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阳自平镇离开,得知许茗仪现已到了最后一个关卡的落凡,一路御剑未作停留,想着早些和冒冒失失的师妹汇合,没想到先被人截了胡。
“和慕儿碰见了,她惹了事,我两在跑路。”许茗仪盘坐在飞天画卷上回复灵力,一面给师李希阳传讯。
柯慕儿从客栈翻出来后拉着许茗仪一路疾行,出了镇子便拿出两卷画卷,催促她快些出发。
“来不及解释了,咱先走!”
许茗仪倒是无所谓,在锻体门再与李希阳碰头也不耽误事,就是好奇大小姐又闯什么祸了。
“交代吧。”数了数灵纸,许茗仪才不紧不慢吐出这三字。
画卷几近两米长,许茗仪在柯慕儿的乾坤袋里掏了掏,取出一把梨花木矮案几,将新买的墨磨上,又从自己兜里捞出一把毛笔,可算是整齐活了。
“你先把这一张画完,我再同你说吧。”柯慕儿向她那瞥了一眼,踌躇道。
许茗仪轻轻勾下最后一笔,调动体内的灵力,成了符,就是没有出现金光。
她掂量过,像这种普通的成符,在她手上约莫是十中有七,有金光的质量上乘,偶尔在效果上也表现出不同。
但许茗仪的心态很是平稳,毕竟她的成符率,就比同级别的符修高出一倍。
起初练习的时候她用的是圆劫门每月发放给门下弟子的灵纸,其中灵气稀薄。
她那时修为也才入门,画出来的只有半数能成,许茗仪靠着画符卖的钱,两年半将藏书阁第一层修缮出来了,这对她来说比较稳定的一项收入。
她手上的这本《符法》,以她的水准只能画出第一卷的符箓来,威力都不大,但胜在常用,再往后头翻,那些笔画和注释许茗仪便看不懂了,也没法复刻。
成符的最后一道工序是修士调动体内的灵力按照符纹的走向注入灵纸中,越级画符必会损伤自身。
比如她现在画的这个瞬行符,消耗的灵力不多,关键就是符头和符尾的两个倒三角,勾画时要比其它地方下笔轻,若是重了符也就不成了。
《符法》上不会记载画符的技巧,这都是许茗仪练习时自己总结出来的,她会的又不多,同样的符或许画过上千次。
要是放在从前,没金光就没呗,本就只占三成的把握,多日常啊,但偏偏是现在,又是这一批的头一张,许茗仪对柯慕儿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说道
“看来你这事儿惹的挺大,马上就有坏兆头了”
许茗仪将画好的符压在一边,又拿了一张空白的出来。
“我娘给我找了个未婚夫。”柯慕儿提起这事就有些烦躁,连带着看许茗仪的毛笔也不顺眼,抽出一支,故意将笔尖的毛逆着搓。
许茗仪也不管她,反正这毛笔她买了一大把,便宜的很,就是容易炸毛,用一段时间就得换新的。
“撞上了?”此时已入夜,画卷设了结界,从外边瞧不见两人,繁星为两个女子点灯,倒是适合聊这个话题。
“我回厢房的时候见着了。”柯慕儿还没见过她这个茗仪上的未婚夫,对方是个医修,听她娘的意思是想让人家入赘,也没和她本人商量,只差人送来了画像,还派了几个内门弟子来看着她。
由着她本来的性子定是要闹一闹的,灵玉真人端着杯子,瞧她进来,只扔下一句
“定下这门亲事,修什么随你”柯慕儿又浑浑噩噩的回去了。
后来她找人打听过,她娘给的太多了,那人是悬庐宗最小的弟子,比柯慕儿还小上两岁,悬庐宗修行的理念和当今的主流是背道而驰的,他们坚决不用丹药,要是低调修行倒也没什么。
悬庐派现任的掌门是个碎嘴子,逢人便说丹药如何如何,比不上他们悬庐门的悬银功法,还上了《广知书》消息的第一版块,广知书在业界占有龙头地位,消息一出就激起了各派医修之间的骂战,一些颇有名望的炼丹师也出来站队。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悬庐派这个留存已久但又没什么建树的宗门出来背锅,几乎算是被联合挤出了医修市场。
她这次出来其实是和家里报备过的,她娘没说什么,临出门前,柯慕儿给了她娘一个袋子,里头装着许茗仪飞鸽给她的甘露茶茶叶。
“娘,拉不下面子咱也别喝凉白开啊”
顶着灵玉真人的怒火出了山门,没人拦她,也还没人发现宗里养的灵鸽都被拔了毛。
如果不是她中途试图甩开派来看管她的那些弟子的话,还真叫人以为她认命了呢。
“长得俊吗?”就这么一会儿许茗仪就画了十来张,趁着和大小姐聊天的功夫歇歇,等灵力回满再画下一批。
“挺好看的反正,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在客栈她也就在远处和那人对视上了一眼,只觉得他有些过于消瘦了,大约是年纪小,看着没什么气势。
而且这是长辈商量的联姻,谁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保不准人家心里觉得她老牛吃嫩草呢。
许茗仪觉着也不用这么着急避着,不如坦荡的说开来,这样双方心里都没有压力。
“我觉得是宗里逼他来找我的。”这才是柯慕儿真正担心的。
她家是有钱有势没错,她自个儿要一条道走到黑,犯不着拉个人跟她一起碰壁,做了御兽宗的赘婿,调和两家关系,还得照看她这个不靠谱的道侣。
她也有几个师弟,平日里在山门就溜猫逗狗的,她觉得那才是那个年纪应该干的事。
“所以你就把他一个人丢那了?”许茗仪能理解大小姐的脑回路,她就是怕两家的长辈逼着老实人跟她绑定,怕耽误人家。
柯慕儿坐的那一块的画纸快要给她自己揪破了,脸色一会儿后悔一会儿犹豫的,半天没说话。
许茗仪抽出手来拍拍她的狗头,安慰道
“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再想下去,大小姐怕是要挂着这副愁容到锻体门。
接下来的两天,许茗仪没日没夜的画符,柯慕儿看她的符箓一捆一捆的,脑袋都涨了,她还以为给她带的灵纸会有结余,没想到许茗仪能把掏出的那一把毛笔都画废了。
许茗仪把笔杆裂开了的找了个布袋装在一起,柯慕儿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卦修,卜卦用的东西奇奇怪怪的,铜钱算是里面顶顶正常的占卜物了,类似于断笔这样的意象,结合术法,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坑人。
所以许茗仪没选品质好的符笔来画,是特意在积累素材,对比来看,柯慕儿觉得自己算是个正经修士了。
按照许茗仪刻苦程度,早就该结丹了,如今停留在筑基末期,都是功法的锅。
“月下圆境虽抢手,但几个大宗向来是大带小,指派些有经验的弟子带新入门的来历练,这次连清禅寺的佛子都来了,不知道里边掺了什么浑水。”
这也是柯慕儿坚持要和许茗仪一道的原因,圆劫门不比从前了,有她在,别的门派要对许茗仪下黑手也会有所顾忌。
“清禅寺一向是自扫门前雪,少见他们的弟子出来历练。”许茗仪消息没那么灵通,她带着自己的任务来的,对这些门派争端不感兴趣,清禅寺里她有熟人,才多了解了些。
“他们换了领头人,本来培养的是百里生,到头来扶持的是百里敬。”
这两还是兄弟,看来着佛门清净之地也不清净。
正说着已到了锻体门的山门下,还未停稳,便听见一群人围着,其中一个蓝袍修士高声道
“带这几块灵石就出来历练,也是,脸蛋儿比口袋干净也是本事。”
说是被围着,许茗仪还是瞧见了那人的脸。
“比我师兄差点,这个是那种让人自愿掏钱的好看。”许茗仪看的杂书多,美人图也多。
李希阳是让人不敢说‘钱’字的好看。
许茗仪不爱凑这种热闹,这山下有锻体门的弟子看着,这些人顶多言语上占些便宜,要是真家伙事儿的干起架来,她也许还会留下看一会儿,只要不收门票钱。
刚准备将画卷系好装进画袋中还给柯慕儿,就见大小姐一个猛子扎进去,开始美救英雄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在这以丑辱美?”
这两天停下来歇脚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柯慕儿照样儿从头到脚的精致,簪星流云钗,血玉珰,盘绣翎羽靴,都是玄级法器,更不提她着的法衣,无一不透露着贵气。
柯慕儿从前也这样挡在她前面,像护着小鸡崽儿。
许茗仪排着队领了三根登记的竹简,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观望着那边的情况,拿出小灵通通知李希阳。
“两柱香,别惹事。”许茗仪能听见他那边有些嘈杂,应是在路上碰见了人。
“我很乖,但是一会儿可能要帮大小姐打架。”知道李希阳马上就能赶过来,许茗仪更不怕自己闯祸了。
人群中的情况没缓和下来,柯慕儿一个人舌战群儒,那蓝袍修士气的上头,脖子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被围住的那名修士一声不吭,只是在那些人靠近的时候用袖子挡住柯慕儿,素色的弟子服,瞧不出是哪一派的。
“你走吧。”少年清秀的脸上表现出不耐,却尽量放轻了语气对柯慕儿道。
“你师兄呢,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大小姐在客栈见到好几个穿像他一样弟子服的修士,还以为他们是组团来的。
柯慕儿是打定了主意要护着他了,哪管围上来的是谁家的人。
许茗仪却瞧的清楚,那蓝衣修士未佩戴任何法器,左手食指上佩一枚古铜色戒指,上嵌两枚灵玉,其中透绿的是南边乌镇产的草木心,另一枚许茗仪认不出来,只知道是火属性。
这人是典型的丹修。
怪不得吵吵嚷嚷的也没人管,锻体门的看人下菜碟,路过的修士都奔着月下圆境来的,不会管这种闲事儿。
丹修叫赵山,被悬庐派掌门地图炮伤害过的万万修士之一,许茗仪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终于把瓜吃全了。
这个被指指点点的就是大小姐被分配的未婚夫,有些清瘦,个子不矮,腰却和大小姐差不多细了,态度强硬的想拉着她走远些。
“裴案之,你也就是个会躲女人身后的孬种!”赵山对着柯慕儿的态度还只能说是羞恼,对裴案之就是实在的冷嘲热讽了,见他们转身要走,还想着逞口舌之快。
柯慕儿最听不了这个,她们御兽门女多男少,掌门和几位峰主都是女修,门下的男弟子在外边总能听见类似的风言风雨,她二师兄都因为这个抑郁而不出山门。
大小姐掏出鎏金珊瑚笔,默念口诀,虚空出现一个水墨圈,将那群人套在原地。
【一线·画地为牢】
“今天我柯慕儿就要给你们这些酸鸡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