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寸丹心

“解药?”柳希夷略微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一般而言,这些魔教组织为了控制众人,会让他们服下些毒药之类的东西,然后将解药拿在手中,定期分发下去,以此保证他们不生二心。摧锋在死魔城做事时,定然也服过什么东西,而这就是解药。

不过……难道潋滟还是特地来给他送解药的不成?之前不是还要抓他的么,怎么又那么好心了?

摧锋将解药收进怀中,没有提这解药,对柳希夷道:“走吧。”

柳希夷虽是有些奇怪,但也知自己不好多问,便是点点头,将手朝人伸了过去。

摧锋又是抱着他一路下了楼,将人放回座位上。习惯性地走到了人身后,推着铁鲲鹏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东西根本不需要自己推。

铁鲲鹏上的柳希夷一脸讶异:“你……推得动这东西?”

而且还推得这样轻松。

“能……”摧锋停下来,手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搁。

柳希夷倒是直接按下了机关,道:“省点力气吧……坐上来,我们回去。”

出来一趟,他其实也有些累了,要不是取回铁鲲鹏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早该在床上躺着休息去了。

两个人被铁鲲鹏送回庄内,柳希夷身上的困倦之感越来越浓重,用过午饭后就坚持不住要去歇着。摧锋给人盖好被子,便自己回了住处。

潋滟丢过来的那瓶解药让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定,这会儿回到住处,他才将那瓶子打开,做在桌旁仔细看了看。

跟柳希夷想的一样,他的确是服过一种毒,名唤“一寸丹心”。一月发作一次,会令人痛苦不堪,心智混乱,最终癫狂无比。而他的身体经由秘术改造,体质异于常人,本就容易狂乱,平日里功力稍一走岔都跟发了疯一样。而真正发作时,就算服下解药,感觉不到那种痛苦,也还是会发狂。

他发狂的时候,破坏力太过惊人,所以通常都是被锁起来的。死魔城城主其实老早就觉得他是个麻烦,可又舍不得他那一身可怕的力量,也没怎么着他,真发了疯就直接锁起来,一般也不会太久,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

算来也差不多到了一寸丹心发作的日子,潋滟送来的瓶子里面的确是解药,并不假,但只有两颗药丸,仅仅够他服用一次。

也不知潋滟是从何处弄来解药的,这解药只有城主有,若是被城主发现她窃走解药,恐怕会被罚得很重。她肯为了自己冒那么大险,却又非要把自己抓回去……真是。

摧锋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和潋滟的关系不算差,甚至还算得上是朋友。只是他们的想法差得太多,潋滟很乖,而他作为一个工具,并不能算得上听话。所以他敢逃,还想过带着潋滟一起逃,而潋滟并没有同他一起,还追了过来,要他回去。

她就那么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回去,城主就会放过自己。

入夜之后,摧锋渐渐发觉体内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全身经脉如同有千万根针在刺一般,好在这钻心的疼痛来得并没有那么快,还给了他一点反应的时间。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打开那个瓶子。

解药仅仅能缓解他的疼痛,并不能阻止他的癫狂。毕竟这里是柳家,不是什么荒郊野外,他还不如不服什么解药,疼痛至少还能消耗他的力气,让他不至于那么失控,发起疯来伤到柳家的人。

摧锋起了身,将手腕上的铁链一圈一圈解下,又在房里看了一圈,寻找一个可用之物。最后他又一圈一圈把锁链缠在了床脚,锁好一只手后都不好动作了,只能连牙都用上。

把自己双手完全捆好之后,那种疼痛也愈发强烈起来。疼痛逐渐深入,一点点抽干了他的力气。

“呃……”他蜷缩在床脚,忍耐着体内的疼痛,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房里早已暗下来,而他的眼眸中慢慢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红色,在黑暗中亮得可怕。很快他的身体就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也不断泄出痛苦的叫喊,但十分压抑,根本没有人能听到。

想要发泄,但锁链锁住了他,他动弹不得,疼痛也很快让他没有了发泄的力气。

这一夜,他便一个人缩在黑暗里挣扎、痛吟,直到完全失去意识,直到天亮。

湛然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切,直到第二日早晨。

柳希夷醒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好歹是舒舒服服睡到醒了,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身体状况还算不错。

照例用完早膳,喝完了药,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去书房继续看看书消磨光阴。然而没翻几页,柳渊便进了门来。

“那么早过来?”柳希夷把翻开的书放回桌上,柳渊既然过来了,他也就不准备继续看书了。

“带了个好消息过来,得快点让你知道。”柳渊径自走进来,“大哥,爹爹昨晚回来了。”

先前柳希夷就计划着要要去武库里取兵器,断开摧锋身上的千年玄铁。柳老庄主一回来,把武库的钥匙要到手,便可以过去了。

“回来了……那我也可以去要武库钥匙了。”柳希夷这下彻底放弃了那本书。

他才将书合上,柳渊便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书,替他放回书架,又道:“这倒不必,爹爹已经答应了。”

柳希夷笑:“嗯?他刚回来,你就跑去跟人说了?”

柳渊挑眉道:“恰好过去,就顺口提了一句。”

话才说完,便听门口有人道:“大少爷,三少爷。老爷让我送武库的钥匙过来。”

柳希夷笑道:“多谢。正好小渊在……劳烦你再去摧锋那里一趟,请他过来吧。”

那人将装钥匙的盒子放到桌上,得了吩咐又应声退出了房门。

见人离开,柳希夷又向柳渊道:“现在就过去,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柳渊笑道:“岂敢,本就是过来履约的。”

他脸上不止是一点嫌麻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十分期待。柳希夷不禁调侃道:“看你这样子,其实也很想过去看看家里藏的那些神兵吧?”

柳渊道:“那是自然,离渊、秋水、黛眉……这些名刀,常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而我们这些柳家人,明明刀就在家里放着,想要见一面也是麻烦得很。”

柳希夷虽无法习武,但到底是生在柳家,知道他们这些执着于武道的人对神兵利器有多狂热。

柳渊前两年有了进武库挑选兵器的资格,却没动里面的名刀,最后选了一把连名字都没有的刀出来。只是看刀的话,这把刀跟那些名刀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劈金断玉,削铁如泥,可惜它无名。

无名的刀,再锋利,也只能被放在武库里继续无名着。所以这刀虽然也是神品,可来历不明,毫无名气,跟其他的刀相比,有些配不上柳家未来的家主。

这事让全家人都觉奇怪,柳希夷还听到几个叔叔家的小屁孩在私底下议论过,说柳渊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能去武库里挑兵器的人可没几个,怎么还拿了把破铜烂铁出来。那阵子家里人看柳渊的眼神都非常像在看傻子。

想起这个,柳希夷便问:“那么喜欢,当初怎么不挑离渊、秋水,或是黛眉?小傻子,最后你怎么就拿了一把连名字都没有的刀出来?”

“它现在有名字了。”柳渊被那么一数落,也没气恼,倒是有些得意地一指腰间挂的那把刀,“它现在叫解忧。”

他从武库里取出这把刀之后,就自己给这刀起了名。

“名刀虽有名,可盛名在外,光华太过,连爹爹都不用,我又怎敢用?我一个小辈,若是拿了那样的名刀,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么?”柳渊说着,低眸凝视着自己腰间的解忧刀,“解忧也是神兵,撇开那些名气,它跟所谓的名刀并无不同……明明是一样的,别的能是名刀,解忧却在武库里做了上百年的无名刀,太可惜了。我看到它时,便想……若有名刀,人可成名人,若有名人,刀也可成名刀,它若无名,那我便让他有名。”

柳希夷目中满是笑意,语气里颇有几分赞赏的意味:“你啊……说是要自谦,不敢用名刀,结果又想着让无名之刀因你而有名,分明比自觉够格用名刀的人还要狂。”

他简直是把自己这位三弟的想法看得透透的了,柳渊却没认,只是笑笑:“岂敢。”

“行了啊,装谦虚的时候可别那么得意。”柳希夷好笑地摇摇头。

柳渊似乎还想再装装谦虚,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有人匆匆跑来,喊道:“大少爷!”

来的是方才去请摧锋的那人,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会如此惊慌。柳希夷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忙问:“发生何事?”

那人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少爷……摧锋少侠,他晕在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