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晟面无表情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在扔开与不扔开之间徘徊了一番,还是把人给搂稳了,淡淡挑眉:“嗯?”
谢宴这会儿终于回过神,哈哈哈干笑一声,直接把刚刚的话给转过去,“——草,这首诗真是妙极啊,尤其是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像是臣对皇上仅仅才隔了这么一会儿就克制不住缠.绕在心头的思念之情一般,绵延不尽,存留于臣的心头,臣对皇上那真是……”
阮晟听着谢宴在那里胡诌,他要是之前没打算偷摸逃跑他也许就信了。
可瞧着谢宴这么抓心挠肺想着补救偷瞄他的小眼神,阮晟心底原本那股子不自在顷刻间也消散得差不多,看谢宴还赤脚站在那里,皱眉,还真不怕冷,虽然寝殿里有地龙,这刚下过雪,天冷得很,他干脆拦腰把人抱了起来,边往龙榻走,“看来这么精神是没事儿了。”
谢宴愣是被阮帝的动作给卡了壳,想挣扎着下来,却低头瞧见自己这模样,越挣扎衣服滑落的越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勾引咋的。
谢宴干脆没动,这会儿也想起之前的事,人已经救了,事情也发生了,他其实也没太大的感觉,就是这胳膊腿,尤其是腰酸得很。
想到昨夜的事,他没忍住偷瞄一眼阮晟,这厮这会儿瞧着一本正经的,没意识发起疯的时候真是折腾人。
等终于被阮晟放下来,谢宴立刻滚进了锦被里,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生怕万一阮帝食髓知味上头想再来一次可怎么办?于是,干脆赶人,他抚着额头,“皇上,臣觉得自己这头还有点晕,需要再重新好好歇息,所以皇上你看……”要不你还是哪里来的先回哪里去吧。
阮晟看他遮挡在手指缝下黑溜溜的瞳仁,信他才怪,却也不戳破,淡定嗯了声,“既然这样,爱妃就好好歇着吧,那朕就先让许安把准备的膳食再放一放好了。”说着,已经站起身就要走。
谢宴一听,手立刻放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别提多精神,很自觉地拽住阮晟的袖袍,“咦,皇上,臣这会儿又觉得好了,吃上七顿八顿不是问题!”他想起来这里可是阮帝的寝殿,是阮帝的地盘,想要吃食可没这么容易,不像华阳殿,错过这地儿,估计就要等阮帝饿的时候了。
阮晟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带了笑意,只是转过身时又恢复了淡定,“嗯,那爱妃还不快去洗漱?”
谢宴诶了声,刚要直接下榻,就看到阮帝站在那里像是个黑脸煞神,幽幽盯着他赤着的双脚,他默默收回已经要踩在地上的脚,踩在鞋子上,这才先去了后殿。
只是等洗漱完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干干净净,显然是沐浴过,谁给他洗的?应该不至于是许公公吧?许公公那身板也抱不起他啊,那……阮帝?这厮还真没看出来,倒是挺自觉。
因为之前看到兽殿后,谢宴对阮帝的态度改变不少,毕竟能对没头脑这么上心,加上这么惨,想想都觉得讨厌不起来啊。
等谢宴出来时阮帝已经把许安准备好的衣袍递了过去,谢宴之前在养心殿并没他自己的衣物,所以阮晟给他洗澡后穿的是他的衣袍,穿的时候没觉得大这么多,可睡了这么久这么一看,莫名觉得他自己这衣服怎么……这么……
阮晟想不出那个词,只是莫名觉得耳根发热,他默默转过头不再去看谢宴。
谢宴穿好瞄了阮晟一眼看他没偷看松口气,想想之前应该是冤枉阮帝了,他要是惦记他的肉.体也就不会让人送他走了,不仅送了,还送金送钱的,只是想到昏迷前阮帝要负责的话,他又头疼了,想跟阮帝商量商量,他救了他,他不能恩将仇报啊对不对,他不用他负责,一点都不用。
不过这些……还是先等他吃饱再说,他这会儿饿得很。
只是等谢宴终于等到期待到的美味,他都已经准备就绪,结果等看到传上来的膳食谢宴蔫了,他难以置信看看一桌的汤汤水水,再看看一旁坐着的阮帝,不、不能吧?瞧着不像是忘恩负义的啊,可皇上您咋能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这伙食还直线下降了呢?
阮晟本来坐的好好的,突然就感觉一道视线看过来,就像是瞧着负心汉的目光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谢宴委屈了,他累了一夜给他解毒,这放在谁身上能这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皇上啊,这……是不是不太对啊?还是说,下头还有一桌?”
“嗯?”阮晟奇怪看他一眼,什么下头一桌的?他不用吃这些吃食,所以一向不怎么在意,不过对上谢宴那委屈巴巴的眼神,顿时明白什么,看过去,打眼瞧着很是丰盛,不过跟之前的御膳很是不同,更多的是汤水,以滋补为主。阮晟想到之前徐太医的那句醒来好好补补,明白过来,缓声解释,“这些瞧着是汤水,但都是用药膳吊的,很补,正适合……你现在这种情况吃。”
说到这,阮晟莫名觉得脸有点热,低咳一声掩饰。
许公公本来按照往常的惯例要走了,闻言就看到燕妃皱着蔫头耷脑的模样,也忍不住温声劝道:“娘娘,皇上说得极是,这些都是徐太医吩咐下的,对娘娘的身体有好处。”
谢宴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他一点都不需要补啊,再说了,这根本吃不饱啊。
谢宴也不吭声,就那么幽幽瞅着阮帝。
阮晟被他看得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这么一桌虽然跟谢宴平时吃得盘数差不多,可按照这汤水来看,一半估计都没到,虽然徐太医是这么说了,可也是按照正常人来说,但面前这位的饭量,可压根跟正常人挨不着边。
阮晟想了想,不确定问谢宴,“爱妃你确定自己没问题?身体……也没任何不适?”
谢宴这会儿就算有事也会说没事,更何况,他虽然觉得累腰也不舒服,可这跟他吃啥绝对没关系,拍着胸口保证,“绝对没有!再来一回也没问题!”等话脱口而出,阮晟本来正打算喝口茶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差点被这句给呛到,他赶紧把杯子放到一边,望着急于表现自己绝对身体没事吃嘛嘛香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虎狼之词,阮晟抚了抚额头,看了眼一旁倒是喜不自禁的许公公,“许安啊,听到了没?再按照往常的御膳摆一桌,别对外人说是燕妃要的,就说朕……想吃的。”
虽说他这饭量吓人一些却也没什么,可难保被外人听去会做文章,之前玉嫔就想过用妖妃祸国来说事,所以日后还是别随便暴露燕妃能吃的事。
许公公不会多问,立刻应了去办。
谢宴立刻眉开眼笑,让了让阮帝,确定阮帝不想吃,他之前瞧着这一桌汤汤水水的特别嫌弃,可还有一桌打底,他如今瞧着这一桌能多吃的,怎么瞧怎么美味。
等谢宴吃饱喝足,饶是阮帝也看愣了,他默默又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等咽下去才回过神,放在一边,幸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等回头能说两个大男人吃的也没这么震惊,可实际上这的确是谢宴一人吃的,他神色复杂看着谢宴,他在想,之前他让暗卫送他离开时给的金子和银票……是不是给少了?
就这吃法,估摸着不到一年就见底了。
这更坚定了阮晟打算把人留下来的决定,好歹在宫里,他还能吃个饱。
谢宴等摸着肚子,觉得虽然头一桌那些汤汤水水的不顶事,但是加上后面那一桌,他觉得自己这一顿吃得特别满足,要是以后顿顿都能如此,想想给阮帝当妃子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想法一起,他也想到重要的事,那就是阮帝说的负责,他等许公公等人把东西都撤下去,寝殿里只剩谢宴和阮帝两人的时候,他坐直了,“皇上啊,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阮晟早就看出他有话要说,“爱妃说。”
谢宴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啊,早上醒来的时候臣听皇上的意思……说是负责要把臣留在宫里的事,是真的吗?”
阮晟嗯了声,“是真的,爱妃不愿留下来?”
谢宴道:“这个,皇上啊,其实之前臣想着离开也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臣对皇上的心绝对是日月可鉴,对大阮国也绝没有二心,只是皇上也知道,臣是后来才从民间找回来的皇子,这次被弄过来和亲,其实……臣就说实话,他们就是想威胁臣利用臣,想借着臣这张脸接近皇上,最后……取了皇上的性命。但是臣绝对没这个心思,臣真的是好人啊。臣也是逼不得已的……”
阮晟其实想过谢宴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拿捏着,毕竟谢宴对兽说着的时候,对楚国像是很不喜,但是他一直想离开倒是真的,但是他离开皇宫离开是打算逃离这些事还是想重新回楚国他并没有问,以前觉得他有自己的自由,可如今既然他成了自己的人,他也有一份责任护他周全。
“爱妃为何逼不得已?可是那边用什么威胁了你?”阮晟知道这次是个开诚布公的好机会,干脆问出声。
谢宴为了能顺利离开,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他们抓了臣的姨娘威胁臣,让臣服从他们的吩咐。这次臣想逃走也是想回到楚国,找到姨娘的所在将人救出来。”虽然这只是一方面,但好歹姨娘是原身名义上的生母,原身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姨娘,他有这个责任把人救回来。
阮晟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只是听完皱眉,“你就打算自己单枪匹马去?”
谢宴摸了摸鼻子,“臣觉得自己运气还好,过去也许误打误撞就找到了,到时候带姨娘离开过日子。”
阮晟头疼,“如果爱妃离开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你的姨娘,那朕会派暗卫过去打探,总比你一人行动要妥善也安全许多,这件事爱妃就不必再操心,朕会让你把人找到。”谢宴当初在谢府的时候偷偷出去卖字画似乎也是因为那位姨娘病重,阮晟当初回来之后将谢府的人抓起来,似乎名单里的确没有那位姨娘。
当时还以为是谢宴在事发后带着姨娘走了,没想到后来再见对方却是在冷宫。
谢宴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他不会武功,当然是阮帝的人更靠谱啊:“这个……会不会很麻烦?”
阮晟安抚看了他一眼:“爱妃救了朕,那就是朕的恩人。爱妃不必再想着离开,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姨娘朕会派人去找,更何况,爱妃的食量……怕是离开皇宫也维持不了多久,朕能保证,只要爱妃在朕身边,吃食上不会短了爱妃。”
谢宴眼睛蹭的一下就睁大了,这、这……简直简直抓住了他的命门啊,想想不仅有人帮他找姨娘,还能让他吃好喝好,再加上御膳的美味,似乎想想被困在这皇宫也没什么。
只是……谢宴黑溜溜的眸仁转了转,当然,要是还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就好了。
阮晟本来等着谢宴迫不及待答应,就看到他瞅着他只是傻乐,到最后也没吭声,只是迟疑偷瞄他。
阮晟眯眼:“有问题?”
谢宴摇头:“没没没绝对没问题,只是……臣能不能再小小的补充那么一点?”
阮晟松口气,只要不是坚持要走就行:“说。”
谢宴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臣能不能天天去看看兽殿的……那位兽主子?”要是能吃着阮帝的膳食还能让阮帝人帮他找人顺便还能撸着阮帝的兽,想想就觉得这小日子这笔生意怎么看都是阮帝亏了啊。
阮晟的表情那么微妙的变了一下,他没想到谢宴这个节骨眼还惦记着他,心里隐隐很开心,只是让他真的天天见到他岂不是暴露了?
阮晟一时间没吭声。
谢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世上没这么好的事。
“要不,臣每顿少吃点?”谢宴不死心,意图再挽救一下。
阮晟揉了揉眉心:“爱妃这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朕却不能答应你。爱妃是自己人,朕也就不瞒着你了,兽殿里的那位身份不一样,不能随意见人,甚至不能暴露在宫人面前,更何况,他身体不太好,也不能离开兽殿太久,不仅如此,每日还需要闭关用药物调理身体,需要花耗许多时辰。”
“啊?”谢宴想到之前兽这么瘦,难道跟这个有关?没想到兽这么惨,跟这位阮帝有的一拼了,“兽……就那位兽主子不会有事吧?”
阮晟将谢宴担忧的神情收入眼底:“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安然无恙。”
谢宴松口气:“那……”他刚想说算了,既然这么危险,为了兽的安危着想还是算了,说起来好像宫里的人除了许公公很少知道兽的存在,这样似乎也说得通。
他也想不到阮帝会说谎的必要性,所以也没怀疑。
阮晟迟疑一番,还是开了口:“几天见一次也是没问题的。”到底不想看到他这么失望的表情,阮晟想想几天见一次应该不容易暴露。
谢宴眼睛一亮:“可以吗?臣要求不高,几天见上一次也行!”撸一把说说话,想想这日子简直了。
阮晟眼底也带了笑意,“朕既然说可以自然是可以,不过见面的时辰到时候朕会让许公公告知你。”
谢宴重重颌首,想到今晚上是上元节,到底没忍住:“那……臣今晚上能见一见兽吗?今晚上是上元节,听说城里有花灯,臣想带兽主子去瞅瞅,一年就一次,皇上放心,臣绝对不会再跑了。”这么好的事,有吃有喝还有玩还能帮忙找人,傻子才会再走。
阮晟迟疑一番,可对上谢宴极亮的瞳仁,拒绝让他失望的话愣是说不出来:“到时候……朕让许安带你过去,只是宫门关闭前早些回来。”
谢宴差点没蹦起来,只是一动,才发现腰部的不适才显露出来。
阮晟无奈:“你别高兴的太早,今晚上有宫宴,等宫宴结束你才能出宫,也玩不了太久。”
谢宴摇头:“臣不去太远的地方。”他穿来还没见过这里的花灯,再说,能带着兽一起去,以前想都不敢想。
再说他之前没能跟兽告别,心里别提多遗憾,这会儿能再见一见,一颗心都软乎乎的,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抱着兽蹂.躏一把。
谢宴到底昨夜消耗了太多体力,等阮晟去御书房离开后,他没忍住又回龙榻上睡着了,已经说开之后,他倒是也不着急了,顶多就是宫里的那些楚国细作,他们暂时还用得着他也不会对他怎么着。
就算是想从他这里获取什么来对付阮帝,只要他阳奉阴违一下,等找到姨娘就跟他们摊牌。
谢宴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因为上元节宫里有宴会,谢宴其实不怎么想参加,顶多就是吃吃东西看看舞姬听听曲儿,可在宴会上他又不能敞开了吃,所以对他而言如坐针毡。
谢宴干脆在阮帝来的时候说他不去宴会了。
阮帝也没强求,让他等宫宴结束就能离宫,只是强调必须带着他给他指派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晟虽然知道他运气好,可这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难保会出差错,所以带点人也是有必要的,更何况……他变回兽身跟着去,阮晟其实心里不太有底,想不去,可当时已经答应了谢宴,只能硬着头皮,想着这两次的确证实谢宴在他身边能化解他身上的霉运。
谢宴心情不错,挥挥手,在阮帝临走前,嘴一秃噜多加了句:“要不皇上跟臣与兽主子一起去?”等说完谢宴就后悔了,让他多嘴多嘴,这谁不知道阮帝这点背程度,万一出了宫再出点事或者被人下点药,到时候还不是他要牺牲?
好在阮晟心虚,他不可能人与兽同时出现,只能叹息一声,装作无奈的模样:“爱妃有心了,只是……朕还是不出宫了。”
谢宴立刻顺坡下驴,特别真诚地瞅着阮帝,挥挥手,再也不嘴贱了。
谢宴等了有大半个时辰,离宫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许公公先一步回来了,到了近前,笑眯眯的,因为谢宴救了皇上以及皇上对谢宴的重视让许公公对谢宴很有好感甚至是感激的,这态度自然也就不一般:“娘娘,皇上让奴才带您去见兽主子。”
谢宴早就准备妥当,为了以防万一,还揣了好几张银票,等到了兽殿前,许公公先一步离开说是在外候着。
谢宴进了兽殿,殿门一关,遥遥看过去,就看到兽趴在玉榻上,整只兽懒洋洋的,谢宴眼底的光极盛,仿佛瞧着兽一颗心就安了下来。
若是昨夜他真的离开了大阮国,怕是又跟兽再也见不到了,如今颇有些失而复得的感觉,他走过去,站在那里,低着头傻乐着瞧着兽:“没头脑?”
阮晟抬头看他,望着谢宴眼底的光,还是有些心虚,万一他跟他出去又出事了?
可下一刻他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谢宴突然就扑过来,抓到怀里就是一顿蹂.躏,甚至还照着他光秃秃只有鳞片的脑袋亲了一口:“啊啊啊,没头脑你不知道,我差点就走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幸亏阮帝够意思,要帮我找姨娘,这下子我们又不用分开了!”
谢宴积攒了好多话要跟兽说,在宫里都是人精,他不可能跟别人说,他本来就是个话痨的性子,差点没憋疯,絮絮叨叨边蹂.躏兽边过足手感才放开兽,往怀里一揣,神神秘秘道:“等下我们出宫去,带你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让你长长兽眼。”
阮晟:“…………”他后悔了,他这会儿只觉得脑袋瓜子都被这厮亲掉鳞片了,用爪子摸了摸,好歹没真的怎么着,可一张兽脸在黑色的鳞片下隐隐透着光,若是人身这会儿肯定是红光满面了。
谢宴将阮晟给揣在怀里的衣襟,从领口塞进去,又在外面罩了一个披风,过得严严实实的,还带了毛茸茸的兜帽,既保暖又不让人发现兽的存在。
等谢宴出去,许公公早就候在那里,看到谢宴怀里鼓起的一团,眼底都带了笑意:“兽主子这些年还真没出去过,这次辛苦娘娘多照看着些。”
谢宴弯着眼心情好,连声应着。
等马车低调地出了宫,一行几人都是便装,等出了宫到了一处隐蔽的巷子,谢宴下了马车,他揣着个暖炉,戴着兜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从外头瞧着只像是一个金贵的小公子,加上天黑,所以没人发现这金贵的小公子的披风一个盘扣是开着的,而兽就是从这里往外瞧着外头的热闹与灯火通明。
阮晟被谢宴搂着趴在怀里,谢宴大概是为了怕兽冻着,所以直接给塞进披风里的衣袍里,他两只爪子搭着衣襟口,兽身几乎贴着谢宴的胸口,对方身上的热气清晰传到他的鳞片上,总有种整只兽被对方的气息给包裹着的错觉。
阮晟趴在那里,明明外头的景色是他当初在宫里孤独一人待在兽殿期待过的,可此刻却有些心猿意马,眼前他的兽眸能看到的仿佛成了过眼云烟,他的注意力反而都在头顶上方的那个人身上。
谢宴想到上元节肯定人不少可也没想到这么多,尤其是此刻走过去,不少人会看过来,大概被他的脸惊.艳一下,却又畏惧他身旁跟着的几个人,不敢多看很快移开。
谁都没发现他怀里还多了一只。
这种头一次正大光明跟兽一起逛京城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他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买过来,自己先拿过来,就忍不住凑到胸前,催促兽也赶紧伸.出小爪摸一摸。
阮晟虽然没怎么出过宫,可小时候他养在兽殿,父皇会从民间或者别处寻来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或者能让他高兴的东西给他玩,所以看到这些寻常的他其实并不感兴趣,可听着谢宴催促着,他还是很配合地慢慢从他衣襟口探出一只爪子,碰上一碰。
每次他一伸爪子,就能感觉到随即爪子尖上传来热热的触感,很显然是某人趁机也用手指头捏一捏他的小爪占便宜。
谢宴每次摸到小爪就感觉心满意足,这样逛了大半条街,终于逛累了,买了两盏花灯,他一盏,没头脑一盏。
等坐在一旁的小摊位上,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混沌,只可惜没头脑吃不上。
只是就在谢宴和几个暗卫坐在小摊上吃着小馄饨的时候,他耳朵灵,听到有马蹄声传来,马车经过时,谢宴多看一眼,可这一眼就看到马车的窗棂里有东西嗖的一下扔了出来,刚好就落在谢宴的怀里,并精准透过他开了一颗盘扣的披风,扔到了怀里藏着的兽的爪子上。
谢宴捏着汤勺的手一顿,低头:???
阮晟也望着爪子上多出来的信笺团:???
只是显然扔出纸团的马车里的人运气不太好,被马车后跟着骑着马一身劲装的男子看到,他直接一抬手,马车继续前行,而男子带着几个整齐划一的手下齐刷刷翻身下马,直接到了谢宴的面前,伸.出手:“东西拿来。”
谢宴默默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粗燥的大手,默默把嘴里的小混沌吞下了肚:这是人在摊位坐,祸从天上来啊,这是不是有点点背?这不符合他运气爆棚的水准啊?
谢宴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男子,“拿来?拿来什么?没见过伸手向人讨东西还讨的这么理直气壮的,谁给你的勇气?”
要是对方态度好点也就罢了,可这直接命令的语气想怎么样?加上那马车里的人扔东西出来,也很不对劲。
“你!”男子显然没想到谢宴瞧着面嫩不会武功的模样,竟然气性这么大,刚要发火,从马车前头跟着的一人调转马头回来,直接翻身下马拦住要发火的男子。
男子看到他脸色微变,恭敬拱了拱手。
谢宴抬眼看去,后来的男子戴了一张面具瞧不出面容,只是整个人气势很足,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可谢宴怕过什么?他面无表情抬抬眼,“怎么?一个来抢不行要来两个?”
男子笑笑,只是戴着的面具瞧不出来,只能听到声音,倒是温和:“公子息怒,是我家小公子想下去看花灯耍赖,只是他身子骨不太好体寒,吹不得风,所以就偷偷想扔纸条出来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被绑了闹腾一番,好出来看一看。下面的人因为担心小公子这才语气不太好,公子莫怪。”
“就是嘛?这个态度多好,行了,好好吃个馄饨突然就扔了过来,这还没看呢,以后让你家小公子别扔的准头这么好。”谢宴说着,从怀里一摸,从兽的爪子里结果那个纸团,直接不怎么在意朝着后来的男子随意扔了过去。
扔完也不再看男子,就开始继续吃小馄饨,吃的一脸满足。
后来的男子连忙道谢,等捏着纸团,回头看了眼一开始的男子,后者朝他颌首,显然是说还没打开看,这人才更是赔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袋子要递给谢宴,被谢宴横了一眼,“嘛呢?谁稀罕你的银子?少来烦本公子!”
那人也不恼,只是他身后的男子脸色不好看,只是被面具男阻止,一行人很快上马匆匆追上了马车。
谢宴低头把馄饨吃完,结了账,才继续提着花灯慢悠悠逛街。
等走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的暗卫上前低声道:“公子,看着我们的人撤退了。”
谢宴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们的身手如何?能躲过刚刚那些人的眼线吗?”虽然这事不归他管,要是不碰到他头上也就算了,可显然那纸团扔过来这些人这么紧张,后来的那个面具男还不露脸,他当时解释的那话,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他看了纸团,那么解释能糊弄过去;如果他没看,态度诚恳一些这事也就算了。
后来说是走了还留下一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动作,那马车里的人肯定不对劲。
为首的暗卫应了声:“除了刚刚那个面具男之外,其余人都在属下等人之下。”
谢宴嗯了声:“那我们跟过去瞧瞧,到时候你们潜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不过安全至上。”如果是误会也就算了,免得惹事。
为首的暗卫应了声,他们几人派过来就是听从娘娘的安排,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公子,人已经走了这么久,我们要怎么跟过去瞧瞧?”就算是想瞧也要知道他们落脚在哪里啊?难道……还跟之前一样算一算?
谢宴笑了,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捏了捏兽的小爪,又轻拍了拍兽的脑袋,自然是这时候是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兽的嗅觉比他们人灵敏,刚刚那纸团刚好是落在兽的掌心,残留的气息还在上头,刚好这时候时间也不远,他只要带着兽,让兽给他指一指就行了。
阮晟本来还一头雾水,很心虚大概是因为他的关系才让谢宴又惹上事,只是看谢宴没动静也没多想,这会儿听出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可还是蹬了蹬爪子。
谢宴一直往前走,到了一个拐角的时候,兽的小爪勾了勾他的衣襟,谢宴知道该拐弯了,等绕过几个巷子,最终停在一处谢宴却是没动弹,再往里走可就不安全了,他朝为首的暗卫看了眼,后者没出声轻点了一下头,带了两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里。
谢宴则是带着另外三个重新回到街道上,找了个最近的摊位,继续吃着一碗阳春面。
等谢宴吃到第三碗的时候,三个暗卫回来了。
谢宴结了账,为首的暗卫跟过去压低声音把看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也幸亏这些人里头只有那个面具男的功夫还能看,不过面具男刚安营扎寨似乎在吩咐什么没太注意到他们,他们顺利追查到那个小公子的情况。
谢宴听完愣了下,按照暗卫去查到的,那个面具男口中的小公子是被绑着的,不知是从马车里就开始还是一直绑着,关在其中一个厢房里,他们买了一个院子,把守很严,废了不少功夫才潜进去。
“那小公子估摸着也就六七岁,浑身上下穿得不错,但是不知道什么身份,只是情况有点不太好,似乎在发热,整个人病得严重,只是那些人像是不在意他的生死,只是关进去继续绑着堵着嘴,属下怕被面具男给发现没敢去他那边,只打探到这些。”暗卫看了谢宴一眼,赶紧把头低下,最后想了想,总结道:“公子,属下觉得,像不像绑架富家公子再勒索?”
谢宴觉得有这种可能,本来没遇到也就算了,可遇到了要是去报官,问题是没凭没据的他们信吗?
到时候再打草惊蛇了那面具男寻个借口直接把人转移了,他们不仅自己暴露了还可能再也找不到人了。
谢宴找个巷子蹲在那里,这事管不管还真的头疼,可要是不管,那孩子才几岁,万一被撕票,他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谢宴最后还是不能无视,抬起头看着几个暗卫:“如果让你们把那小公子救出来,你们有几成把握?”
为首的暗卫想了想那里的看守以及人数:“有七成的把握。主要是那个面具男,其他的倒是还好,只是若是被面具男发现,到时候我们怕是要暴露了。”
谢宴想了想:“那就去救。”既然遇到了,不能见死不救。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阮帝给传染的点寸了,怎么好好的来看个花灯还能遇到这种事?
他小声嘀咕的声音暗卫们没听到,他怀里窝着的阮晟却是听到了:“…………”他默默心虚地窝在那里,小爪子慢慢把脑袋捂住,干脆不听了。
不是他点寸了,是因为……他把他带出来看花灯了。
为了防止出事,谢宴让这次跟来的六个暗卫一起去,谨慎起见,谢宴就留在宫门口不远处,只要人救出来立刻进宫,就不信那几个人还能进宫跟他抢不成?
几个暗卫等先一步把谢宴送到宫门口不远处,确定谢宴不会出事之后,才立刻去办,终于在离关宫门还剩一炷香的时候,把那小公子裹着夹在手肘下回来了,只是几个人有点狼狈,最后被面具男发现,打了一场,幸亏他们身手不错。
谢宴早就准备好,赶紧直接让他们上了他们出宫时的马车,直接一扬马鞭,直接飞驰进了宫。
等面具男追出来,翻遍了整个皇城都没能找到之前来抢人的那几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谢宴因为有特殊的令牌,直接通行无阻,他不敢把这个小公子带去养心殿,先带回了华阳殿,让暗卫先去通知皇上,而等谢宴挥退小太监回到自己的寝殿,把那小公子放在榻上,揭开裹着的披风,一看对方那容貌愣了下,小孩模样长得还真是不错。
只是他刚脱了披风,怀里的兽落了地,爪子软软踩在地上,朝谢宴看了眼,尾巴一甩就跑了。
“没头脑!”谢宴追了两步,低低喊了一声,刚要继续追,外头传来小太监询问的声音,问他要不要吃夜宵,小太监们如今就指望着燕妃能一飞冲天他们也能跟着讨得好处自然很是上心。
谢宴怕暴露这小公子,说了不必,让他们不用过来打扰。
这么一耽搁想追兽是追不到了,想着兽对宫里的地形比他还熟,他这寝殿还藏着一个,只能等着暗卫那边向阮帝的禀告。
而另一边,阮晟从后殿出去就七拐八拐进了华阳殿的密道通往别的寝殿,又从别的寝殿的密道回了养心殿,重新穿上龙袍,直接去了御书房。
等刚到御书房,他坐在龙椅上,没等一会儿,外头传来许公公的声音,似乎还有别的声音,许公公先是敲了敲御书房的门:“皇上,明王求见。”
阮晟奇怪这么晚明王怎么来了?“让他进来。”
明王进来时脸色不太好,急匆匆的,等御书房的门一关,看到阮晟拱手行礼:“皇上!”
阮晟一看这是出事了:“明王这么晚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王直接道:“皇上,李将军请了常老出山,还另外调了自己的私兵准备着。”
阮晟眉头皱得更紧:“常老?常老已经好几年不理朝政,怎么这时候出来?朕那舅舅应该没本事把他请出来。”常老是帝师,是他父皇的老师,他父皇生前对常老极为恭敬,阮晟小时候也几乎也是有常老一手教出来的,只是几年前常老以身子骨不太好为由隐居深林不问朝堂的事,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更何况,常老怎么会被李将军说服?
明王也是刚得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听说李将军说服常老出山是为了皇家子嗣的事,说皇上独宠燕妃一人,对社稷对江山以后皇嗣延续不妥,听说早几次李将军就派人偷偷过去拜访过。只是都被常老拒之门外,不过这次……有些私人缘由,常老主动出了山来了京城,等明日怕是就能到了。”
“李将军的私兵是怎么回事?”阮晟抓到一个重点。
明王道:“这就是臣要说的私人原因,常老这次出山并非因为被李将军说服,而是因为他的老来子前几日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李将军说能调用他的私兵替常老寻找,所以常老为了老来子,想借用李将军的人找到老来子,只能先来了京城。”
阮晟更是诧异:“常老的老来子?以前没听人提过。”
明王想想常老虽然是两位皇帝的老师,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刚刚年过半百,这当初归隐山林,说不定就是为了这老来子:“对,若非这次消息被李将军那边传出来怕是还不知道,听说已经七岁了,突然就失踪了,常老据说急坏了,因为这个,李将军保证能替他找到,若是真的被李将军的人找到,怕是为了这个恩情,常老虽然不会干预皇上您的事,但是……可能会对燕妃娘娘不太好。”
阮晟也想到这种可能性,毕竟常老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据说对楚国人很有敌意,他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了,这件事……嗯?等等,你刚刚说常老的老来子几岁?”
明王道:“七岁了,等下个月生辰就满七岁了。”
阮晟望着明王,后者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怎、怎么了?
阮晟脑海里却在这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谢宴刚刚救回来的那个小公子,似乎……就六七岁的样子,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
而另一边的谢宴等着暗卫时突然打了个喷嚏,不会是出去一趟惹了风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