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我错了!”
一瞬间,门关上了。
楼青晏趁着陆预僵在自己胸前的时候一把推开他,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地将坐垫底下的那份文书反手塞进旁边的垫子下。
陆预缓了好久才开口,声音沙哑:“为何要这样掩盖朕的相貌?”
楼青晏眼睛瞪得直直的,半晌,慢慢说:“不然,你要怎么解释皇帝突然出现在巫相房间里,两人动作亲密?”
陆预:“齐王是朕的弟弟,直接告诉他也没事。”
楼青晏:“不行。”
陆预没拘泥于这个问题。那股笼罩他全身的尴尬劲儿还没褪下,让他很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刚才垫子下面有什么?”
楼青晏往他那边做了做,让出位置,伸手到坐垫下,悄悄从袖子里移出一张皱巴巴的空白宣纸:“清理坐垫的时候不小心夹了张纸而已。”
陆预有些不信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我难不成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坐垫下面?”楼青晏挑眉。
说着,他掀起那块坐垫。
陆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探身过去,伸手检查。
楼青晏脸上笑着,心里在打着鼓。刚才他只随便地把东西往旁边的垫子底下一推。要是陆预心血来潮将旁边的垫子一掀,那他就真的完了。
陆预探身的时候正好整个人伏过楼青晏的胸前。楼青晏上身板得直直的,眼睛的余光紧张地瞟向陆预的手。
陆预的手不经意划过旁边的坐垫……
突然,楼青晏握住他的手:“你看,我就说没什么吧?”
陆预正想说话。
突然,门又开了——
“阁主!你们好了吧!”
良宇第二次冻住了。
他身后的齐王也再次冻住了。
楼青晏再次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托住陆预的后脑勺,将他的脸牢牢地按在自己胸前。而他自己侧过脸,将面容藏好。
楼青晏:“……”
这一次,外面两个人看到的情况和之前不同。第一次,是那个男人自己伸手的;而这一次,是楼青晏握住了这个男人的手,这只手紧靠着他的衣襟下摆。
楼青晏快疯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敲门!”
良宇:“我以为你们已经好了……”
砰——
一个抱枕飞出,准确地砸中良宇的脸。
“这点时间就当我好了?你看不起谁呢!”
.
一刻钟后,脸色僵硬的楼青晏走出房间:“齐王殿下,失礼了。”
他重新带上了帷帽,将自己的尴尬藏在黑纱之下。
他没有提到自己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齐王也没有问,只是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他。
他们心照不宣地将这件尴尬的事情翻篇了。
良宇替两人上了茶就灰溜溜地到院子里去罚马步。
楼青晏清了清嗓子:“不知殿下为何而来?”
齐王收起脸上的暧昧神色,有些局促地捧着茶杯:“其实……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封地的粮食问题。”
楼青晏心里一咯噔。
齐王封地的粮食问题是原著最后大副本故事的□□。然而,为何这时的齐王会主动来找他?这是不是意味着,由于他的存在,整条剧情线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偏折?
齐王叹了口气:“年初的时候封地降水不足,有歉收的预兆。那时北星阁大肆囤积粮食,也该是预料到本王会遇到这样的困难。不愧是阁主。”
楼青晏的眼睛眯了起来。
年初的时候降水不足,他那时候只是疑心今年年末即将开始原著中混战,于是出手囤了粮食。
没想到,齐王竟然能推测出几个月前他屯粮的目的。
楼青晏抿了口茶:“瞒不过齐王殿下。齐地盛产粮食,如若收成不佳,将会让夏国粮食价格产生动荡。因此,臣在播种季节略有预测,提前囤了粮食,想要赚些差价。这都是一般商人的投资,还望殿下谅解。只不过没想到今年的收成情况会这样糟糕,臣这粮食囤的于心不安,这段日子也在想着同陛下一起稳价放仓,调运一些去殿下的封地,以解燃眉之急。”
齐王连忙起身作揖:“多谢阁主。”
“不必。殿下之礼,臣受之有愧。”楼青晏连忙扶他入座。
然而,齐王一沾凳子,又开始叹气了。
楼青晏皱起眉头:“殿下,又有何事?”
齐王张口,像是难以开口。
楼青晏不急,静静地等着他。
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齐王说:“实不相瞒,本王前些日子收到了荣国的来信。他们愿意暗中援助本王。”
楼青晏的瞳孔直接收紧了。
原著里,齐王同意了这封来信,而且一直隐瞒不发。
此时,他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楼青晏端茶杯的手有些不稳:“殿下,慎言。”
“本王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今日前来,也报了极大的勇气。”齐王果断地说,“一个月前,封地周边突然有人出手屯粮,一时间将粮价抬到高位,但是因为今年全国的气候不佳、前几月边境摩擦调用粮草,粮价居高不下。本王知道,现在就算陛下也调不出充足的粮草来。”
“前段时间屯粮的是荣国的人。”楼青晏点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陛下无法帮殿下度过危机。”
齐王说起这件事,表情狰狞:“本王留了个心眼,开始排查封地驻军和流民,发现有小人作祟。如果本王不同意荣国的方案,封地饥民遍野,有心之人挑起起义、叛乱的祸端,再将屎盆子往本王头上一扣,陛下不会信我的啊!”
楼青晏一边喝茶,一边头脑有点混。
齐王说的很对。
因为原著中,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被逼着投靠荣国的。
楼青晏转头看向齐王。
他的年纪比陆预还要小,是陆预登基后受封亲王里唯一的皇弟。
齐王不像燕王、琼王,生性平和且懦弱,处事不果断,瞻前顾后,容易焦虑。
但也因如此,陆预没有亏待这位弟弟,因为他不会有反心。几次削藩,陆预独独放过齐王,也体现出他对这位弟弟的关爱了。
楼青晏心里叹了声。齐王虽然看上去懦弱,但是不愚笨,心思通透着呢。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如果楼青晏不出手帮他,他除了叛国投靠荣国,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一个天天想着能混日子、平平安安过完此生的亲王,在原著中就这样被逼着走上死路。
但现在,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齐王盯着他:“阁主,如若出手,本王必定感激涕零,随君吩咐。”
楼青晏将杯子一放:“殿下想要臣如何?出手帮助安置饥民还不够吗?”
齐王说:“本王封地通向外面的官道就像是破了洞的口袋,不论多少粮食,都会莫名其妙消失。”
“你是说,中途有人作祟?”
齐王连忙过来,握住他的双手:“阁主,粮食只能走北星阁刚和官方合作的正规商道。”
因为没人能在北星阁头上动土。
楼青晏的头一下子炸了。
如果走北星阁和官方新搭建的正规道路,那就摆明了说是北星阁在截荣国的计划,也就等于北星阁和荣国直接翻脸。
楼青晏才从荣国回来,将那边的毛都顺得服服帖帖的,难道要让他转头就背弃承诺,放弃北星阁多年在荣国的部署吗?
齐王再说:“要不,北星阁出手帮助本王肃清其他官道沿途的小人?亦或者,将粮食算是陛下的,北星阁派人押镖?”
那些小人都是荣国的人,楼青晏如果这样出手,也是一样是和荣国翻脸。
齐王见楼青晏没有说话,只能自嘲地一笑:“本王就知道会是这样。北星阁不会主动出面。”
“殿下为何不直接禀报陛下?”
“边境吃紧,兵力无暇顾及。”齐王叹了口气,“况且,本王已经倾尽全力,也捉不到他们。再者说,一切都是本王的推断,并没有证据。万一陛下无法还本王一个清白,本王还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留一条后路。
也就是投靠荣国的路。
楼青晏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齐王这是赖上自己了。
他苦笑一声:“殿下,北星阁不是做慈善的。我出于好心援助粮食,但这笔粮食必须算是陛下的,我北星阁不能牵扯上分毫。北星阁不想牵扯进你们和荣国的战争。”
突然,良宇闯了进来。
楼青晏:“又怎么了?”
良宇说:“宫里的张公公来了。”
张德来请楼青晏入宫。
楼青晏眼皮一跳。
宫里那位不是刚刚还在他院子里吗?什么时候又回宫了?
他转头看向齐王那副确定赖上自己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更盛了。
这兄弟两个不会早就说好,合起伙来坑自己吧?
养心殿。刚才还在楼青晏房里的人换上了龙袍,好整以暇地看他走进殿。
“师兄,不知齐王有何事?”
楼青晏眼皮直跳:“他来找北星阁诉苦。北星阁已经答应援助粮食了。”
陆预温和一笑:“那自然好,不知走哪条道路?”
“出手赈灾,自然是皇上的恩慈,北星阁自然是以陛下的名义走原先的官道。”
陆预睁大无辜的眼睛:“师兄可是真的和朕心意相通。”
“怎么?”
“师兄以朕的名义援助齐王。”陆预无害地笑着露出牙齿,“朕却以师兄的名义援助齐王粮食,队伍已经出发了呢。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荣国。”
楼青晏脑子一下炸了:“你哪来多余的粮食?”
陆预:“多了的确拿不出来,但只是京城的一点囤粮也算朕替师兄尽的心意了呀!”
“你这是在替北星阁与荣国宣战!我们才不要插手你们的事务中去!”
陆预笑着起身,走到楼青晏身旁,凑到他耳边:“你现在可是夏国的巫相。”
“那我大不了辞职!你别想忽悠我,我召唤伏矢你还能打过我不成?”
“放弃挣扎吧,师兄,北星阁不要想全身而退,你已经在我船上了。”陆预从桌案上摸出一本文书,“朕如此宠爱这个弟弟,齐王果然没让朕失望,将事情都和朕讲了。”
“所以齐王早就和你通好气了,故意要把我拉上船!”
“对啊。”
寒光一闪。
楼青晏握刀的手青筋凸起。刀刃压在陆预的肩上。
他的眼神如冰:“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陆预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表情既认真又危险:“朕也没和你开玩笑。”
他抬手压住肩上的刀面,对上楼青晏的双眼。
“朕说过,你如果要篡位,朕随时以待。”
“但朕不允许你加入其他任何一方。”
“就算你要杀了朕,”陆预用最严肃的表情说出了最不正经的话,“朕也希望你站在朕的队伍里,从背后捅穿朕,而不是站在对面,刀锋对着朕。”
“大战将至。”
“冷静一下,”陆预的手轻拍刀面,像是在哄小孩子,“师兄已经知道,北星阁除了夏国,再也没有盟友了,不是吗?你现在杀了朕却无法稳定夏国的局势。这样得罪三国,连最后的船都没有了。”
“所以,欢迎上这艘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