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个家长都不放心孩子独自去上学,会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护送一样。
阿尔弗雷德也无法放心少爷独自去工作,大多数晚上,都会悄悄一只蝠尾随着,确认布鲁斯能够安然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然而他都这么小心了,少爷还是会时不时弄伤自己,甚至有一次在他没有看顾到的地方,被爆炸波及撞断了三根肋骨,足足养了半个月才能重新下地,就更加让阿福心惊胆战了。
这已经是韦恩家最后的独苗了,为什么非要涉足危险,不能去做重振韦恩家族的事,去开枝散叶呢?
阿福蝠越想越悲愤,然后一时走神,一不小心就跟丢了布鲁斯。等他回过神来,顺着白天定制好的巡夜路线一路寻找无果后,便更加悲愤地发现,他家少爷又一次临时修改行程,脱离了他这位“大家长”的掌控。
阿福收起了翅膀,颓丧的一只蝠吊在了电线杆上。
丁点大的蝠脸上露出了拟人化的愁苦表情,蝠嘴微微一张,长长的叹气声便吐露了出来。
在就此回家用战车定位系统寻找布鲁斯的坐标,还是动用法力加强天赋声波的穿透性以找寻中犹豫了一瞬,他就理性地选择了前者。
毕竟法力有限,大部分都用来维持人形了,除非布鲁斯情况危机,平常他是不会动用的。
而他的天赋声波,虽然覆盖能达到一二公里,却实在不适合在城市里找人。
哥谭到处都是建筑,声波往往传播几米就会碰到物体反射回来,哪怕他有些特殊,声波的穿透力比一般蝙蝠加强了许多倍,也最多能探测到几百米的距离,要找到蝙蝠战车,哪怕算上法力加成,难度也不小。
还是他装在战车里的定位系统,更靠谱些。
阿福舒展开蝠翼,干脆利落地下了回家的决定。
只不过他正要飞回韦恩庄园时,巷尾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叫他下意识停了下来。
蝠脸对准巷尾,却因为蝙蝠形态时视力极差,什么都没有看清,直到发出声波,这才扫描出了巷尾的情形。
那是一位穿着规矩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还拿着个公文包,看起来就很不哥谭。
而与他对峙的,则是三个穿着邋遢,手里拿着匕首抢劫的小混混,这就很哥谭了。
西装男一手用公文包挡住一把匕首,一手拿着根棍子,敲掉了另外一把匕首,整个后背却暴露在了第三个混混的刀口下。
阿福蝠眉头微皱,收回了作势起飞的蝠翼。
他松开爪子,脱离电线杆落在了地上,而后小小的身体迅速拉长变大,瞬间就抽条变成了人。
不是日常出现的英俊老管家“阿尔弗雷德”,也不是布鲁斯离家出走时结识的朋友“汤姆”,而是一个满脸婴儿肥,手背上全是肉坑坑的可爱男孩。
那是五十年前的阿尔弗雷德·韦恩,是他最开始,展露在老韦恩夫妇面前的样子。
怀念地戳了戳小手上的肉坑坑,阿福突然觉得,变成幼年体似乎也不错?
至少这样不仅能节省法力,还能缅怀一下过去,就仿佛……养父母他们还活着一样。
巷尾的打斗声越演越烈,阿福随手从垃圾堆翻出一件破T恤,胡乱套头穿上,立刻就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巷尾。
身为变异的吸血蝠,阿福蝠后肢发育得极为强壮,弹跳力也十分惊人。这不仅体现在蝠形时,同样也体现在人形时。
所以哪怕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浑身软绵绵,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的五短豆丁,他奔跑的速度也已经远超常人了。
体现在声音上,便是脚掌跺地的频率特别快,间隔特别短,这节奏听在几个混混耳朵里,就仿佛什么未知的恐怖东西在极速逼近一般,十分吓人。
这份恐惧,也促使第三个混混刺出的刀口一歪,斜擦着西装男的衣服,划了过去。
“撕拉”一声,蓝西装应声而裂,被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踹翻面前的两个混混,横棍猛地朝后挥去,一棒子敲晕了最后一个人。
而等阿福抵达战场时,看见的恰巧便是这一幕。
顶着幼齿的壳子,他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奶声奶气地说:“看起来我没帮到你什么忙。”
西装男动了动耳朵,转向阿福,温声安慰:“当然不是,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他们也不会因为分神,这么轻易就被我制服了。小朋友,谢谢你。”
他用了“不能轻易制服”,就已经能说明不少问题了。
其实不管今晚有没有意外发生,这三个抢劫犯,都无法伤害到他。但阿福的出现,的确也缩短了打斗的时间。所以这个说法理有据,也不算错。
阿福被安抚住了,也不再纠结自己有没有起到作用,而是高高地仰起了头,打量起对方来。
虽然他在蝠形时,只能用超声波在脑内构筑景象,但人形时的视力却很好。
好到哪怕如今一片漆黑,小巷中的路灯甚至坏了一整排,他也将对方的样子看了个清楚。
西装男的个子很高,恐怕比布鲁斯还要高上一些,他身材匀称,面容英俊,一双茫然无助的灰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有种惹人怜惜的独特魅力。
而这种魅力,一向很得美艳姐姐的青睐。
至于阿福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生致力于韦恩家族脱单事业的老管家,早就把什么脾气秉性会吸引什么类型的女士研究透了。就像他家布鲁斯,白天的身份也许会吸引到封面女郎或是精英记者,但晚上的蝙蝠侠,绝对能把坏女人迷得死去活来。
话题有些扯远了,阿福重新把关注点放回了西装男身上。
刚刚他开口说话,嗓音温润而明快,没有一点攻击性,再加上英俊无害的长相,完全不像是能在短短几十秒里,揍翻三个抢劫犯的强大存在。
正想着,就见西装男挪开抵在混混胸口的棍子,手腕一转,将它稳稳拄在自己双脚之间,而直到这时,阿福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棍状武器,而是一根盲杖!
眼前这个以一敌三的男人,竟然是个瞎子?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眼睛?”
西装男用盲杖扫着地面,毫无障碍地走到小混混旁边,弯腰收走地上的三把匕首,语气轻松地承认:“我是个盲人。”
阿福尴尬地说:“抱歉。”
西装男转过身来,再次精准地正面向他,不怎么在意地说:“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瞎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也许十岁那年,刚被化学药品腐蚀坏眼睛时,他还会痛苦、会迷茫,可自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视觉,其他四感却开始成倍变强时,那种迷茫感就慢慢消失了。
他长在地狱厨房,地产商们似乎更爱称那里为克林顿?他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游乐场,锻炼剩余的四感,直到现在,行动几乎与常人无异。
所以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很悲惨,需要别人可怜。
阿福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体贴地换了话题:“我看你不像个哥谭人。”
西装男笑了笑,他双手扶膝,俯下身来,和小阿福四目相对,友善地说:“的确不是,我是个律师,你可以叫我马特。”
阿福惊讶地看着他:“律师?”
马特点了点头:“我的委托人卷入了一场谋杀案,他是哥谭人,我便来这里找找线索。”
阿福怜悯地看着他:“你的委托人看起来不太配合。”
马特问:“你怎么知道?”
阿福说:“如果他足够配合,就一定会告诉你,不要在晚上穿得光鲜亮丽,像个活靶子一样,随意在哥谭的大街上走来走去。”
马特有些委屈:“光鲜亮丽?”
要知道他浑身上下,全加起来也不到二百刀!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大律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被用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感觉有点微妙。
阿福不为所动:“在夜晚的哥谭,你的确是。”
“你可真不像个孩子。”马特感慨地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福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Alf……”
马特歪了歪头:“嗯?”
阿福果断改口:“阿尔法,我叫阿尔法。”
两个同样身负伪装的人,第一次互换了姓名。
马特说:“好吧,阿尔法,你说得对。我的委托人的确不太配合,认罪意图很强。但我知道,他没有杀人。”
阿福问:“你怎么知道?”
马特说:“心跳不会骗人,我听得很清楚,他的心脏在说‘我没有杀人,帮帮我’。”
阿福挑了挑秀气的小眉毛,不置可否。
“不说我的委托人了。”马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吗?我需要报个警,而我的手机,刚刚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
阿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突然被盯,马特一脸茫然。
阿福解释:“不需要报警了。”
马特说:“嗯?那他们……”
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打断了他。
阿福下意识笑了起来:“瞧,善后的人来了。”
刹车声响在巷口,紧接着便是关门和靴子踏地的声音。
马特戒备地抬起盲杖,扬声问道:“是谁?”
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回答了他:“蝙蝠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