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挽留的话, 只能看着许觅一步步远离,消失。
祁曜捂着胸口的手拿下来, 无力地摊在身侧, 靠着床头半躺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从房间出来, 许觅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他又无故发脾气了, 还以为这段时间的平和代表他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原来还是有些抗拒的。
许觅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别去想他。慢慢走到庭院的藤椅上, 手肘抵着椅子扶手, 手掌撑脸,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风的呼声、鸟的鸣叫,鼻尖萦绕着花香和草木气息, 许觅情绪很快就放松了,疲惫的身体得到了休息。
这一觉很长很长,夜幕低垂时许觅才苏醒, 眼角沁着滴泪珠。他梦到了现实,和院长奶奶、弟弟妹妹一起的日子,他们都很好。他并没有在那个世界留下什么痕迹,许觅对此并不遗憾,只是有些告别过往的伤感。
不知道祁焕造谣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许觅出来也没拿手机。看了看天色, 也该去做晚餐了。
端着晚餐到房间的时候, 祁曜抬眸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许觅放下东西进了书房。
王浩东:相关的帖子网页我都让人处理干净了,只是多少还是对你有些影响。幸好现在是放假,等开学应该都忘了,谁敢因为这个找你麻烦告我,我揍他去!祁焕那狗东西得在床上躺几天了,觉得不解气他下来了咱再揍。反正这种丢人的事他也不敢告家长!
许觅:谢谢你,有时间过来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许觅读完他的消息心情好了很多,王浩东这个人并不讨厌,说话直、爱憎分明、讲义气,被他当朋友的都很幸运。
王浩东一听说许觅要亲自下厨招待他,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最后勉强忍住了,说明天再过来,还点菜了。
许觅笑了笑,都答应下来,神清气爽地打开文字编辑器开始码字。
外间,祁曜等了很久,许觅都没有出来。看着热气一点点消散的饭菜,最终还是自己动手了。
——
“哎我说你们俩气氛是不是不太对?许觅,你惹曜哥生气了?”
今天不仅王浩东来了,另外两个也来了,祁曜也难得坐在了餐桌前。
王浩东过足美食的瘾后,才发现氛围不太对,开口询问。
许觅闻言看了看祁曜,他脸上像凝结了冰霜,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许觅昨天被他无缘无故发了一顿火,也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是在他朋友面前还是得装一装,许觅情绪一下子低落:“可能吧,是我不好。”
说完拿了几个扫干净了的盘子,起身走出餐厅。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李千城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开口:“曜哥,许觅也挺不容易的。”甭管图啥吧,付出是真的,他们做兄弟的也做不到这么体贴细致。
祁曜扫了他一眼,李千城立马闭嘴不敢说话了。
“你们不是第一次来,自便,我上楼了。”
说罢招来一个佣人,推他上楼。
“唉,曜哥这牛脾气是改不了了。”
王浩东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曜哥嘴硬,这事还得让许觅主动。”
李千城说到,说完心里觉得不太可能,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沈则想了想站起身,“我去看看许觅。”
厨房里,许觅带着手套认真细致地擦盘子,远远看去像拿着艺术品在欣赏。
沈则放轻了步子,先敲敲门。
“怎么了?”
听到动静,许觅停住动作,看过去。
“想问问你对曜哥的想法。”
沈则并没有直接开口,让许觅去服软,他也没这个意思。真的心生怨气,就不适合呆在祁曜身边了。
许觅顿了下,“你是担心我生他气,回头报复他?”
一下就被猜透心里想的,沈则也没觉得尴尬,面色如常地继续:“曜哥现在很脆弱,需要温柔耐心的陪伴。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可以主动提离开,没人会说什么。夫妻在灾难来临的时候都各自谋出路,何况是恋爱关系,你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
许觅嘲讽地笑了笑,“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问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我许觅是穷,但我的自尊不比你们这些人少。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在一开始我就会走开,我也不是那么在乎名声的人。想让我离开直说就好,只要是祁曜亲口说的,我不会死皮赖脸。啊我忘了,他昨天就让我滚了呢,我心可真大。”
许觅说着眼眶就红了,澄澈的双眼里雾气迷蒙。他飞快地摘下手套,跑了出去,什么也没带。
沈则追上去居然没赶上。
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招来个佣人跟上去看看,别出事了,自己上楼和祁曜交代。
“走就走了,心不在强留着也没用。”
祁曜被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都没从电视屏幕上离开,漫不经心地说。
沈则默了默,“好歹照顾你一场,这地方偏,他一个人出去什么也没拿,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我惹出来的事我来。”
说着他转身出去,不多久楼下就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沈则刚刚离开,祁曜脸色就变了,烦躁地按掉电视,拨电话让管家过来。
“路上的监控都调出来,找到了发定位给我!”
交代完就不耐地让管家离开了。
许觅从南山别墅出来也不是一时冲动,一直妥协不会让别人记得你的好,只会不断地得寸进尺,逼迫你,脚踏你的底线。
不管原主后来做了什么,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原主不欠祁曜的,他许觅更是不欠。固然,为了生存,他得依附他、讨好他,但是无底线的包容他做不到。这样只会显得他的感情虚伪又廉价,不会被珍惜。
到现在,祁曜昨晚生气的缘由许觅大致也明白了。无非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遇到麻烦从来不和他说,连他的兄弟都知道。祁曜大概就是自尊被伤到了,自己保护领域内的人,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
实际上,许觅真不是这样想的,只是觉得告诉祁曜他也不会管,刚穿过来那会儿他说了妈妈的事,他不也没什么反应?何必说出来惹他厌烦。
祁曜不是说不需要他在他面前装开心装没事吗?那他作一作总可以吧。
许觅不担心祁曜不让人来找,因为知道沈则一定会来,他这个人极有责任感。
果然,他沿着公路跑了几分钟,身后就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车子在许觅身旁慢下来,车窗缓缓下降,露出沈则略带焦急的脸庞。
“许觅,上来吧。刚刚是我说话过分了。”
没有直接道歉,但意思也是这个了,沈则没正经和人说过对不起,这是极限了。
许觅没理他,跑累了就换走,气喘吁吁的,脸也被晒红了。
沈则又劝了会儿,没办法只能在路边停下来,跑上去强行把许觅拉上车。
许觅本来身体就瘦弱,加上跑步损耗了体力,根本没力气反抗沈则了。
把车门锁好后沈则松了口气,到后备箱取了两瓶水,其中一瓶扔给许觅。
“你跑的还真快,看不出来啊。”
沈则喝了口水,笑着道。
许觅心说那可不,当年为了挣钱他什么没干过,各种跑步类竞技比赛都参加了,第一名拿到手软。也就是现在这个身体太弱了而已,发挥不出实力。
“你也别生曜哥气了,他就是嘴坏了点,心是好的。喏,你看,他担心你出事让管家调的监控。”
沈则算是看明白了,祁曜在许觅的事上,就是奉行的口是心非,自找气受。他再不帮着说点好话,俩人还得闹。
“哦。”
许觅不在意地应了声,都没看一眼。
沈则默了默,走到驾驶座坐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妈快手术了,我想去陪她几天。”
这话是真的,祁曜重要,妈妈更重要,这种关键时候他想陪着她的,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
人家要去看妈妈,沈则也没理由拦着,确认了一遍还是往山下开了。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稳,许觅道了谢正准备推开车门下去,沈则开口了:“你心里也清楚,曜哥现在很依赖你,可以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
许觅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的下了车。祁曜身边不缺少照顾的人,少的只是可以信任的人,离开几天并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妈妈,我请了几天假陪着你,开不开心?”
许觅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头靠在妈妈的小腹上,眉眼带笑。
夏染轻柔地抚摸他柔软的发丝,“觅宝真乖,妈妈很开心。”
在妈妈的身边,好像无论怎样内心都是安宁的。即使知道未来还有很多的阻碍要跨越,许觅还是笑得开怀。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期间许觅任性地没有联系过祁曜,只是偶尔问问沈则他们三个祁曜的情况。专心照顾妈妈,帮她调理身体,放松心情。
“病人的手术很顺利。”
在手术室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许觅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也是。
被推出来的时候,夏染麻醉还没过去,人昏迷着。许觅跟着护士们把她送回病房。
夏染是在五个小时后醒过来的,许觅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妈妈,您没事了。”
许觅哽咽着。
夏染还带着氧气罩,闻言温柔地看着许觅。
本来是准备妈妈做完手术就回去的,看到她这个样子,许觅又不舍得了。想了想,索性任性到底吧,祁曜是男主,怎样都不会有事的。妈妈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人物。
术后第二天,孟皆和安钰一前一后过来了。
“这是小钰吧?”
孟皆微笑着问夏染。
“对,你这孩子眼力真不错。”
夏染已经摘了呼吸器,身体还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
“五官没怎么变,好认。小钰还记得我吗?”
孟皆又看向安钰,笑容温和。
安钰皱着眉头笑了笑,摇摇头。
他和许觅是同年的,记不清也正常。
“这是小时候带我们玩的孟皆哥哥。”
许觅笑着解释。
这样说安钰总算是有了些印象,惊喜地上前抱抱他:“还说呢,当初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和许觅难过了好久。”
“是我的错,当时太匆忙了。”
孟皆拍拍少年的背,笑容里带了真诚的歉意。不管世事怎么变,那会儿的情谊是真的。
“阿姨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有时间去我那坐坐吧,正好我三叔这会儿也在国内。”
孟皆提议,本来只是想邀请许觅的,那样说出来显得太有目的性。
“这……”
夏染有些为难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提议,她有些心慌。
“我和安钰去吧,等我妈出院了。我妈身体还不太好,等她恢复了有机会再过去。”
许觅笑着道,他不放心让妈妈卷进去,孟皆的家世复杂,他三叔也是个厉害人物,万一和妈妈认识,又说到了什么,难保不会刺激她。
孟皆点点头,又陪着聊了会儿,公司有事离开了。
“哎,真想不到孟皆哥现在这么出息了!”
安钰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在兴奋中。
“哈哈哈哈。”
许觅敷衍地笑了笑,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安钰虽然聪明,还没那么大的脑洞,猜到里面的弯弯绕绕。
“小钰啊,快坐着吧,到饭点了,让觅宝去打饭回来,一起吃。”
夏染语气温柔,一句话说得很慢。
“那行,你陪会儿我妈,很快回来。”
许觅说着就出了病房。
“你怎么来了?”
一开门看见王浩东推着祁曜在那。
“正准备敲门呢,真巧。”
王浩东笑着道,对着许觅眨眨眼。
“王浩东你眼睛疼吗?”
许觅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关切问到。
“哎不是我,是曜哥!”
王浩东是个急脾气,直接说了。
“曜哥,你不是有话对许觅说吗?”
许觅这才去看祁曜,几天不见好像脸色更差了,眼窝深深凹陷,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要去给我妈打饭。”
许觅不冷不淡的,也没有和以前一样时时关心祁曜。
祁曜幽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许觅,不太自然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哪里?”
“南山。”
“祁曜,你忘了你说的吗?不好意思,我没忘。”
许觅说着就要走,被祁曜拉住了。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和他这个人一样。许觅侧头看他,神情平静,像是局外人在看戏。
祁曜和他对视了会儿,收回视线,手也松开了。
“耗子,推我进去看看阿姨。”
王浩东听到后立马行动,在心里给曜哥竖了个大拇指,这招以退为进妙啊。
许觅看着他们进去后停了会儿,还是走开了。心中在想,祁曜不会是想借着看妈妈,趁机赖着不走吧?想想又不至于,他那么骄傲一人,干不出来这无赖事。
果然,等他提着饭盒回病房的时候,祁曜他们已经不在了,许觅松了口气。
“妈妈,吃饭了。”
许觅拿出一份给安钰,自己打开一份准备喂夏染。
“觅宝,刚刚祁曜来过了,说是想麻烦你帮他补补课,他养腿的时间落下了很多课程。这孩子怪可怜的,能帮你就帮帮人家吧。”
夏染蹙着眉头,一脸的同情。
夏染刚说完,安钰就没憋住笑。
“他怎么不自己和我说?”
许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漏嘴。
“说是该打吊瓶了,也是特意抽时间过来看看,正好撞上你不在。前后脚的功夫。”
“妈妈您别管这事了,回头我和他说去。”
别说安钰想笑,许觅都想笑。那祖宗哪里像是需要补课的样子,逃课对他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嘛。
不过补课这事在他妈妈这备案了,回头他再不经意过来透漏几句,妈妈该说他了。
吃过午餐,许觅给祁曜打了个电话,祁曜让他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人都没回去,看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许觅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让他回去。
“许觅,阿姨和你说了吧?我会以市面上家教的最高待遇给你结工资。”
祁曜面容平静,不是在求他回去,而是谈交易。
“还没开学,你用不上。”
“那就开学了教,你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好吗,当我家教可以名正言顺地整治我。”
祁曜淡淡地说到。
“那没必要,你脾气好坏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许觅不冷不淡地回应,明明就是想让他回去,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他绕这么大的圈子。
祁曜默了默,这个时候有点骨气就应该马上转身离开的,他却不想这么做。
“许觅,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的谋算成功了,我现在的确需要你,我收回我的那句话。”
像是认命般,祁曜声音低低的,整个人显得松懈。
许觅笑了笑,“祁曜,我会回去的,不是因为你来找我,不是因为你无奈的服软,而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你。”磨的差不多了,许觅也不想把他逼急。
祁曜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亮,又立马垂下眼帘遮挡情绪,淡声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人来接你。”
“我认得路,至少等我妈出院了吧。祁曜,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任何的保证都没用。你自己要珍视自己,对自己负责,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精神点。”
说完,许觅起身离开。
“曜哥,谈的怎么样?”
许觅一走开,王浩东立马坐了回来,有些好奇。
“他同意回来,耗子,他说他心里有我,你信吗?”
这是第一次,祁曜问出这种问题。
王浩东愣了愣,“嗐,有什么信不信的,他说你就听着呗。难道非要人家说我不喜欢你,我就图你钱,这样你才开心?许觅心里有你这事,我看有点真,不然不能那么尽心。你想想你那脾气多臭,我们兄弟几个有时候都想揍你,也就许觅能忍着你。以后收敛点,不是每次都能劝回来的。”
“嗯。”
祁曜应下,嘴角微微上扬,眼里也有了神采。
夏染手术前身体养的好,术后又有许觅陪着,心情保持舒畅,身体复原得快。住院半个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陪着她在家住了两天,许觅拜托隔壁的吴阿姨帮着看顾,自己和安钰一起去赴孟皆的约。
“这房子真大!”
安钰感慨。
孟皆听着笑了笑:“比起住大房子,还是更怀念和你们一起的日子。”简单纯粹,没有阴谋诡计。
几人聊了几句就到了客厅,上次生日会见过的中年男子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看他们过来,他亲切地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坐。
孟协归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即使年近半百也依然风度翩翩,头发茂盛,身材保养得也很好。多年身居高位使得他自带雍容气度,一举一动都让人看了舒心。
“听说你们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
他倒出自己泡好的茶,给他们一人面前放了一杯。
“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喝不喝的惯,我就好这口。”
孟协归笑容和善,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视线聚集在许觅一个人身上。
“很香,谢谢孟三叔。”
许觅不懂茶,闻了闻后真心实意地夸赞。他也在打量孟协归,这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孟协归笑了笑,“喜欢的话晚些时候带点回去。”
他放下茶杯,又招呼他们吃水果。
孟皆这会儿也换了衣服回来了,“三叔,聊的还开心?”
两人眼神交流。
“两个小朋友都很可爱,许觅和安钰是吧?”
许觅和安钰点点头。
“听说小许的父亲在温氏地产工作过,说起来我们家当年的生意很多都是和温氏合作的,只是……唉,你的父亲当时任的什么职位?说不定我还见过。”
他提到许榕生是意料之中的事,许觅没有意外,笑了笑说:“应该是财务总监吧。”
“令尊能在当年的温氏坐上那个位子,能力不俗啊。只是听孟皆说,你们当年是在城西小巷碰上的,其间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城西小巷就是贫民窟更好听的一种说法。
“我不是很清楚内情,后来爸爸意外亡故,妈妈支撑不住我们就搬过去了。”
许觅说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迷惘的伤感。
“可惜了,小许跟着妈妈吃了不少苦吧,只是你爸爸那么有才能的一个人,就没能为你们留下些生活保障?”
许觅摇摇头,“当年我还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三叔怎么这么关心我爸爸?”
“听振丰偶然提起,感慨而已。不好意思啊,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孟协归歉意地笑了笑,又和他们聊了些其他的话题。
孟协归的学识很渊博,也知道怎么调动一个人聊天的积极性,如果不是许觅时刻提防着,恐怕要被他套走不少话。
即使是这样,许觅心中还是不安。孟协归的笑容太完美了,看不出一丝瑕疵,甚至看不出这次对话对方是不是满意。
用过午餐,孟皆送他们离开。
“皆哥,你三叔好奇怪。”
许觅眉头蹙起,很是不解的样子。
想起刚刚孟协归私底下和自己说的话,孟皆眼眸闪了闪,“别想太多,普通长辈而已。我三叔打交道的大多是政客,可能是没什么和小朋友聊天的经验。觅觅、小钰,这次聊天的内容还请不要说出去,我三叔的身份比较特殊。”
两人应下来,孟皆把他们送上车立马折返。
“满意了吗,三叔?”
孟皆虽然是笑着,语气却很冷。
“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毛孩,你哪来的自信用他扳倒我和你二叔,嗯?”
孟协归不紧不慢地喝完一杯茶才开口,笑容多了几分虚伪。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还烦劳您回去替我转达关心,让二叔雷雨天别出门。”
孟皆身侧拳头握紧,咬牙切齿的。
“会替你转告的,大侄子你也要多保重。奉劝你一句,安安生生的,还可以做个富贵闲人,往事已矣。”
孟协归说完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又抽出胸口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指,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孟皆望着他远去,突然狠狠踢了脚沙发,拿出手机:“夏染那边派人盯紧,孟协归可能有动作。”
出门前就和妈妈说好了,他要回去继续工作了,所以许觅从孟皆家出来就和安钰分开,打车去祁曜那里。
以为祁曜会和以往一样,躺在床上看电视,颓靡消极。
没想到刚刚进大门,远远地就看见祁曜被佣人推着散步。
许觅唇角带笑,加快步子过去。
“精神还不错啊。”
祁曜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白里透着点红。
“某些人说了,要善待自己。”
祁曜勾唇,看向他的眼里也是笑。
“你这么听话?”
许觅有些意外,祁曜的固执是很让人头疼的,他不止一回体验过。
“不听话不行啊。”
祁曜笑了笑,示意许觅换下那个佣人。
“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过我得经常回去看看。”
“想回去让管家安排司机就好了,不用顾虑我。”
许觅意外地低头,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乌黑的发顶。头发长出来不少,不是贴着头皮的发茬了。
这样温和乐观的祁曜还是比较招人喜欢的。
“孟婉茹他们最近有来找你麻烦吗?”
“嗯,都被我打发了,不用担心。”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偷偷去看医生吧,我想看到你站起来了。”
祁曜愣了下,很快回应:“好。”
又补充一句:“你陪我去。”
“当然了,不能亲眼看到你好起来我都不安心。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这双腿束缚了你。我最近学了跟着网上一门按摩手艺,回头给你试试吧。”
其实是许觅穿之前学的,院长奶奶腿年轻的时候伤了,老了时不时就疼,许觅特意去学了腿部按摩帮她缓解。
“许同学多才多艺啊。”
祁曜浅笑着,太阳的光晕打在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许觅看不到全貌,还是被惊艳了一把。其实除了图祁曜的钱,完全还可以图他的色嘛,怎么都不亏的。
早餐后,许觅先帮他把身体擦干净,用热毛巾给他敷腿,然后不清不重地揉捏。
祁曜当然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低下头就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满足掩盖了那点子伤感。
按摩膝盖以下的时候还没什么,到大腿的时候许觅不经意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惊讶地抬头看祁曜。
祁曜不自然地咳了咳,“我只是腿坏了,那里又没坏,惊讶什么!”
许觅红着脸把手移开,专心地按摩其他位置,都不好意思看祁曜了。谁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在这种时候……虽然都是男孩子吧,还是挺尴尬的。
祁曜也别过头,不敢再去看许觅,他发誓,真的什么也没想!
不多会儿,许觅结束了按摩,端着水盆去浴室。
祁曜撸了把自己短短的头发,拿过手机随便下了个游戏玩。
许觅从浴室出来直接进了书房,这段时间陪着妈妈没怎么码字,存稿用得差不多了。写着写着,他发现自己写的内容不对劲了,怎么那么有颜色,为了社会和谐,许觅删了重写。
书房的隔音很好,哪怕许觅把键盘按的噼里啪啦的,外间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那点不自在消散后,祁曜又陷入了一种错觉,许觅根本没有回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他闭上眼又睁开,还是没看到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看,下半身又动弹不得,祁曜扯过枕头盖在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为什么突然患得患失,执着于一些飘渺的东西,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做什么?”
许觅出来看他把床单弄得凌乱,枕头盖面,吓了一跳。
听到声音,祁曜把枕头扔开,若无其事的:“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了。”
“嗯……天天在这里呆着是挺无聊的,要不要明天叫上王浩东他们一起出去玩玩?”
“不想。”
祁曜果断拒绝。
许觅觉得他大概就是怕麻烦,“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学习,等开学了就不会那么吃力。你迟早也是要回去的。”
怕他不同意,许觅又说:“你看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说不定我都没有你学得快。”也不完全是假话,祁曜这人脑瓜子灵得很,看他后来的事业版图就知道了,只是没用在学习上而已。
说起来,祁曜作为主角,在书里还是个高中肄业生呢。不是觉得高中的学历不行,而是看小说的时候把主角都是当崽看的,他又不是自愿放弃的,当然会有那么些遗憾。
祁曜看着他这么积极的样子,点点头。“先说好,那个……我高中你是知道的,要有耐心,不许人身攻击。”
“噗,你对我人身攻击得少了?之前还让我报复回来呢。”
许觅看着他那副纠结样,像是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弟弟妹妹,没忍住笑了。
祁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你真想要的话就报复吧,要是我生气了就离我远些。”
许觅伸手摸摸他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挺软。“那就这么说好了。”
许觅其实也没真生祁曜的气,说报复也是逗逗他而已。
“早点睡吧,晚安。”
许觅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甚至还带着些宠溺,祁曜喉头动了动,声音平静的:“晚安。”
清晨,许觅坐在床边,给祁曜读课文。声音清朗流畅,语调不急不缓。
祁曜认真听着,时不时地还拿笔在课本上勾画。
气氛融洽又温馨。
祁焕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只觉得眼睛刺痛。
暖暖的阳光打在两个俊美少年身上,给他们度了一层金光,一坐一躺,给人一种般配的感觉。
祁焕以前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许觅,无非就是见色起意,此刻看到他和祁曜亲密默契的样子,却觉得胸口闷痛。
“哟,看书呢?”
他快步过去,一把抢过祁曜手里的书,随便扫了眼就扔开,破坏了这副精美的画卷。
许觅念书的声音停下,冷冷地看他。
“上次被打得不够疼?”
“挨顿打算什么,只要你愿意,刀子也给你捅。”
祁焕暧昧一笑,贼心不死。
“祁曜,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啊,还真以为你去国外了呢。”
他是托人打听出来的,孟婉茹根本没告诉他,怕他嘴上没把门,回头让老爷子听见。
“在这郊区躲清闲,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书都看上了,看来是在这鬼地方憋坏了,今天哥哥就做个好人,带你去见见老朋友吧。”
他说完,就招了几个保镖进来。以前他打不过祁曜,现在不是爱怎么欺负怎么欺负,反正也没人管他了。
他今天就是把祁曜弄死了,做得干净点,又有谁能把他怎么样?
“祁焕,说你傻都是抬举你,知道为什么你妈过来不带你吗?”
许觅刚搬过来的时候经常担心祁焕会来找麻烦,后来看孟婉茹单独带着医生过来就明白了。
“能为什么,怕祁曜个废物脏了我的手呗,我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啊,就是好心带他去和朋友聚会罢了。”
祁焕也不是真的有多傻,这点道理还是明白,只是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祁曜以前欠他的,他都要讨回来。
“祁曜,你不是傲吗,让哥哥看看见了老朋友还能不能傲的起来。也别让哥哥动粗了,你不是怂货。”
祁焕挑眉笑着,挑衅地看祁曜。
几个高大的保镖站在床边,随时要动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