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携看着黎荀落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还有微红的眼眶,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但是要让她一时之间去服个软,也还真是不太能办得到,于是黎荀落抓着这个空挡,就美滋滋的权当她的默认了。
毕竟革1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钟携现在哪怕是软化一丁点儿,对于黎荀落那都像是灿烂的阳光和泛滥的河水——怎么都比没有要强啊。
就因为这个原因,哪怕因为生理期,加上家里那些污糟糟的事儿的缘故,黎荀落着实是萎靡了几天,但是生理期一结束,她立马就生龙活虎了起来,精神抖擞的打算去上班了。
这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路过花店的时候看了看时间,敲门进了,笑着说道,“早上好,薄荷还有吗?”
店主这会儿也在忙着上货,闻言只短短回了一句,“稍等。”
黎荀落也不急,在角落里蹲着看了一会儿。
旁边有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是盆装的观赏花,远看着很好看,近看才发现基本上都是假的。
不过这排架子上的花大概也就是给人看的,做展示用,而且每一盆花上都标注了花语,主要分了三个大类:亲情,友情和爱情。
黎荀落在那看了一会儿,店主忙完了那一阵之后,擦擦手过来,爽朗的笑了笑,说,“您好,请问需要薄荷花是吗?”
黎荀落点点头,往后让开了点位置。
这一下店主也认出她来了,笑着说,“是您啊,稍等,今天的花清早就已经装好了,我看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
黎荀落笑笑,“嗯,家里……有点事儿。”
“理解。”店主侧头打量了一下黎荀落,了然的给了个眼神,没多废话,把花交到她手上,“祝顺利啊姑娘。”
“多谢。”黎荀落笑了笑,把手里的花向上一仰示意,出门了。
钟携先前讲过的话她其实也是听了的,只有前几天定的花束比较大,毕竟送得多了……却是没地儿放,而且薄荷花聚在一个屋里,那味道也确实是挺感人的。
所以后面几天都是送八朵,估计店主也是看出了点门道,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加油。
黎荀落摸摸鼻子,也不知道钟携能不能理解。
大概是理解的吧?
大摇大摆的进了组之后,黎荀落才发现四下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儿有点不太对劲。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是和往常总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更多的掺杂着看热闹,和好奇的目光,活像黎荀落本人是个什么稀奇怪物似的,倒也不算恶意。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钟携休息室,也没提这茬,举起手里的花挡在脸上,伸手推开了门,说,“钟老师早上好。”
房间里面一片寂静。
半晌,察觉不太对劲的黎荀落把花挪开,也傻了。
——屋里头,站着的、坐着的、抗包的、化妆的、打灯光的,好家伙,上上下下塞满了人,打眼一看,少说得有十五六个。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总共就这么点大,塞下这么多人之后,能让她推开房间都算是奢侈了,虽然嘈杂,可开门的动静还是一瞬间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扫射了过去。
黎荀落看着里面范小简呆滞的眼神,从善如流的切换了台词,说道,“钟老师,花又来了,麻烦让小简姐跟我出去签收一下吧?”
范小简不愧是应付多了这种大场面的,瞬间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挤开人群,从胸前的口袋里面拿出笔,说道,“送花的人呢
?就这么让你过来了?给钱了没——看着大冷天的,不给人家再买个奶茶——”
一边说着,范小简‘砰!’的一声拉上了门。
俩人站在走廊里,彼此相顾无言。
范小简:“……”
黎荀落:“……”
“刚才那是……几个意思?”被范小简带到了楼上的黎荀落这才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的问。
范小简也哭了,“落落姐我错了,我这不是看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还寻思着你再来怎么得轰动一下子,好歹提前会跟我说一声,谁知道你就这么不吭不响的来了?”
话说到这停了一下,心想刚才大概也不算是……不吭不响了?
黎荀落闻言也不由无语了,看着范小简,俩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也怪她俩事先没串通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黎荀落在《猎王》剧组里头,本身戏份就不重。
虽然一个大成本的电影,往多了说可能拍好几年的都有,可这部片子里头,并没有启用什么新人,导演不需要日复一日的带着他们去寻找感觉,演员的演技也不需要反复磨炼,新人可能卡掉三百多个镜才能过的一个流程,他们只需要几十个,甚至更少就能过。
时间成本上来说,真的是节约了不少。
但是这么一来……对黎荀落来说那就不太好了呀。
钟携是一个很能带着人入戏的前辈,她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以这个年纪备受人的喜欢,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甚至就连自己这么一个新人,被钟携带了两天,大荧幕上的表现,就已经足够的好了,又何况是组里其他的人?
但是她也不是为了拍戏才进的组啊……黎荀落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味儿,磨磨唧唧的等着钟携晨间采访完了之后,这才悄咪咪的摸进去了。
黎荀落上午大概是八点多到的剧组,而那个时间点,钟携休息室里面的人,各司其职,看上去都已经快要到了收尾的阶段,显然已经忙完了工作,这个时间卡的,她都不敢想钟携到底前一天晚上休息了多久,第二天又是几点起来,开始准备一切的。
这次她学乖了,进去之前先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是门却被快速的打开了,是范小简。
黎荀落进去之后侧着头看了一眼,“你姐睡了?”
范小简点点头,也压着嗓子说,“啊,刚睡不久呢,这两天真的是折腾得很了。”
说着,她在一边弄热水冲感冒药的功夫,给黎荀落大致的说了一下。
“这两天剧组雨戏多,偏偏整整两个月都没雨,可是进程到这了,也没法子一直耽搁,导演那边一合计,和我姐这边确认的用人工雨幕。”范小简看了眼就摆在钟携前面的小太阳,心疼的不得了。
本身钟携腿关节就不好,早年受了伤,一到阴天下雨、或者是受了凉的时候,就疼的钻心一样。
可她是个前辈,又背了一个‘敬业’的名头,多少采访上,那些小后辈都给她挂了这么一个标签,而加上她对自己要求本来就严格得很,也不肯懈怠,连续几天了,都是强忍着疼上的,否则就要被批判,说她耍大牌。
有时候她在一边看着都不是那么个滋味儿,可偏偏钟携疼的脸都变了,硬是一声都没喊过。
黎荀落光是听着,都觉得自己的心要揪起来了。
“没给她按摩?叫人过来推拿行吗?”她低声说道。
其实因为前段时间下雪下雨的,包里她随身都带着膏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想着万一哪天钟携能用
到了,她这起码能有。
“哪儿有那个时间啊……”范小简叹了口气,把药冲进杯子里头搅拌开,说道,“再说了,这几场都是大夜,人家推拿的师傅也不可能就在这干等着,等歇了再凑上去给按摩吧?”
这倒也是。
演员本身就是个没有日夜的活,哪怕是中间换场都可能休息不了半小时,紧接着烘干了就又要上去,一场冷一场热,这种天气里头,真的是太难熬了。
“你给我姐叫起来喝药吧?”范小简摸了摸水温,看了眼时间说,“还有四个多钟头下午才上工,导演特批了让她歇一会儿,等会儿要醒了你拦着点,别让她去片场。”
“知道。”黎荀落接过药,看着范小简收拾东西出去了。
范小简跟在钟携身边儿,其实也不容易,太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需要她去处理,也亏得是钟携现在混出头了,范小简能在尾巴上沾个顺风车,否则不知道要跟人一天十次的吵架吵到什么时候呢。
室内恢复安静了之后,黎荀落才拿着杯子走到了钟携边儿上。
钟携看上去睡的很熟,但是黎荀落才刚刚用手碰到了她的脸,钟携就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只是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一片清明。
只是这次有点不太一样——钟携在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黎荀落了之后,下意识的挑了挑眉,而后笑了。
这笑的黎荀落不由就想到了上午那场荒唐,赶忙追问,“我刚才都忘记问了,上午那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钟携坐起来了一点,看着玻璃杯里看上去黑乎乎的感冒药,没急着喝,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她们当真了。”
“当真了?”黎荀落脑门上就差贴上‘你在逗我吗’这五个字了,差点笑出来,“真的假的?”
“真的。”钟携说,“因为我告诉他们,这是真的。”
黎荀落愣住了,耳后,她耳廓慢慢的染上了一点绯红色,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钟携一眼。
钟携一笑,刚打算说什么,就见黎荀落憋了半晌之后,吭哧吭哧的,仿佛绝地反击一样,突然抬头,含羞带怯的摆了一下手,那一瞬间,她手边的空气仿佛化成了实质性的绢花,飘啊飘的,还带着颤音的说,“讨~厌~”
钟携拿药手顿时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