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开机第一天，需要拍摄的场景并不算多，剧组六七点就收工了。
基地就在黄浦江边，乐皇老总韩洋在旁边的高档酒楼订了一个大包间举办开机宴。
本来韩洋只是礼貌性问了一下“沈知曦”，毕竟他是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的，谁知后者居然答应了，连顾天贵都惊了半晌。
冬夜天黑得很早，一大帮子人走出基地时夜幕已经暗下来了，江上有灯火辉煌的游船驶过，水面泛着亮光荡漾开来。
酒楼很豪华，乐皇财大气粗的直接包下了一整层，黎落自然是随着乐皇领导层和导演坐在了最靠内的一桌。
因为入圈有些急，沈知曦吩咐过让顾天贵暂当“黎落”的经纪人，而顾天贵此刻坐在里桌顾不得其他桌，于是沈知曦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了经纪人助理簇拥的其他艺人之间。
虽然形只影单的，然而沈知曦自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淡漠气质依然不容忽视，吃饭时也不与人交谈，面容清冷姿态文雅，颇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他旁边的女演员金若汐从他坐下那一刻就有些不爽，这小主播莫名其妙就随着沈影帝进了娱乐圈，还直接在戏里拿了男二号的角色，连经纪人都是别人可望不可即的顾天贵。
倒也没见影帝对他有多照顾，不然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看也不看一眼。
也不知道是潜规则了谁，还装清高。
“喂，”她碰了碰沈知曦的胳膊。
沈知曦没有抬头。
“我叫你呢，小主播。”
沈知曦微微蹙眉，这才抬眸：“何事？”
金若汐一噎，要说什么事她还真没有，只是看不惯罢了。
“还‘何事’，以为你大文豪啊，”金若汐嘟囔，片刻后理直气壮道：“喂，我问你，你和沈知曦什么关系啊？”
沈知曦淡淡看了她一眼：“私事。”
私事？
金若汐一听，乐了，这在圈内可不就是说不出口的那种事么，什么包养什么一夜情之类的啊。
她的目光秒变鄙夷，直接嗤笑一声，而后语气变得暧昧，整个人都快凑到了沈知曦身上：“什么私事？说来让人家听听嘛。”
沈知曦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语气冷淡：“我记得你也是乐皇旗下的，私底下谈论影帝私事，谁给你的胆子？”
金若汐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截了当怼回来，当即瞪大了眼，盯着沈知曦半天说不出话。
沈知曦看着后者胸都快贴上自己胳膊，冷冰冰补了句：“还有，请自重。”
“你......你！”金若汐气得脸都白了，半天说不上话，目光像是要把沈知曦脸上烧出个洞来。
“金姐......金姐，”金若汐旁边的女孩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别和他计较，别把你自己气坏了。”
“这能忍吗？！”金若汐公主脾气就上来，抓着顾兰的袖子激动问她。
“忍不了，”顾兰在桌上给她摆摆手，眼神示意她看微信。
金若汐看到消息后一怔，继而微扬了嘴角，冷哼一声不再理沈知曦。
沈知曦倒也乐得清闲，继续安静做他的美男子。
他在这边与世无争，那边黎落都快被韩岺和顾天贵两个人缠疯了。
韩岺坐在他左边，不时扭头问他几个问题：“诶影帝，今日怎么得空来参加宴会了？”
黎落：“嗯。”
韩岺：“是不是要陪你的小主播呀？”
黎落：“不是。”
韩岺一脸不信：“不可能，你就骗我吧。你不陪他是陪谁？”
黎落沉思片刻，朝右边仰了仰下巴：“陪他。”
“？！”顾天贵莫名打了个寒颤。
“嗯？什么？我怎么了？”他发现自己被cue，一个激灵赶紧凑过来尝试加入二人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
“我问沈知曦为什么赏脸参加这宴会，他说是为了陪你，”韩岺撇嘴，“你信吗？”
顾天贵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不信。”
“......”黎落转向韩岺，认真道：“其实是陪你。”
韩岺：“......鬼信。”
-
饭过半巡，就有新人演员开始给导演组和前辈们敬酒了。
金若汐和顾兰对视一眼，拉着沈知曦就要去敬酒。
沈知曦不知道她们耍的什么把戏，但这么多人看着，这两个女生确实也比“黎落”进圈早，两人邀请他一同去敬酒他拒绝属实不礼貌。
沈知曦缓缓起身，跟着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江总，我们敬您，”金若汐娇滴滴道：“我们黎落呀，第一次拍戏，还拿的是男二号，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您多包涵~”
沈知曦轻淡道：“江总您好。”
他小抿了一口。
“哎呀！”金若汐突然叫了一声，“黎落你怎么能这样，敬酒就要把满杯喝完呢。你看我一个女生都喝得一滴不剩，不行不行，你也要喝完。”
“就是，”顾兰跟着起哄，“鸡尾酒没多少度数，快喝快喝。”
沈知曦瞥了两人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仰头一饮而尽。
他酒量很差，且平日里几乎不饮酒，以影帝的身份和地位自是无人敢来劝他的酒。
然而今日作为黎落，他没有办法不去陪喝。
还好，这鸡尾酒确实度数不高，能撑一段时间。
“不愧是我们黎落，就是豪气，来来，姐姐给你满上，”金若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瓶酒给沈知曦倒了满杯。
她又去敬下一位，依旧嗲着嗓子胸在男人胳膊上蹭来蹭去，娇声道：“杜老板，若汐给你敬酒啦，还有我们黎落弟弟，人家可是能一口干完的。”
在座都是人精，而且这一桌的地位没有黎落和乐皇老总所在那一桌高，这些人并不知道“黎落”进娱乐圈是“沈知曦”与顾天贵带进去的，只是见金若汐这样子，都明白了她是想整一整这个新人演员。
杜老板被酥.胸蹭得心痒痒，不动声色抓了一把，随即道：“是啊，黎落小朋友，刚才你给江总敬酒都是一满杯，对我可不能亏待啊。来，我也喝完。”
沈知曦抿唇，不言，和他碰了一下，也只能喝完。
酒入喉，他这回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刚才第一杯是服务员倒的，每个人都一样，度数低的鸡尾酒，而这杯却是金若汐准备的，里面掺了高浓度的烈酒。
表面看不出来，一饮下去却从喉咙到胃都像是被灼烧一般，辛辣又滚烫，他费力全部咽下去后，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剩下还有这么多人。
沈知曦握酒杯的指节隐隐开始泛白。
顾兰和金若汐打得就是这个算盘，自然不会放过他，又是撒娇又是色.诱，一圈人敬下来，沈知曦走路都有些吃力，面前的景象开始重影，喉咙要被烫化了一般，瞳孔轻微涣散。
偏偏黎落这具身体酒量极好，沈知曦意识已经快不清楚了，面容却依然丝毫不显，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他的醉酒。
顾兰突然发现影后韩岺隔了好几桌在往这边看，她一惊，生怕韩岺告诉“沈知曦”，赶紧对金若汐低声道：“后面的我们两去敬吧，他这个样子肯定不一会儿就出丑了，别先让沈知曦发现就行。”
金若汐点头，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对沈知曦道：“小男生酒量可真差，看你醉成这样，后面的姐姐去敬吧，你回去歇着，真上不了台面。”
沈知曦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回到座位放下酒杯，扯了张纸就往外走。
“哎，”韩岺碰碰黎落的胳膊：“咱们这位置刚好背对着看不清楚，我刚一侧头，你的小主播敬完酒喝得有些多，走路都有些不稳，现在一个人出宴会厅了，你要不要跟出去看看？”
她语气有些冷：“好像是那几个女演员故意整他的，我回头帮你调查一下，你先看着他。”
黎落骤然一惊，回过头，果然沈知曦不在座位上。
“我问你，”他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我平时能喝酒吗？”
“？”韩岺一愣：“啊？你问我？”
她一脸诧异：“你从来不喝酒啊，要不是咱们两是世家，我都不知道你酒量能差成那样。”
卧槽。
黎落痛苦地眯了下眼，立刻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旁边还在以胸敬酒的金若汐和顾兰对视一眼，莫名突然就有些心悸。
-
沈知曦咬住自己舌尖，靠那点刺痛刺激着神经，扶着墙缓慢走到了卫生间。
整个世界都在晃，天旋地转的。
他用力撑住洗手台，白皙修长的手指青筋明显暴起，片刻后把领口大扯开来，微张着嘴有些艰难地呼吸。
沈知曦想把喝下的酒全部吐出来，掐着自己颈部干咳了半天，眼眶泛红尽是血丝也无果。
意识越来越不清晰了。
多少年没有这样身不由己的感受了，上次还是......
不行，不行被酒精控制头脑。
他猛然侧过脸，看到洗手台边的花瓶，拿过就打算摔成碎片。
脱手前一秒，突然走廊传来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只只——只只你在吗？只只——”
沈知曦一怔，忽然就闭了眼，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向后栽去。
“卧槽——”黎落吓了一跳，上前两步接住沈知曦，慌忙道：“只只你没事吧？我的天，你怎么喝这么多？”
沈知曦嗓音哑得可怕，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开口：“先回家......”
“好，好，先回家，”黎落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宴会厅也没回，直接出了大楼。
黎落没喝酒，从沈知曦身上摸出他的车钥匙，扶他坐进副驾驶，自己开车。
到家时，沈知曦已经昏昏沉沉快睡去了。
黎落在原位坐了好一会儿，没动，突然就无比的自责。
如果，如果沈知曦还是沈知曦，两人没有交换身体，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被灌成这样。
甚至连这个活动大抵都不会让自己参加。
他好像总是在默默守护着自己，可自己......
明明是影帝的身份，圈内影响力第一人，却任由沈知曦被算计欺负。
他那样尊贵的人，只是为了现在这具身体的区区名声二字，宁愿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沈影帝，”黎落轻叹：“对不起......”
后者迟迟没有反应。
黎落眨了眨眼，连忙去摇他的胳膊：“影帝，影帝我们回家睡，这里会着凉，你能再撑一会儿吗？”
半晌后沈知曦终于睁开眼，缓了许久：“嗯。”
黎落赶紧下车，扶着他上了楼。
“抱歉影帝，”黎落低声道，“我一直在应付影后和顾经纪人，没有注意到你那边，让你被灌了这么多酒。”
沈知曦平淡道：“无事。”
“我上去后给你泡点茶吧，醒醒酒。”
出了电梯，黎落开始找钥匙，边找边问：“影帝你头疼吗？胃有没有不舒服？还晕吗？”
“嗯，”沈知曦突然一把按住黎落的手，嗓音微哑：“去我家。”
黎落一愣：“啊？”
“去我家。”沈知曦重复了一遍，“我有事跟你说。”
见黎落半天没反应，沈知曦蹙起眉，有些野蛮地拽过黎落胳膊就往自己家走。
“好，好，去你家，影帝你慢些，小心......”黎落被扯得踉踉跄跄，身子都没正过来就被往前带。
沈知曦拿钥匙戳了半天都没捅开，黎落凑过来打算帮他一起看，谁知一只手刚撑上门，门啪一下被打开了。
黎落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就向前倒，沈知曦还握着他的胳膊，见状手下使劲想把他拉住。
可后者本就醉酒实在用不上力，黎落又被门框拌了一下，两人再一次一起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