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规矩方圆

柳希夷只是脾气比较好而已,不是什么滥好人。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万万没有忍下去的道理。

他心里当即就有了主意,便道:“小渊,你去告诉陈家人,等我梳洗梳洗就过去。”

柳渊点头:“好,那我不打扰大哥了,记得吃了饭再过去啊。”

柳希夷轻轻一笑:“知道了。”

摧锋便也道:“我去拿热水。”便要跟着柳渊一起出门。

柳希夷却叫住他:“等等!摧锋你回来。”

摧锋停步回身:“嗯?”

“小渊会去叫人的,你过来,帮我看看……”却也没有说是要看什么。

摧锋依言靠近,柳希夷望着他笑道:“帮我去拿床头那柜子里的包裹,里面是我的衣服。”

摧锋点头,照他的意思把那包裹打开来,里面都是些青色蓝色白色之类的衣物,很是素净淡雅。柳希夷平日里都是穿这些颜色的衣服,这几种颜色与他很是相配,常有飘逸出尘之感。

“你说……我穿哪件好看?”柳希夷开口问道。

摧锋回过头,见他还坐在床上,双手搂着双膝,脑袋轻轻搭在其上,正偏头望向自己。

摧锋看看手上那几件衣服,又望望床上那位漂亮美人,一开始还真心把那些衣服,拿着来回比较了一下,没过多久就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合适,纠结了半天,只好道:“都……好看……”跟着莫名脸上一热。

柳希夷轻声笑了,道:“算了,根本不能问你。你只会说都好看。”

于是摧锋脸上很明显红了起来。

柳希夷稍一思考,道:“你拿那件白色的给我吧。”

摧锋便捧着那件白色的衣服,过去服侍人穿衣。

这件白衣领口缀了一圈雪白狐毛,看着还挺暖和,衣摆绣了昙花,样式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精致之感。还极是修身,把柳希夷那纤细的腰肢衬得十分叫人想入非非,摧锋给人系腰带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正眼看人。

柳希夷似乎也察觉到他这反应,面上亦是微微红了几分:“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摧锋抬眸:“你好看。”

柳希夷红着脸笑:“废话。”

摧锋不禁也弯了嘴角,给人理好衣服,又抱人下了床。

柳希夷靠在他怀里,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身体很可怕?”

他的身体很瘦弱,身上没几两肉,连骨头都能看得见,是真真正正的病躯。柳家每天那么好鱼好肉养着他,也没能把他喂得稍微结实点。

有时候他自己看着自己身体,都会感到恐惧。皮囊之下似乎就只剩了骨头,像个虚弱濒死之人,他有时候甚至看到这样的身体,便觉得自己可能没几日能活了。

他自己都很嫌弃很介意这样的身体,很怕被别人看到。而昨日那事……也不知摧锋看到自己那样可怕的躯体,会是什么神情。

他心里是这般想,却不知道摧锋其实根本连他的衣服都没敢脱。

虽然这话在摧锋听来没头没尾,但他还是明白了几分柳希夷的意思,连忙摇头:“不会……”他只会心疼而已。

柳希夷闷闷道:“我知道不好看,可是没办法……”忽地又一笑,凑到他耳边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认了,谁让我本来就是这么个样子,你又偏偏要喜欢我呢?要怪就怪你自己。”

“嗯!”摧锋答应得特别迅速,都有些舍不得把人放回铁鲲鹏上了。

等人把热水送来,柳希夷洗脸漱口之后,又从那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木盒子雕刻得精致,打开后里面只有些嫣红的粉末。

摧锋见过,这是胭脂。柳希夷平日里都会点一些在嘴唇上,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不要总是一脸病态。

但这次柳希夷用手指沾了胭脂,却没往唇上抹,而是点在了眼睛周围,弄出了淡淡一层红……特别像是他情动时的样子。

摧锋呆了一瞬,立马斥责自己,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柳希夷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里秋水微漾,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摧锋惊道:“你怎么了……别哭……”怎么忽然要哭了呢……

柳希夷顿时“破涕为笑”,道:“什么啊,真那么像快哭了吗?”又往镜子里看了两眼,道:“就这样吧,我们去找陈家人……装可怜嘛,我也会。”

摧锋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那两眼红红的样子,还真是像哭过很久一样,其是惹人怜爱,让人心疼不已。还好是装的,要真是他哭成这个样子,摧锋肯定要心如刀绞了。

柳希夷这就要离开房间,摧锋又把他拦住,道:“吃饭,吃了再去。”

柳希夷恍然想起来自己还忘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陈家众人见到柳希夷,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倒也不算太长。

柳希夷被摧锋吹着走进大厅的时候,就是一副愁肠百结的脆弱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大厅正中站了陈雪儿那两个丫鬟,都低着头,许是在问话。陈雪儿失踪,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当然是躲不过的。

不过柳希夷一进门,众人的注意便从两个丫鬟身上移了开来。陈星儿性子直爽,本就爱好打抱不平,见柳希夷这模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直接便上前来问:“柳公子,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们必定给你出气。”

柳希夷先摇摇头,而后向众人道:“来迟许久,让诸位久等。”

声音完全不像昨日与人见面交谈时那般有力,更是叫人忧心。

陈鸿玉都慌了:“贤侄,你这是……”

柳希夷仍旧摇头,道:“陈伯伯……不是在找雪儿小姐吗……我昨日的确看见过她。”

陈家人齐齐脸色微变,等着他细说下去。

“昨日晚宴我不胜酒力,早早便回房了,雪儿小姐她给我送来醒酒之物……可她却不是来让我醒酒的……她……她不知从何得来了欲海情天,下在了我的食物里,竟是想……”说到此处便停,四是因为难以启齿没有继续下去,但谁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神色大变,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陈鸿玉脸色更是变得铁青,气到无法言语,半天也只能怒喝一句:“混账东西!”

这声一出,便是已经听信了柳希夷之语。那两个平日里伺候陈雪儿的小丫鬟更是大惊失色,其中一个犹豫很久竟然还是鼓起勇气跪下,替陈雪儿求情:“老爷!小姐平日待我们极好……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老爷不能凭外人的几句话就下定论啊!”

另一个看着她下跪,也不知自己该当如何。

摧锋一扫她们两人,冷声道:“怕是你们也做了帮手,担心自己也被责罚?”

跪下的那丫鬟瞪大双眼,慌忙道:“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若是中了什么欲海情天,柳公子你怎么又会安然无恙?”

柳希夷顿时佯装大怒:“你!”

说着双目含泪,已是气到发抖,深吸一口气才稍稍平复:“若不是哥哥担心我,没有走太远……”说到此处,声音已近似哽咽。

陈鸿玉怒斥道:“你们看不好雪儿,现在还要说什么!若你们的确不知情还好,若是明知她欲犯大错,却助纣为虐,我直接将你们驱逐出黑石堡也不为过!给我闭嘴,这里没你们两个说话的份!”

这下另一个丫鬟也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给我找……怎么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给柳家……谢罪!”陈鸿玉狠狠一拍扶手,“我陈家,留不住这等畜生!”

陈夫人忙给人顺气:“老爷子息怒息怒。”

又有人问道:“老爷……那比武招亲……”

“还比什么武招什么亲啊!”陈鸿玉怒气不减,“给我放出话去,谁把陈雪儿给我抓回来,赏金百两!”

“是!”那人立马领了命退下。

陈鸿玉真是给弄得焦头烂额,满面怒色,叫旁边众人都不敢出声,大厅里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柳希夷观察片刻,试探着道:“陈伯伯……我还有一事……”

陈鸿玉摆摆手:“贤侄但说无妨。”

柳希夷道:“这欲海情天,乃是死魔城之物,常人哪里能轻易得到。而她却有……还有昨日哥哥察觉不对,闯进我房间之后,她逃走时施展的功夫也很古怪……会不会……”

陈星儿登时道:“她是不是早就勾结了死魔城,在我们黑石堡当内应呢?我就说这几年怎么死魔城好像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一样!”

陈月儿也惊诧道:“这真的……太可怕了……爹爹你还记得前几次么比武招亲么?她失踪那么久,若真是被马匪绑了去,怎么过了那么些天才送信来要赎金……不会就是串通好了的吧。”

陈星儿越听越气:“我早就说她有问题,爹爹你就是不听!”

柳希夷听他们继续商讨怎么处置陈雪儿,心里倒是痛快,这大仇也算是报了,有的是人收拾她。

没过一会儿,他却觉得身体里慢慢腾起一股怪异的气息,弄得他有些胸闷难受,便轻轻拉了拉摧锋,道:“摧锋……我有点难受……不是发病的那种难受……”

摧锋忙扶住他,放出内力查看,缓缓皱了眉:“不好……她肯定还给你下了别的东西……”

谁知话音刚落,大厅里就冲进一人,慌忙道:“老爷!有一群人攻上来了!”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雪儿的事情都才理出个头绪来,居然就来了更麻烦的事情。就算这两件事之间没什么联系,陈家人都会起疑心的,听到这消息竟然都在猜会不会是死魔城搞的鬼。

陈鸿玉一惊之后,立即道:“护送小姐夫人和柳家两位公子回去!其余人跟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径直冲出大厅,其余人听到有人攻堡不由都有几分慌张,护卫们一一进来领着他们出去。也有几名护卫来了柳希夷这边,道:“柳公子,我们送您先回住处暂避。”

摧锋心焦柳希夷身体状况,只想快些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运功,给他暂且压制毒性。便推着铁鲲鹏飞奔出门,直往住所跑。

陈家人居所与他们这些外来宾客的不在一处,出了大厅,路上便只剩了他们这几人。摧锋便隐隐感觉不妙,这种落单的情况太容易出事了。而他又是身份特殊,不知道多少人要他的命,保不齐路上就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进入住所前的走廊,他便见一个黑衣男人拦在前面。

看旁边几个护卫都停下来,摆出警戒的姿态,摧锋便知这人不是黑石堡中人。而当那人转过身来之后,摧锋心间微微一震。

“是你……”摧锋目中生出冰寒锋芒,抽出身旁护卫腰间长刀便直冲过去。

他动作太快,对方似乎都没能料到他会动手,竟然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闪躲。若不是因为离得有些远,恐怕等那人反应过来,早已是身首异处。

那人艰难躲过要害之处,仍旧被摧锋手中兵刃狠狠割了一刀,刹那间鲜血飚出。剧痛顿时让他难以继续施展武功,而摧锋动作未停,又是一招逼上,他只能倒地一滚,而后身影一晃,忽然消失不见。

摧锋皱眉,细细判断着他去处,提刀冲向身体左侧。

那人见他已经发现自己,气息瞬间一变,又朝另一处闪去。

而摧锋依然静心辨别,瞬息之间又找出他所在之处,刀锋一转划向半空。

那虚空之间传出一声痛叫,一个黑影顿时滚落在地,正是先前那男人。这短短几招,便已被摧锋伤得几无还手之力。

摧锋提着刀走到他身前,漠然道:“解药。”

那男人望着他,忍痛咬牙笑道:“摧锋大人,虽然你已叛逃出城,不会听主人的命令了……可这规矩,你还是得讲的吧?”

摧锋冷冷一笑,手中长刀一挥,刀尖锋刃直指他面门:“柳然就是我的规,柳然就是我的矩,我已经很跟你讲规矩了。要不要命,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