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安钰, 他和安钰很早很早就认识, 他们关系很亲近, 他们商量的会是什么事呢?是他们的私事吗?为什么许觅没有事和自己商量呢?哪怕是公事也很好啊。
今天许觅想做的, 他和他一起完成了,可以分享快乐的啊,不是没有话可以说。
祁曜手指捏得紧紧的, 指关节泛白, 控制不住自己乱飞的思绪。
他不想, 不想许觅住在安钰家, 不想他们那么亲密。
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有些头昏脑胀,祁曜扶着墙站起来, 离开了许觅的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又看到餐桌上摆放整齐, 精心准备的粥和小菜, 他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背略微弯曲着,慢步走到餐桌边, 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子。
粥的温度有些凉了,原本是特意准备的温的, 因为他进去太久了。
小菜,也冷了,带着涩口的苦味。
只吃了几号, 祁曜就撂了筷子,静静看着桌面发呆。
阿觅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也很容易让人喜欢,他就不一样了,嘴笨,手也笨,一顿简单的晚餐都做不好。
他今晚不在也好,不用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祁曜起身,把粥和小菜都倒进了垃圾桶,又略显生疏地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了干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拎着垃圾袋出门,祁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停车场。
他就去看看,就看看可以吧?不会让阿觅发现的,也不会让他烦。
安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爸妈都去外地进货了。
“觅觅,你能进C大可太厉害了,不知道我们学校,到时候有没有项目,我申请去你们那交流。”
安钰和许觅一起,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闲聊,正事已经谈过了。
“那当然好啊,我在那边朋友也不多,你能去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玩,那边的图书馆超级棒……”
楼上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祁曜车停在楼下,根据郑刚给的信息,准确找到了安钰家的位置,车窗降下,看着四楼第三个窗户。
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就是看不到,才会有更多遐想的空间,祁曜觉得自己现在想象力这么丰富,沈则功不可没。
女主和男二在房里深情脉脉,你侬我侬,男主在楼下冻成狗,还不敢上去质问。
他情况好一点,是夏天。
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的,来了没看到许觅,只有猜测,让他一步也不想离开。
许觅真的在上面吗?他什么时候来的,聊了多久?聊什么能聊这么久?除了聊天,还做了什么?
脑中浮现很久以前,许觅和安钰肩靠肩坐着,默契又融洽,把其他人排斥在外的情景。现在也是一样吗?
祁曜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眼睛盯住那个方向不放。
烦人的是不断地有小虫子之类的从窗户飞进来,这里的蚊子特别毒,一咬一个大包。
祁曜抓挠着,忍无可忍地升了车窗,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点光。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熄灭了,不止他家,很多的光都熄灭了,睡觉的时间到了啊。
阿觅肯定不会随便和其他男生睡一张床吧?哪怕是安钰,也不会吧?
车内很闷很闷,哪怕开了空调,祁曜也觉得热,只能不断地把温度调低,再调低。
身体的热降了下去,心头的燥热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祁曜推门下车,从后备箱取来存放的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头越来越晕了。
“沈则,来XX接我……”
撑着最后的理智,祁曜打了沈则的电话,他现在的样子不想被下属看见。
赶到这个偏僻的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将近一点了,沈则叫了王浩东还有李千城一起过来,听声音祁曜是喝醉了。
“曜哥,曜哥,开个门。”
王浩东敲着车窗喊。
喊了半天也没回应,王浩东纳闷的:“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
沈则把他推开,拉了下车门,开了。
“先把曜哥送回家吧,车我开回去。”
沈则说到,看到车里祁曜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也是皱了眉,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地址,想着回头查一下。
三人合作把祁曜的车和人弄了回去。
“哎不对啊,曜哥这身子,也太烫了,不像是光喝醉酒了。”
王浩东伸手试了下祁曜的额温,被烫得缩回了手,明明回来吹了一阵冷风了,酒热也该退不少。
沈则找来温度计给他试了试,三十九度八。
三人被吓得不轻,连忙把人送去了医院。
“曜哥今天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去B市了,怎么这么快回来,还喝成这个样子?”
王浩东擦擦脑门的汗,看着医生围着祁曜忙活着,问沈则他们。
沈则在祁曜家的时候,就让人去查那个地址了,现在也得到了结果。
“八成是为了许觅,许觅今晚去安钰家了。”
沈则面无表情地解释。
“那也不至于吧,他俩这么多年了也没发展,总不可能今儿一晚上突飞猛进吧?”
王浩东摸着脑门,还是想不明白。
他们两个之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祁曜行为反常。
“曜哥没事就好,等他醒了问问吧。”沈则拍拍他的肩膀,又拍拍李千城的,“这里我守着,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来换我。”
“行吧,有事随时联系。”
王浩东看了眼祁曜,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李千城状态也差不多,都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
没过多久,医生也离开了,叮嘱了沈则一些注意事项。
沈则看着病床上,一脸潮红的祁曜,叹了口气。他倒是比王浩东两个知道的多些,也想得多些。
曜哥会这样,多半是在许觅那里受了打击,在情感上不自信了。所以,以前不觉得是同一层面的情敌的,现在也觉得是大敌了。顾忌着曜哥的面子,他还是不能随便和人说。
沈则搬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着,趴在柜子上睡了。
半夜的时候,祁曜醒过来,头又晕又胀痛,模模糊糊地看自己床边趴了个人,心下一惊,是阿觅吗?
他闭上眼缓了会儿,又睁开,这回看得更清晰了,心底那点儿期盼也被打个稀碎。
伸出那只没插针的手,不客气地推推他,“醒醒,我怎么进医院了?”
“啊医院?”
沈则迷迷瞪瞪地睁眼,看到祁曜醒了露了点笑,意识也清醒了很多。
坐直身子看他:“曜哥,是想上洗手间了吗?”
祁曜感觉了下,摇头,“我不是在安钰家?”
看来是喝糊涂了,沈则和他解释了下之前发生的事。
“曜哥,你可得小心自己身体,烧那么高,怎么还敢乱跑。”
沈则无奈地说,曜哥从车祸后,这身子真就没怎么好过,以前有许觅照看着还好。
“我退烧了出去的,许觅呢?”
这个祁曜还是记得清楚的,他发烧了,许觅会来看他吧?
“曜哥,你看看时间。”
沈则无奈提醒他,想告诉他真不想让他们单独相处,就去敲门啊,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许觅也看不到。
祁曜看着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三点四十分,眼眸黑沉沉的,许觅和安钰,已经睡了快五个小时了!
“曜哥,挺晚了,先睡吧,明天一早我就通知许觅。”
沈则猜测着他的心思,说到。
“不告诉他,我明天就好了,明天早点叫我起来,我去接他。”
祁曜拧着眉,声音沙哑的。
说完又补充:“五点就喊我。”
沈则默了默:“五点喊你,他们也一起睡了一晚上了。”
祁曜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气地躺了回去,不说话了。
沈则又说:“你明天过去,这个身体,打也打不过人家,不如装可怜,许觅心软。”
祁曜把被子往下拉了点,露出幽黑的眼看着他。
“你看你现在,烧都没退,声音都是哑的,明天一早给他打个电话,他一听就自己过来了。”
沈则微笑着继续说下去。
祁曜翻了个白眼,昨天许觅亲眼看到他感冒了,也就是让他吃药,转头和竹马开心叙旧去了。他这样,像是一个电话,装装可怜就能叫来的?
沈则和王浩东也就是半斤八两,一个是有脑子的坑,一个是脑子有坑,谁都不能信。
“我定闹钟,没醒喊我。”
祁曜强调一遍,转个身背对着沈则。
沈则自我感觉说的很有道理啊,但凡许觅心里还有祁曜,就会担心他,忍不住来看看他。就是心里没有他,基于合作关系也会来看看吧?嗯,都不来的话,说句实话,曜哥就放弃吧。
打了个哈欠,沈则继续睡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靠手机最近的沈则还睡得香,祁曜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换好衣服出来,拿手机的时候看着沈则,不明白这货守夜的意义是什么。
他抬手试了下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也不影响。
招了辆车先回公寓,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临出门前又用瓶子装了瓶热水带上。
开着车到了安钰家楼下,等许觅出来。应该不会要再留一天吧?
这个问题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祁曜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七八点的时候,祁曜终于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许觅,不敢在车上停留太久,祁曜拿着瓶子在额头上放了会儿,又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快速拉开车门下去。
“好巧,我刚到你就出来了。”
祁曜走过去笑着说到,还友好地对安钰笑了下。
不知怎么的,安钰总觉得在祁曜眼睛里看到了挑衅?还是什么,总之不是友好,再看又没了。
“你怎么过来了?”
许觅看到他,有些意外,他也没说早上会离开,或者和他商量今天要一起做什么。
“正好到附近有点事,想着你也在这里,顺便看看你有没有用车的需求。”
祁曜面色十分自然,声音有些沙哑,说着偏过头咳嗽几声。
许觅想起来他感冒了,不太赞同地看着他:“你生病还没好,怎么就到处乱跑了?有什么必须现在做的吗?”
祁曜点点头,“还挺重要的。”把你带回家,是最重要的。
许觅看着他潮红的脸色,脱皮的嘴唇,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和安钰还有点事去做。”
这就是拒绝和他回去了?祁曜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没上来。不是,和这小子,哪有那么多事?不能分一点时间给他吗?
心里这么想着,祁曜咳嗽得更厉害了,身子略微佝偻着。
许觅听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下意识地开始担心,他昨晚也是这么过来的?是不是没好好吃药?都这样了,还不忘记要做事,真是不要命了。
“你这个样子不行,我打电话让郑刚来,送你去医院。”
许觅说着就要打电话,手腕被祁曜抓住了,他现在生病,其实没什么力气,许觅没忍心推开他。
“不,不要,我很快,咳咳咳,很快就好了。”
祁曜一边说一边咳嗽着,心想你都不关心我了,我还去医院干嘛?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他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和时间去陪伴许觅,帮他挡风雨。
祁曜收回手,眼眸有些黯淡,“不用我的话,我就先走了,我会去医院的。”沈则说的不对,装可怜才没有用,许觅不会对他心软了。
说着他就转身要走,因为不断地咳嗽,背都是微微弯曲的,走得很慢。
他脸那么红,估计是发烧了,烧得还不轻,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怕是不安全。
“等等。”
许觅到底是没忍心,叫住他。
又对安钰说:“我们先把他送去医院吧,反正还早。”
安钰点点头,“应该的。”
他和祁曜不算熟,但是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虽然不知道他和许觅之间发生了什么,成了现在的样子,许觅看着还是在意他的。那为了许觅,也应该帮帮他。
安钰去开车,许觅扶着祁曜上车,在后座坐好。中途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烫手。
忍不住想教育他,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带祁曜去的医院,和他出来的那家不是同一家,祁曜松了口气,随着他们进去。
阿觅真的心好软,还是不会不管他,祁曜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好像有些卑鄙了。可是不这样,他能得到阿觅的一点点关怀吗?
看着他一条条把注意事项写下来,再把标签贴在桌上,眼神温柔专注。
祁曜心中被蜜糖塞满了,如果他身后没个安钰就更好了。
其实安钰也很好,但是祁曜宁愿他今天不愿意帮自己,那样不会显得自己过于卑鄙狭隘。
“好了,我都给你写在这了,回头郑刚过来了,让他也看看,你好好休息,我和安钰先走了。”
许觅看着他,柔声叮嘱。祁曜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总让他忍不住去关心他,忍不住想留下来,但是在他没想好要怎么回应祁曜的时候,还不可以。
可以照顾祁曜的人有很多很多,不少他一个。他今天,也确确实实和安钰有重要的事。
祁曜黑眸的亮光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暗下来,再到熄灭,捏着床单的手慢慢地收紧,指节泛白。
内心期盼他能留下来,又不敢开口请求。这种隐秘的期盼被打破,让祁曜控制不住地失落,和安钰的事,就那么重要吗?哎,他好像也没资格开口请求了。
祁曜挤出一个笑,“拿到你和安钰了,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们的事重要,去吧。”还是不愿意称他和安钰为你们,那样自己就成了外人了。
看,多么虚伪的话,祁曜你好虚伪。
内心自嘲着,祁曜还是微笑着看他们。
许觅看了他一眼,又叮嘱:“好好休息,别的都先放着。”
犹豫了下又说:“我今晚来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祁曜越是生病,嘴就越挑。
原本勉强的笑容一下子真切了很多,眼里也有了光,祁曜控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你方便吗?”
没等他回答又说:“你做的都可以,不你买的也行。”
他现在就像个盼着吃糖的小孩,稍微尝到点甜,就欢欣雀跃。
许觅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嗯,我看着办,先走了。”
几乎是逃也似的,许觅快步出了病房,迎面碰上了过来的郑刚,又叮嘱他几句。
离开病房很远,安钰忍不住问他:“觅觅,你和祁曜到底是怎么了?”
许觅被他问得愣了愣,一时也给不出答案,对他笑了笑,放慢了步伐前行着。
“觅觅,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还是你觉得不值,想放弃他了?”
安钰从小和许觅一起长大,自认还是了解他的。
他看着这个小伙伴,从利用到投入了真心,又到现在裹足不前。许觅其实并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也很难对人付出真心,安钰不会觉得是许觅对不起祁曜了,更可能的是,许觅被伤害了。这种伤害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值,不想再继续了。
他猜得很对,许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再次笑了笑。他和原主,怎么就这么像呢,也难怪安钰没有发现。
“觅觅,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安钰看着他认真地说到,他想要的很简单,他知道许觅不会喜欢自己,所以甘愿什么也不说,只盼着他好。
许觅笑着点头,有安钰这样一个朋友,真的是很幸运的事。
“安钰,我会好好考虑,接下来怎么去处理我和祁曜的关系的,也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妈妈,还有你失望。”
许觅认真地保证,爱一个人没有错,因为爱付出也没有错,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有自我,你自己必须始终是最重要的。
他以前,就不知不觉犯了这样的错误,让自己越陷越深,遍体鳞伤。
其实他和祁曜在爱情里,都是新手,都要经历漫长的学习期。
这段感情接下来的走向,许觅觉得不应该是祁曜单方面的努力,他还要慎重,再慎重地去斟酌考量。他拥有的资本太少了,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去堵。他输不起,妈妈也是。
想到妈妈,许觅又有些担心了,离开这么久,不仅是华国,M国的局势也变化不少,妈妈在孟家还好吗?
“觅觅,你又在担心阿姨了?”
安钰总能轻易地猜中他的心思。
许觅笑了笑,点头,“妈妈现在和孟协归在一起,又有孟协凯在盯着,总让人不放心。”
安钰拍拍他的肩,“放心,我等下就可以帮你联系上阿姨,不会让人发现。”
两人说着越走越远了。
病房里,除了桌上的标签,已经没有了许觅的痕迹。
祁曜和郑刚,一躺一立,干瞪着眼。
“少爷,把药吃了吧,不吃身体怎么会好?”
郑刚无奈地劝说着,说是无奈,还是木头脸,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
对于这个外公留给自己的得力助手,祁曜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个机器人。
“等下吃。”
祁曜把目光收回,伸手拿过桌上的标签,仔细地看着。
阿觅的字也好看,清秀端正,和他的人一样,一看就很乖巧。
郑刚劝不动,只能先离开病房,给他买了粥回来。
“少爷,喝点吧。”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回头许先生来看你,会担心的。”
阿觅才不会担心呢,他只是心软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地把粥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喝下。
边喝边想,晚上阿觅会给他带什么呢?肯定比这个粥好喝多了。
他和安钰去哪里办事?还有空给他下厨吗?
其实买的也行啦,阿觅能来就好,他今晚不要再去安钰家了。安钰家那么小,哪有他家舒服啊。
可惜阿觅不愿意住他隔壁的房间了,肯定是还介意他以前把他赶下楼。他也不是故意想赶他下楼的,他怕阿觅会直接搬出去。
其实现在想想,很多话直接说出口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不会让误会越来越大,最后解释不清了。让阿觅觉得,他不喜欢他。
祁曜颓丧地把标签粘在手掌上,躺下去,抬起手盯着看,那目光专注的,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有二百五十四个字呢,阿觅真细心。
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初许觅从手机备忘录里,删去的是多少个二百五十四。
郑刚木着脸默默退出病房,并把门关好,还是别让其他人看到少爷这个样子了,影响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