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昏暗的房间里，刘鹤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有气无力地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电话那段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含着浓浓的责备，“事情到现在都没办好，你干什么吃的！”
刘鹤捏了捏额角，心里涌上一股烦躁，“你知道个屁！劳资这回踢到铁板了，那事儿别想了，赶紧放弃！”
“什么铁板？”对方冷哼一声，“就你们那少东家？一个毛头小子顶什么用？”
“顶的用可大了！”刘鹤越想越急躁，语速变得飞快，“他可是我们老总的独子！将来要继承公司的！别特么说毛头小子了，他就是个傻子我也得罪不起！”
“哦？这么说你倒大霉了？”然而对方听了他的话反而乐了，慢悠悠地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以后你还能在华盛继续混下去？呵呵，做梦吧。不如早点办完事来M.X，许诺给你的我都会给。”
刘鹤沉默不语。
“……你就非要这部戏的男主角？”
“也不是。”对方的语气陡然深冷，“能拿到最好，如若不能，也要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楚宥怎么得罪你了？”刘鹤捏着额角，嗓音里充满了疲惫，“这么针对他，有必要吗？”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袁玉书不想和他废话，语气破为不耐，“早点行动，这事到时候只会认定是剧组人员的失误，怪不到你头上。”
那你们当初倒是别把郑旭招进去啊……
不想承认自己畏惧郑旭，但是心里始终顾虑重重，刘鹤长叹一声，声音微哑：
“……知道了。”
***
“哥哥？那个姜肆真的喜欢你啊？”慕婉一屁股坐在了楚宥的沙发扶手上，满脸担忧。
“不要听郑哥胡说。”楚宥瞥她一眼，“没有的事。”
“呵呵，不要小看我比你多活的十二年，我一眼就敢肯定……”郑旭伸出手指晃啊晃，“你们绝对有猫腻。”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楚宥端起茶杯，神色平静，“或者说，我对他并无好感，若非有求于人，我甚至不愿与他交好。”
郑旭转过脸看慕婉，“听听，你听听。”
“好美的文字，动听的语言。”慕婉鼓掌，“我哥真酷。”
郑旭：“呵呵。”
低头啜了一口茶，楚宥想起白天的事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今日会顺着姜肆的心意，一是对方刚刚帮了自己一把，二是他算得明白这笔账，喊他一声哥哥换得一个影帝入组，自己稳赚不亏。但是事后对方真心实意的欣喜也确实出乎他的预料。
姜肆对他究竟如何，是故意戏弄他还是真的对他有好感，楚宥仍旧不确定。
至于他对姜肆，上辈子的抵触情绪一时半会儿很难根除，但是由于对方和记忆里性格差距过大，他现在偶尔可以把两个姜肆分开看待，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方除了有点欠嗖嗖的，到也没有其他让人反感的地方了。
指尖在杯沿摩挲一圈，楚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脱郑旭的眼睛，也不打算再为难楚宥了，他又呵呵笑了一声，把话题转向了正事。
……
这天下午楚宥要拍的是一场重头戏，戏中的顾卓之涉险帮助组织，在街道上被一众敌人围追堵截，敌人企图引爆汽车将他炸死，而顾卓之凭借良好的意识和优越的身手，反而借着爆炸的烟火掩护成功脱身。
简泠知道这场戏风险性很高，但是无论镜头里镜头外都相当精彩，所以即便没有她的戏份，她也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徐军元身边，想要近距离观看帅哥跑毒。
这场戏的零碎部分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一个楚宥翻身躲在车子后面观察敌情，然后车子被敌人打爆的爆炸场面。
上一个镜头拍摄结束，楚宥顺利地从车顶翻身到车后，暂时躲藏在此举着枪观察身后的人，而饰演反派的演员则对着车进行射击。
“准备啊，准备！”徐军元大声喊，“再确认一遍，千万不要出差错！小楚你ok吗？”
楚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暗芒》第四十二场三镜一次，action！”
跟着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这全剧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镜头之一来临。徐军元在简泠耳边高声倒数，然而就在他倒数到“5！”的时候，楚宥突然动了。
简泠一愣，对于楚宥的提前跑动非常不解，因为她相信这绝不是对方会犯的错误。从她的视角可以通过镜头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颚线，漆黑的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紧张，那种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刺激了简泠的情绪，她跟着心高高提起，甚至直接站起了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徐军元的倒数声卡在了嗓子里，因为下一秒，车子爆炸了。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浩大的火光，突兀地在片场中心炸开，追逐着刚刚起步的楚宥，像无数条条猩红的舌头舔舐他的衣角，张牙舞爪地就快要把他吞没。
简泠腿软了。
炸开的烟火铺天盖地，男人迈开长腿极速奔跑，修长的身影在硝烟弥漫中若隐若现，简泠似乎能感同身受到那滚烫灼热的感觉，从脊背一直燃烧到头皮，让人眼前发黑。
但是他跑出来了，甚至从镜头需要拍摄的部分来看，这场戏比预想中还要惊心动魄，让人热血沸腾。
只有在场的人知道，楚宥这并不是在演戏，这是真正的穿越火线，甚至他此刻仍未摆脱爆炸的侵袭，直到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人影向他狂奔而去，楚宥被对方用衣服罩住，硬生生地往某个方向扯了过去，再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几个翻滚之后躲在了一个柱子之后，彻底安全了。
楚宥的心脏疯狂跳动，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衣服也被拿了下来丢到了一旁，灰色的风衣上因为火舌的撩动留下几个黑点，其他完好无损。
片场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直到跳动的火焰平息，女生一声后怕的“楚老师！”，所有人才开始惊慌失措。
“草踏妈！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徐军元跟着简泠一起冲到楚宥面前，即便亲眼见证了楚宥没事，他此刻也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暴跳如雷地从楚宥这里又冲到了负责爆炸的工作人员那里，“到底什么情况！”
“对，对不起……”工作人员低着头，声音发颤，“我……我计算错爆破时间了……”
“这种错误你也敢犯！这种错误你也能犯！你是想搞死我还是想搞死小楚！你说啊！”
徐军元想着就一阵发虚，他说为什么楚宥会提前起跑，如果不是提前了……妈的现在起码是个重度烧伤！
操！徐军元气得直接一巴掌挥到了对方头上。
工作人员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导演。”那边楚宥站了起来，对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青年穿着军装站在距离他不远的柱子旁，帽子掉落了，发丝有一些散乱，但是眉宇间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慌张，也没有和他一样的气急败坏。
徐军元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剧组的气氛瞬间巨变，有女孩子哭泣出声，好像刚刚死里逃生的是她们一般，几乎所有人都走过来对楚宥表达关心，每个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拍在他肩膀上的手相当用力，把他拍得肩膀发麻，整个人都晃了好几晃。
瞥了一眼远远站着对他比ok的慕婉，又看了看周围乱哄哄的一圈人，楚宥知道这出戏是演成了。
至于那个配合自己演戏的伙伴……
楚宥回头，发现对方正眯着眼，靠在柱子上，神色极其危险地打量着一个正紧紧抱着自己的人。
……邱昊东？
而这会儿，大家顺着楚宥的视线看过去，也全都怔住了，片场的气氛再次转变。
“……姜影帝？”徐军元一愣，“您怎么会在这？”
***
“喂，我说你昨晚去哪了？喂，你干嘛？别扯我！”
刘鹤一头雾水地跟在吴赫熙后面，对方见到他什么话也不说，铁青着一张脸就被拉拉扯扯拽到了片场。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不动手了吗！啊？！”被吴赫熙用力往前面一推，刘鹤只扫了几眼明白了情况。
现场一片混乱，硝烟弥漫，仍然留存着爆炸后的余威，而片场的工作人员乱成一团，都围着楚宥嘘寒问暖。青年面上云淡风轻，在此情此景中，竟然有几分强装镇定的意味，格外让人心疼。
而那个之前自己联系过的负责爆破的工作人员，正被几个保镖制住，动弹不得。
刘鹤脸顿时白了，心中知道大事不好，极有可能被人将计就计给算计了，这会掉头就想跑。
“刘哥！”
他听到了那人扯开嗓门喊自己的声音。
……
这边，徐军元看着倚在柱子上面色不善的姜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他光顾着担心小楚了，回过神来可是吓了一大跳，这么大一尊佛就站在这儿，距离楚宥不到五米，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
而且回想起来，刚刚楚宥确实是被一个人拽到柱子后面扑倒来着，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事实呢？
还有……这位爷看起来心情好像很糟糕？
听到徐军元的声音，目光一直落在楚宥身边的姜肆才收回了视线，神情也变得稍微散漫了些。
懒洋洋地对徐军元问了声好，他遥遥瞥了一眼人群外围，扬起了眉梢，“我听说你这儿男三缺人？”
徐军元一愣。
姜肆的目光在远远走过来的两人身上停顿片刻，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很凉，“你看我怎么样？”
“您说什么？！”
徐军元叫了出来。
姜肆又瞥了他一眼，像在看傻子。
徐军元人确实憨厚老实，但他不是傻子。姜肆这个问题指向性很强，摆明了就是冲着吴赫熙来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有些话不说在明面上不代表他想不到，剧组的爆破之前反复检查反复确认，怎么偏偏就在正式拍摄的时候出错，真的是偶然？
他可没有那么甜。
但至于为什么是姜肆出面……徐军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宥，暗道小楚果然不简单，竟然连这种恶名昭著的人都能相处得来。
那如果姜影帝真的能加入他们剧组……
想想那之后会暴涨的话题度，关注度，还有演技水准的提升，徐军元就已经激动得快要按捺不住了。
“好，好，很好。”火急火燎地吼出声，他随后又放低了姿态，“……您确定吗？那片酬……”
“这个好说。”
摆了摆手，姜肆的视线忽然凝固在了人群外围，徐军元跟着看过去，那不正是吴赫熙吗！而且还扯着他的经纪人？
“导演，试个戏呗？不然不能服众啊。”姜肆笑着开口，一只手抄进了口袋，站直了身子。
“……嗯。”
姜肆说要试戏，但徐军元并不知道该怎么试他的戏啊！虽然对方成名不久，但是演技是业内公认的好，徐军元不认为自己的水平比对方还高，估计对方演什么都会说厉害。
“这样，演的是个军官是吧？”姜肆忽然迈步走到了楚宥跟前，指尖一勾从他腰间把手/枪勾了出来，然后上了膛。
“你……”楚宥下意识皱了皱眉。
“我刚刚看了你拿枪姿势。”姜肆小声对他说，“挺酷的。”
楚宥没答话，只皱着眉望着他。
姜肆对他笑了笑，手/枪在指尖转了转，“就试试我的枪法吧。”他对徐军元说。
“啊？”
徐军元还不待反应，忽然见姜肆抬起手臂直指片场的另一端，闪电间就是砰砰两枪，枪口一缕硝烟升起，把徐军元的脸都吓白了。
“啊！”
两声惨叫几乎是同时响起，躲在人群后面的吴赫熙和急着要离开的刘鹤都捂着额头跌坐在地，疼得直抽气，有鲜血从指缝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上。两枪直中眉心。
工作人员都吓了个半死，站得离二人近的更是拔腿就跑，一开始隐没在人群里的二人此刻分外显眼，惊恐地看着原处的姜肆，仿佛他是个吃人的恶魔。
然而他还在笑，翻看了手里的枪再次眯眼指向了他们。
“可惜了，是空包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