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裂风,惊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摧毁。
萧凌挣脱不掉薛闻疏的手,更加心烦,他面色一沉:“薛总,我要去很重要的地方,即使你不愿意帮我去,也不必拦阻我!”
萧凌待人一贯温和客气,掩盖真实情绪。
即使在演唱会揭露夏诺之时刻,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表达生气。
薛闻疏似乎觉得萧凌现在的样子很有趣。
他非但没放手,反而把萧凌拉的离自己更近一步,让萧凌躲在他的伞下。
“你手都冰凉了。”
萧凌抬起头,瞪着他:“这与你何干?放开我!”
薛闻疏低下头,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薛闻疏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哄小朋友:“你到底要去哪里,说清楚,我送你去。”
萧凌心知自己的力气不如他,挣脱是挣脱不了,而且确实也需要坐对方的车过去,于是深呼吸几口,平复了心情,将资助的考察队挖出石碑的事说了。
薛闻疏:“所以,你现在要去看石碑?”
“不可以吗?”
“不是不行,是今天雨下的太大了,过几天雨停了,我送你去,不好吗?”
“不好!”萧凌看着他,“我必须要今天去。”
“为什么?”薛闻疏不明白,今天的小太子怎么会这么情绪化,一点也不像萧凌了,“那个石碑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让你非要今天去确定?”
萧凌这几日身体本就非常不舒服,现在被雨一淋,感觉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咬牙道:“很重要……非常重要……是我最重要的人的信息……我必须去看……”
说着,萧凌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薛闻疏脸色一冷:“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萧凌头更痛了:“那块石碑讲的是昭明太子……所以我……吾要去看……”
萧凌的声音越来越轻,头痛得让他弯下了身躯。
薛闻疏见状,语气一下子轻了很多,他揽住萧凌,低声问:“你怎么了?都这么难受了就更不要去了,不如回——”
“你不明白!”萧凌打断了薛闻疏的话,他此刻头痛欲裂,老师的死讯彻底击垮了萧凌。
这些日子里以来,不管他多么孤独,不管他受到怎样的困境都可以积极面对,那是因为在萧凌心里,就算他离开了,他的故人们都会过得很好。
他是怀着这样的信念一直坚持的。
现在告诉他,他的故人们过得一点都不好,他离开不久后他的老师就郁郁而终了,萧凌恨不得现在立刻原地自杀试试能不能回到燕国,去阻止老师,让老师不要死!
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原本都深深隐藏在心底,却在此刻全然爆发,瓢泼大雨中的电闪雷鸣更加点燃了萧凌的所有悲痛。
萧凌几乎大吼着:“吾必须要去!你不明白这件事对吾有多么重要!!”
“我明白……”
“你根本就不明白!因为吾——就是昭明太子萧凌!”
这最后一声自曝让萧凌失去了所有力气,雷鸣中萧凌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梦中。
梦里,他一定还在东宫,还在自己修建文苑别居里,他身边所有的故人都在,老师,当然也在。
萧凌一下子昏倒在薛闻疏的怀里。
薛闻疏紧紧拥抱他,过了很久,留下一句萧凌听不见的叹息:“我当然明白……”
……
萧凌总想着这次醒来,会不会就回到了过去。
现实不会总是如他所愿,这次醒来,睁眼依然是熟悉的地方。
他居然回到了薛闻疏的家里,也是他一直以来借助的地方。
虽说上周他们剧组就转移到了东海市附近的影视城拍摄,但也没想到薛闻疏直接把他拖回家里了。
他躺在床上,身上也被换上了睡衣,被子松松软软地盖着,额头有湿漉漉的毛巾。
萧凌想说点什么,结果发现嗓子很干。
只是他这一动,立刻就有人发现。
薛闻疏从门外走进来,他脱掉了外套,里面还穿着之前的衣服。
看起来像是为了照顾萧凌,所以还没来得及收拾他自己。
薛闻疏快步走了过来,端起了水:“水是温的,快喝吧。”
萧凌慢慢喝了几口,嗓子才感觉好了很多。
只是浑身像是车轮碾过一样没有力气。
薛闻疏解释道:“你昨天发烧了,应该是之前就疲劳过度,又受风寒,一时情绪激荡所以发烧,我给你喂了药,后半夜已经退烧了,你就好好躺着吧。”
虽是轻描淡写,萧凌还是敏锐地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就是对方照顾了自己整整一夜。
见萧凌还想说点什么,薛闻疏轻声打断了他:“休息吧,我替你给周导请过假了,他说刚好剧组这几日也在置内景,让你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病好了再来。”
萧凌点了点头。
这一夜的高烧过去,萧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
事已至此,他就算亲眼见了石碑,也什么都不能改变。
事实就是事实,自己“落水而卒”后,老师也“郁郁而终”了。
亲眼见了石碑,难道就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也不能。
萧凌看着天花板,开始放空。
薛闻疏见状,离开房间。
过了一会,萧凌闻到了一股香味。
就见薛闻疏端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粥进来。
他笑道:“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也忍一忍吧。”
薛闻疏熟练地扶起萧凌,塞了一个枕头在他的腰间。
他语气轻松道:“就是照着你常看的那个直播间学的,要是不好吃啊,那怪主播,不怪我。”
萧凌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要是做的不好吃也不能推锅给人家主播小姑娘。
“嗯,有力气瞪我了,看来身体好多了。”
说着,薛闻疏舀起一勺粥,递到萧凌嘴边。
萧凌此刻确实抬不起来手,就这么被喂着喝了,其实粥的味道还不错……
他能出声了,于是低哑道:“多谢你。”
“不客气,你好了就行。”
薛闻疏一口一口地慢慢喂着萧凌。
萧凌心中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薛闻疏这个人不管他是薛律师,还是薛总裁时,都刻意与萧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似乎不想让萧凌太过认知了解他。
萧凌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崩溃时好像自曝了昭明太子的身份,他的记忆因发烧有点模糊,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听懂了没。
萧凌稳定心神,试探问:“我晕倒前,有没有说什么。”
“当然有,你自称是太子。”薛闻疏含笑看他。
萧凌一愣,正准备解释。
对方却摇头挪揄道:“你这是入戏太深吗?虽说现在人人都称你一声萧凌太子,不过你真这么自称还蛮可爱的呢。”
听到这样的回复,萧凌放下心来,轻轻咳嗽几声,甚至继续顺着对方的话说起玩笑:“是啦,本太子用膳完毕,你可以退下了。”
薛闻疏跟着一起演:“遵令,太子殿下,臣告退了。”
薛闻疏出门前,突然听到萧凌说:“对了……昨天很抱歉,我失态了。”
薛闻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不要紧,你好好休息吧。”
……
躺了一天,萧凌情绪稳定,又想起自己贸然离组,生怕耽误剧组进度,于是让助理送来剧本,趁着这两天养病,继续研读剧本,自己先琢磨着怎么表演。
只是剩下的大多都是林无奇与清渊君的师徒感情戏份,要是没有对手戏演员,自己一个人试演感情戏也很困难。
薛闻疏最近承包了萧凌的饭,当他再次端饭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
俊美少年脸色苍白靠在床边,神情虚弱又倔强,语气冷硬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伤我至此,又反过头照顾我,装作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清渊君,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闻疏知道萧凌在试戏,于是捡起桌上的剧本。
刚好这是一段林无奇负重伤,清渊君冷脸照顾他的戏码。
薛闻疏转过身来的时候,神情突然变了。
平常他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现在一脸冷淡,竟让他看起来比楚风琅的气质还要冷峻。
“小鱼,粥,本座给你端来了,你喝,还是不喝。”
萧凌听见这个声音,瞬间一愣,发现薛闻疏竟然接起了剧本的台词,而且还演的像模像样。
薛闻疏虽演出一脸冷淡,眼神中却露着藏不住的喜爱和调笑:“以后,我陪你对戏练台词,怎么样?”
然后,他也不管萧凌同意不同意,继续戏精上身地演起来。
“小鱼,你多大人了,休要任性。”
说着,薛闻疏把手里的粥递了过来。
萧凌接受了薛闻疏的对戏邀请,继续说着剧本上的台词。
他一把推开薛闻疏的手,厉声道:“我说了不喝师父你听不懂吗?”
“原来,你也知道本座是你师父,世上可有这样不听话的徒弟?”
“是了。”萧凌冷冷一笑,“世上焉有令徒弟如此伤心的师父?!”
“你这么不听话,就别怪师父了。”于是,薛闻疏大步走上来,一手捏住萧凌的下巴,把粥往他嘴里灌。
虽然口中的台词冷酷不留情,薛闻疏灌粥的手却是轻轻柔柔地,一点一点给萧凌喂下去。
萧凌盯着薛闻疏的脸,心里突然一动,一种莫名的感觉涌遍全身。
他心中道:难道这就是周真人常说的,让他要演出“动情”的感觉吗?
薛闻疏虽然不是演员,但是演技很好,至少,被薛闻疏带着,他居然找到了一直没能找准的师徒情的感觉。
这样看来,薛闻疏可比楚风琅演的好多了……
……
远处剧组,正在等待开机的偶像顶流楚风琅还不知道自己惨遭嫌弃。
他“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楚风琅擦擦鼻子。
嗯?肯定又是哪个粉丝在想他吧。
太过受人喜爱,就是这样令人烦恼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