讶,他现在真的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了。捧杀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捧杀法吧,有时候这戏唱起来就停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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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身体很好,很少生病的,就算是在战场上受了轻伤,伤口及时处理后,他也很少起热。可这次出宫,他就病倒了。

沈念这人不怕痛,不怕流血,但怕喝苦药。

不过既然病了,他强忍着也喝了几剂药,估计是太过惧怕喝药了。睡梦中,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苦涩到头皮发麻的药味。

沈念因这个想法,心中一冷,人蓦然睁开眼。

他望着纱帐喘息几声,也许是起热的缘故,脑袋不是很清醒。过了一会儿,他才察觉房内有其他人的气息。

沈念猛然坐起身,一眼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之人。

沈念眨了眨眼,用力眨了眨,许久后他哑着嗓子不敢置信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