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听我解释……”
楼青晏现在竟然能体会到影视剧里那些女主的感受。
观众看电视的时候,总觉得“听我解释”很傻,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啊,这种欲盖弥彰的话语说什么呢?
然而,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这一刻根本组织不起语言来解释眼下这个复杂的局势。
但陆预也没像影视剧里那些主角一样。
他在大雨中一步步走近了,双眼死死盯着楼青晏。
声音轻和却带着几分凉意。
“那你解释啊。”
楼青晏刚想开口,却停住了。
他能怎么解释?
说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他的任务必须篡位?说他可以知晓未来?
“我……”
他嘴巴张得老大,双眼睁大,忘记了眨眼。
雨水流进眼眶,有点疼。
陆预走到他面前,歪头看他,额前的头发落了下来。
“瞧你这样子,可躲得太辛苦了。”
陆预把手放到他的脸侧,轻柔无害。
他将楼青晏脸上糊成一团的胭脂擦了擦,像是在抚摸亲密无间的情人。
但楼青晏知道,这时候的陆预很可怕,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可怕多了。
“陆预,你等等。”
“等等,等什么?”陆预双眼眯成了缝,看不清他的情绪,“瞧,你想这样喊我陆预已经很久了吧?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想把燕王推上去很久了吧?”
“我……”
下一刻,放在他脸侧的手突然提起了他的领子。
楼青晏表情狰狞:“你想干什么?”
陆预突然咧嘴笑了:“你放心,我不会伤你。”
他将他提到自己面前,两人的鼻尖微微触碰。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被背叛后有多难受。”陆预的声音非常温柔,说的话却像个魔鬼,“你看,就像这样。”
楼青晏涨红了脸,感觉空气一点点失去。
陆预一把放开了他,一甩,人就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楼青晏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因为气吸得急了,甚至将雨水呛进了嘴里。
陆预慢慢蹲了下来:“你装病暗中跟踪我的人已经多久了?是想要把天鹰符给燕王,你对我这哥哥可真的情真意切啊。”
“这天鹰符不是给燕王的。”楼青晏撑起身体,看向他,“我没和燕王结盟。”
“师兄啊师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和我说实话吗?”陆预的笑容消失了,“那你说,你拿天鹰符有什么用?你不是皇家的人,就算那只部队只听令于天鹰符,但没有皇家内部的消息,你和那支部队根本联络不上。”
我只是不能让你拿到天鹰符,不能让原著中的剧情重演而已。
话语卡在楼青晏的喉咙口,却根本没法吐露。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陆预站起了身子,眼神冰冷:“你还要装吗?怪不得二师叔看不出病灶,不过只是你的伪装而已。”
楼青晏眼睛一下子红了:“陆预你……咳,你好好说话。我没装。”
“可师兄,你告诉我,我该信你哪句话?”
陆预一把将楼青晏拎了起来,将人提到自己眼前:“从宫中宴请百官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我以为你是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可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楼青晏痛苦地眯起眼睛。
陆预突然伸手,要将他怀里的天鹰符夺过来。
“不行!”
楼青晏第一反应是伸手阻止陆预。
陆预没想到楼青晏的反应这么大,一愣,回过神后脸色更阴沉了。
“你对燕王的情谊还真是深沉啊。”
“我没有……啊!”
楼青晏本来还想无力地争辩,突然脸色惊变,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那块被两人争夺的天鹰符已经滚烫了。
而楼青晏一手捂住自己后颈,表情痛苦。
陆预的瞳孔紧缩了。
后院里很暗,乌云将月光掩蔽,只有那个隐隐发光的大鼎能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幽光下,楼青晏表情狰狞,黑色的诡异纹路以后颈为源,像蚂蚁群一样,蔓延开来,形成奇特的纹路,逐渐占领他的脖子、脸、躯干……
这样的场景,上次在河边也出现了。
陆预放开了他,怔怔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身边的空气流动逐渐加快,像是被楼青晏吸入了一样。
楼青晏的表情松了开来,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麻木而无神。
他张开的手掌间,空气流转,逐渐形成一把长刀的样子。
陆预瞬间连通了许多事情。
“是天鹰符激活了这把妖刀……”
空气流动逐渐平息下来,楼青晏像个失去魂魄的傀儡,提着刀,眼神无法聚焦。
大雨仍在下,空气里潮湿的水汽仿佛可以让人窒息。
陆预知道,当楼青晏变成这个样子,他没有神智,一切都将失控。
但他竟然没有动,甚至没有将流露的气势收回一丝一毫。
失去神智的楼青晏挥刀向他劈来。
陆预侧身一躲,接着就是一个上步,直接逼近楼青晏身前。
他一把抵住楼青晏的肩,将他推到青铜巨鼎之上;“来啊,杀了我啊。”
楼青晏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愤怒地张嘴怒吼,想要再冲上来。
陆预却步步紧逼,继续将他抵在青铜巨鼎上。楼青晏的力气太大了,一手肘撞上陆预的胸口,陆预顿时嘴角淌下血痕。
然而,即使如此,陆预仍然红着眼睛,牢牢地将他抵在青铜鼎上,即便楼青晏的力气将他的全身都要震碎了,他都仿佛没有感受到点滴威胁。
陆预死命地按住楼青晏,把头凑近了:“我认命了,你根本对我没感情。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我不会放手的,就算是死,我都不会放手的。”
楼青晏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仍然像只凶兽一样嘶吼反抗。
陆预无法制止住暴走的楼青晏,终于,在长时间的对峙后,楼青晏一把将陆预推倒在地。
陆预倒下时咳出了一口血,下一秒,楼青晏怒吼着压在他身上,两手举刀,挥起。
陆预五官扭在一起,抬手捏住刀刃,手掌内侧的伤痕可怖,鲜血湍湍,沿着他的手腕慢慢流下,将两只手臂染得鲜红。
“你那么想我死。”陆预咧开嘴笑了,血从嘴角流到了锁骨间,“等你清醒了,看我死了,会很高兴吧。”
“可我不能死。”
“不论如何,我都无法看着你成为别人的人。”他的眼神发狠,双手颤抖着。
那刀锋似乎真的被撼动了,一寸寸地上移。
黑暗中,楼青晏的眼睛和上一次暴走出现了些许不同。
失去焦点的瞳仁微微变动,似乎在努力寻找集中的目标。
嗖——
破空的声音忽然响起。还没等陆预发觉周围的情况,楼青晏就被掀开了。
他更加愤怒了,起身想要继续挥刀。
陆预这才看清,来者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紫色服装的人。
这两个人穿着长及脚踝的道服,头戴黑帽,脸上蒙着黑纱。
道士?
这两个人在楼青晏就要起身反击的时候忽然结印,念起了经文。
这一幕极度滑稽。楼青晏的刀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但他们只顾着念经,平静而镇定。
刀锋离其中一人的脸只有一寸之遥了!
两人的经文正好念完,手上符印一转——楼青晏像是被定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两人这才吐出一口血,身形虚脱了下来。
陆预艰难地起身:“你们是……”
两人微微回头,但没做停留,直接飞身消失了。
怪不对周围的暗卫都没动静。是被这两个人搞定了吗?
他们是谁?身上的这制服……属于何处?
他们,为什么能制止住楼青晏?
.
楼青晏这次失去身体控制权之后又到了一片空白的地方。
但这回系统死活没动静。
他在考虑从辅助面板中查找举报途径举报这个玩忽职守的系统。
一个人在空白的精神世界中遨游,各种思绪得以在他的头脑中盘旋。
陆预发觉了自己在骗他,但是误以为自己投了燕王的阵营。
那自己如何才能翻身?
更重要的是,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才会出现三军齐聚的情况?
楼青晏在头脑中演算了各种情况,到头来只能叹口气,无力地倒坐在白色的世界中。
和天斗,真的其乐无穷。
直到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也没能演算出来什么。
只能怀着一颗忐忑而恐惧的心,睁眼面对自己翻车后的世界。
他的眼皮缓缓翕动,在黑暗中度过许久时日的瞳孔慢慢接受了光线的刺激。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红色的光团……
红色?
楼青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还没看清楚周围,鼻尖就闻到了些许檀香。
那是陆预喜欢点的香,是他的味道。
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
头顶上是大红色的纱帐。
不对吧……
这什么展开?
系统给他看的第一种结局里,两人的周围都是大红的纱帘、幔布。
不会我推算反了吧?难道没有截下才是第一种结局?
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
下一秒,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回,他们没用锁链阵对付他了,但他的四肢仍然都被固定在床上了。
固定他的是金色的链条,很细,和项链似的,但很明显是用特殊的方法制成的。楼青晏甚至感觉到这些链条对他浑身真气的限制要强于之前的铁链阵。
但让他恐慌的不是这些链条封印真气的能力,而是……
他们为什么将链条做成这副样子?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只剩下一件干净的衬衣。
他被安置在暖和、舒适的房间里,被褥软和,房间里优质的炭火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意。
然而,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布料都是大红色的,而且灯光昏暗,秘制的香料在一旁精致的镂空香炉里燃烧,流出丝丝幽香。
再配上这链条纤细却精致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想到历代皇帝深宫里那些难以启齿的爱好。
楼青晏早脑子咆哮:【怎么会这样!它不是说按照“没有截下”发展吗?!】
系统幽幽地说:【是啊,你没有截下。】
楼青晏:【没有截下的话,结果不是三军对峙吗?怎么会和第一种结局一样?】
系统暧昧一笑:【这不是和你原本的打算一样吗?你不是已经打算为了活命屈身于他吗?】
楼青晏:【现在情况能一样吗?之前的陆预是个谦谦君子,现在我翻车了,他丫的黑化了啊!我怎么敢继续走第一种结局?】
说不定第一种结局……他也保不下命来。
系统适时地安抚炸毛的他:【你仔细对比对比第一种结局的画面和这里,房间里的布置不一样。】
楼青晏这才放下心来,调出辅助面板,将第一种结局的画面和周围的布置仔细对比。
对比完,他舒了口气。
还好,虽然看上去相似,但不一样。
说明陆预,不一定会像第一种结局里一样对他动手。
然而,杀千刀的系统补充了一句:【虽然不是第一种结局,但……陆预说不定主意是一样的,嘿嘿,你看这房间里,一看就是在皇宫里,但一个下人都没有……如此隐秘,嘻嘻。】
楼青晏:【我要投诉你。】
系统:【亲亲,我们没有投诉渠道呢。对了,别屏蔽我,没用的。因为我要切断与你的联系了,我可不想直播间因为搞颜色被封第二次,么么哒~】
它在楼青晏暴怒前下线了。
楼青晏半靠在床上,呼吸逐渐加快。
他一动,就有肌肤会触碰到冰冷的锁链。
这种触感给了他很不好的感觉。
这些链条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即使被捂在被褥里却无法被温暖,一直这样冷冰冰的。
这让楼青晏尽力避免动作,以免再次在温暖中触碰到冰冷。
过了很久很久,一直没人来。
他终于厌乏了,撑起身子,闲来无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大极了,家具和罗帐都是皇宫里的制式。
房间最深处是一张大床,床顶散下几重花样纹路不同的纱帐。两边墙上的烛光正好将床照亮。
纱帐都被束起了,床上的人在烛光的中央。
楼青晏等了很久,终于决定下床走走。然而,他的脚刚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就缩了回来。
他的身体在发抖。
楼青晏皱起了眉头。自己的身体真的虚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是因为淋了雨,还是被伏矢接管身体后出现了后遗症?
突然,他听到了声音。
门外守着的下人们开始走动,有人要进来了。
楼青晏整个人顿时抽紧了,连忙倒下,装作昏迷。
一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楼青晏床前。
楼青晏背对着他,因为不安,睫毛微微颤动。
“别装了。这些日子装昏迷还不够?”
楼青晏有些尴尬地撑起身子,慢慢转了过去。
陆预穿着龙袍,从头到脚的形制都是最正式的。
他面无表情,话语中不带情绪。
之前那个软绵绵叫师兄的陆预不见了。
但楼青晏反而舒了口气。
他更怕陆预与自己之间距离太近,这样有距离感的陆预反而让他感到更安全。
楼青晏想开口说什么,但不知什么话语能在这样尴尬的场合里为他们开启一场正常的对话。
沉默蔓延在大红的房间里。
陆预突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去,一把抬起他的下巴。
楼青晏瞪大了眼睛。
他想干什么?刚才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说变就变?
陆预撩开他两肩上的青丝,露出了脖颈。
“花纹没褪……”陆预的眼神一下变了,“你还没恢复神智吗?”
楼青晏一下想起。
自己曾经为了掩饰天牢里的举动,骗他说,自己身上花纹没褪的时候,虽然已经能开口说话,但神智仍然受妖刀控制。
而受妖刀控制的时候,会变得和天牢里一样。
楼青晏的脸一下就红了。
他当时要是知道自己会第二次暴走,第二次被绑,他就不会撒那样的谎。
但是要圆谎只能用第二谎言,真的装作神志不清。
不然的话,天牢里的事情就是他在有神智之下做的……陆预,他会当真。
黑化的陆预把天牢里的事情当真了。
后果不堪设想。
陆预话出口之后,楼青晏盘算的事情也一重又一重。他不知道,自己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双颊越来越红。
陆预拖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化。
“还是这样的师兄好啊。不会藏匿心思,只能顺着我。”
楼青晏背后一惊,但不敢暴露出来自己的胆怯。
要装作神智不清,和天牢里一样……
陆预声音低沉,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师兄,你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说着,他托住楼青晏的下巴,强迫他转头。
那里有面镜子。
镜子里的楼青晏美得妖冶。
他的样貌实在太好了,即使病重脸色苍白,也只能为自己的脸添上几分柔弱,两颊上飞起的红晕与苍白的嘴唇共存在同一张脸上,没有突兀感。
他脖颈上的黑色花纹还没完全褪去,隐隐约约蔓延到下颚线,为他添上几分威胁意,就像是深林中的花朵,用符号警示敌人。
可此时的他,脆弱得仿佛一捏即碎。这样的警示和威胁,凭白增添自己的诱惑。
楼青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喉结微微一动。
陆预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抵住他下巴的手慢慢抚上喉结。
楼青晏立马不动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显示得太过慌乱,戳破自己没有神智的谎言。
“师兄,你一直这样好不好?”
陆预的声音放轻了。
但这和他之前说话的感觉不同。
如果说,他之前是发自内心地依赖师兄;现在的他,像是在努力减轻自己的威胁感,以降低猎物的戒心,然后准备着捕杀目标。
楼青晏抬眼,对上他的眼睛,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
陆预笑了。
楼青晏心里警铃大作。
不会吧……陆预他……
谁知陆预只是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接着就收回了手。
楼青晏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被绷带完完全全地裹住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失控的时候给陆预造成了什么,此时才仔细打量陆预。
陆预的双手都被绷带裹住了。穿得严整的龙袍领口,也有一点绷带因为他的动作露了出来。
楼青晏震惊于陆预的伤,表情不由得放松,将内心的震惊流露了出来。
趁着他没回过身,陆预凑了上去,尝到他的唇。
这次楼青晏没任何惊讶。他穿书前就是个工作狂,感情生活贫乏至极。
这似乎是他最熟悉的一对唇。
然而,陆预并没有局限于这个吻。
他逐渐移开,开始亲吻楼青晏的下巴,一边吻一边轻咬。
他逐渐经过下巴、下颚,到了喉结。
楼青晏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想要推开他。
“别动。别逼我。”陆预的声音沉得可怕。
楼青晏后背一僵,浑身凝固了。
终于,陆预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的时候,楼青晏有些震惊。
陆预的眼眶红了。
这不是泛狠的红,更像是……在藏着一腔快从胸口泛出来的悲伤。
陆预用被绷带团团绑住的手不在意地推开他,勾起嘴角,毫不在意地说:“带伤在身,不然你没这么好运。不过能解解渴也行。”
转身就走。
他语气里的淡漠像根针,在楼青晏心口刺了一下。
楼青晏下意识地抓住陆预宽大的袖袍。
陆预的背影顿住了。他非常慢地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冷冷打量他。
楼青晏的脸比刚才更红。
反正现在做什么,陆预都会觉得是因为那把刀干扰了神智。
楼青晏下了决心,一下跨下床,缠上了陆预。
他的双手微微拂过陆预发红的眼角。
“谢陛下。”
他闭上眼睛,沉醉地吻上陆预。
陆预没有动,任由着他吻,双眼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惊讶的波动。
房间里,只剩下楼青晏身上锁链互相碰撞的清脆声。
陆预身上的龙袍没有一丝杂乱,脊背挺直。
直至楼青晏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才伸出手,环过楼青晏的背,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然而,毅然地推开他,大步走出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楼青晏一人。
房间重新回到之前的寂寞中,烛光摇晃,将满屋的红色的明暗荡漾。
.
系统上线后和楼青晏讲了很多他失控后的事情。
楼青晏知道了那两个紫衣人的事情,也知道当时的陆预有多疯狂,而自己将他伤得如何深。
系统还和楼青晏说,紫衣人的符咒生效之后,他的刀重新回到了后颈的符号内,而天鹰符竟然和刀一起,同样寄宿进了他的身体。
系统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你有个免死金牌。虽然不知道如何把天鹰符拿出来,但你现在本身也就能相当于天鹰符,他们不会动你。】
楼青晏听了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他把我这样养在宫里,是因为天鹰符吗?】
系统挠挠头:【你别多想,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被你伤了心,小狼狗发发狠太正常了。】
【他的冷漠劲有点可怕。】
系统恨铁不成钢:【你别这样没精打采的啊!你现在明明是一手好牌!想想你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是篡位!你现在相当于行走的天鹰符,自带金身,如果和秘法部队联系上,甚至有可能翻盘啊!】
楼青晏:【可……】
系统:【你这个人难道这么恋爱脑吗?】
楼青晏咳了声:【你说的对,还是集中于任务上比较好。反正他只是个角色而已。】
系统:【这才对嘛!最近有事情要发生,你早早做准备。】
楼青晏这才想起来,按时间推算,陆预的生日快要到了。
接下来会有两个连起来的重大事件,一个是陆预的生日宴,而陆预生日宴后的第三天就是原定的第十一次祭祀。
虽然天鹰符已经现世,但这件事是绝密。陆预为了隐藏自己已经找到天鹰符、给别人致命一击,必然会让明面上的祭祀如期进行。
系统:【陆预的生日宴是明天。】
楼青晏:【可他又不会放我出去。】
系统:【这可不一定。按照礼制,皇帝诞辰上午,占星官需要进行盛大的占卜,为皇帝祈福。】
楼青晏苦笑:【我都这样了,他们早就换了占星官了吧。】
【可我觉得,陆预会想要你去。】
楼青晏陷入了沉默。
翌日早晨。
楼青晏坐在房间里。长长的金色链条从房间深处一路沿了出来,拖在地上。
【怎么还没消息。】
楼青晏等了很久。
房间里的窗户被厚实的窗帷遮住了。只有门纸透来的点点光亮能被用来判断时间。
窗外的光越来越亮,楼青晏慢慢走向门。
链条的长度正好,当他走到离门一臂之遥的地方,链条绷紧了。
楼青晏站在原地,伸手将门推开。
门外执勤的侍卫和宫人顿时警觉:“何事?”
楼青晏的睫毛垂着,将一切情绪隐藏住:“我是占星官,今日需要替皇上祈福。”
侍卫:“皇上已经任命了新的占星官,与你无关。”
“那你去通报皇上,”楼青晏抬眼,眼睛深邃,“楼青晏想为他祈福。”
侍卫一时踌躇。按照命令,他其实不用通传的。
但那一眼,看得他心慌。
他犹犹豫豫地走了:“这,这皇上不会答应的。”
“你且通传。”楼青晏笑得放肆。
.
皇帝生日宴的第一个环节就是祭祀祈福。
百官穿着朝服,严肃列队,按照礼仪完成了一系列祭祀活动。
最后,来到了祈福的环节。
然而,刚才主持祭祀的占星官不见了踪影。
群臣沉默,但眼神却都在飘,像是想要从其他人那儿解惑。
皇帝坐在主位上,面容严肃而冷峻。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在一片沉寂中,一对禁军从楼梯走了上来。
朝臣的疑惑更甚了。
最后,一个身着占星官朝服的人,被禁军簇拥着走了上来。
“他是谁?”
“怎么有两个占星官?”
“为什么禁军也上来了?”
从前的巫相一直带着面具,而楼青晏的真容没有几人看过。
而见过楼青晏真容的李闻、吕进等人表情变得极为惊恐。
楼青晏脸上病气未消,表情却很舒展,一双丹凤眼迎着阳光微微眯起。
他行了礼。
陆预面无表情。
楼青晏慢慢走上台,从一边的架子上拿起祈福的铃铛。
铛——
铃铛上的丝带在空气中晃出虚影。
铛——铛——
铃铛正对太阳,碰出清脆的响声。
铛——铛——铛——
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握住铃,两手对合。铃铛在修长的手指间摇晃不断。
楼青晏最后转回了身,正对陆预。
他站得笔直,没有一点病人该有的颓唐。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这张脸上的笑意盈盈照得温暖无边。
楼青晏抬眼,目光穿过殿前广场的群官,落到陆预那张冰冷严肃的脸上。
他笑得灿烂无邪,似乎没有被陆预脸上的冷漠折没分毫。
朝臣乌压压地拜了下去。
天空中没有云朵。空气都被炙烤出夏天的味道,与大殿屋檐上的积雪形成了诡异的对照。
时间被拉慢了。
明明殿前广场上有几百、上千人,但面南而坐的只有陆预一人,面北而立的只有楼青晏一人。
他们的目光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碰撞。
慢慢地,楼青晏将铃铛举过头顶,维持这个姿势慢慢跪了下来,和所有朝臣一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前广场上,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说。
陆预盯着那个穿着占星服的身影,看着他慢慢跪下,看着他慢慢低头,看着他和朝臣说着一样的话。
“祈福毕——”钦差太监吊着嗓子。
朝臣这才起身。
但还没人站稳,陆预突然拂袖而去。
底下的所有人都有些慌乱。
“皇上这是……”
祭台上,楼青晏起身,低眼,温顺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钦差太监何等人精,只慌乱了一息,立刻明白过来。
“宴会始,百官入席——”
朝臣们在组织下进入殿内。
天子诞辰,天下来贺。
宴会很顺利。
陆预在主位上该笑的时候笑,该严肃的时候严肃。
随着气氛浓烈,他脸上的愉悦也越来越浓。
但他们都看不出,他眼里的古井,从始至终波澜不惊。
时间流转,一切按照流程圆满进行了。
陆预先离场,在宫人的簇拥下向寝宫走去。
入夜之后凉多了,出门的一瞬间,冷风将他脸上的酒气吹散。
大太监连忙凑近,将仪仗凑得更近,替陆预遮挡风寒。
陆预突然停下脚步:“张德。”
大太监:“老奴在。”
陆预说:“去荷懿堂。”
大太监张德有些犹豫:“皇上是想……去看那位?”
“不然呢。”陆预脸上划过一点不耐烦。
张德一拍腿:“瞧老奴这记性,忘了提醒陛下。楼先生现在还在天音阁呢。”
“他去天音阁干什么?”
张德:“皇上,您诞辰这天占星官在祈福完毕后,会到天音阁替皇家演道、念经直至深夜。”
“瞧朕这记性,”陆预长吐一口气,“不对,怎么是他去的?新占星官呢?”
“楼先生说,白天是他替您祈福的,理应由他完成后面的工作。禁军都在天音阁周围候着呢,不会有事的。”
陆预沉默了一会儿。
张德试探地说:“皇上,咱……回宫吗?”
陆预转身就走:“去天音阁。”
.
天音阁是皇宫中初了正殿最高的地方,处于皇宫的东南角,四处没有其他建筑。
天音阁正厅中,楼青晏立于编钟龟甲之中。
他的脚下是一整个用天雷藤汁水绘成的阵法。头顶,是从天窗洒下的明媚月光。
月光如水,将他浸没。
他本来双手合十,闭眼静静立于阵法中央。
突然,他眼睛一睁,很快转头。
“谁?”
“是朕。”陆预进来,“时间已经到了,不用念了。楼先生还是先回宫才好。今天的事,朕会给你记上一功的。”
楼青晏转身,行了礼,笑道:“罪臣不敢当。”
“不用这样自称,你连臣都不是。”陆预说。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吩咐下人都出去了。
陆预转头接着说:“楼青晏在名义上,死在下玄元山的路上。”
楼青晏脸色没有变,仍然谦虚地笑:“斗胆请问,青晏自称什么为好?草民……”
他抬起头,脸上没半点不自在:“还是‘奴’?”
“楼青晏,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此言一出,天音阁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楼青晏脸上卑微谄媚的笑容收了起来。
陆预绷了一天的脸终于裂开了缝,将他内里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
明明之前,他将自己完全地展露在楼青晏面前,楼青晏希望他能收敛一些,保持一定距离;此时流露出来的一点点情绪却让楼青晏感到珍惜。
楼青晏光着脚,一步步踩在天雷藤汁液上,走到陆预面前,屈膝:“我只是想告诉陛下,我没有异心。我只愿陛下安康,天下和平。”
“你这个时候说这话,你觉得朕会信吗?”
楼青晏自嘲似的笑了:“我知道,陛下不会信的。我只求心安。”
陆预冷哼了一声。突然,他眼神一凝。
他一把拉过楼青晏,让他坐在进门处的低台上。
“你怎么赤脚?”
“祭祀过程中不能穿鞋。我从白天开始就是赤脚的。”楼青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朕……让太医看过了,你的确病重。”陆预一开始说得很急切,但越到后来,语速越慢,“十二月,你就这样乱跑,不怕病更重,丧了命!”
他说完后,楼青晏没回答。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非常晶莹。他这张看上去就妖媚邪气的脸,此时却显得有几分清纯天真。
空气的沉默中,陆预清了清嗓子。
他突然起身,像是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多嘴。
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他不该这样关切的。
他关切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干什么?
说不定现在正等着他入套呢!
想着,陆预慢慢转身,不去看楼青晏,后退了两步。
楼青晏见他退远,满不在乎地从低台上跳下来,落到冰冷的地上。
“你!”
陆预一察觉他又光脚踩到地上就感到一阵烦躁。
情绪上来后的冲动掩盖了各种复杂的思绪和考量。
他脸上的矜持一扫而光,气急败坏转身,将楼青晏拎到地台上坐好。
或许是天音阁透风性太好,让陆预感到了十二月的寒冷,以至于看楼青晏露着的脚都十分不顺眼。
他左看右看,叹了一声,将正装外面披的厚貂皮脱了下来。
楼青晏:“?”
“别动。”陆预弯腰,一把将他的脚拎了起来,用貂皮裹好。
楼青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陆预想要拯救一下自己的气场,底气不足地说:“你别多想。”
楼青晏笑了起来。他动了动脚趾,冻得没有知觉的脚趾蹭在毛茸茸的皮草上,心里暖暖的。
陆预:“都说了,叫你别多想!朕就是看不惯有人这样冰天雪地赤着脚!”
“好,好。”楼青晏顺着他,应了两声,像是在哄小朋友。
“你!”陆预气得别过脸去。
楼青晏伸出手,牵过他的手,拂过绷带:“对不起。伤还好吗?”
“与你无关!”
手却没有缩回去。
楼青晏对上皇帝欲盖弥彰的眼睛,表情柔和。
他又拉过皇帝垂着的另一只手,将两只手并在一起,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他的双手。
陆预侧过的脸绷得僵硬,睫毛却微微翕动。
“陛下,怎样才能信我?”
月光下,美人执手,波光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