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王霸总裁傅延宗和中二青年沈澜坐在了去往疗养院的路上。
那个护士如今已是癌症晚期,她自诩做错了事,良心难安,为了赎罪,不愿意接受治疗,如今被沈家安排在疗养院里,靠吃靶向药维持生命。
实际上不管是这座疗养院的费用还是靶向药的费用算起来都是一笔格外庞大的开支,这些也不知道这位养母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沈澜因为那短信过于中二,加上暂时还不太能适应这种表面上两情相悦的情况,所以一路上没好意思和傅延宗开口说些什么,只能在脑中想着和这位护士有关的情况来打发时间。
刚得知孩子被换了的真相时沈父沈母自然恨不得杀了这人泄愤,但是毕竟是节衣缩食养了沈澜二十年的人,哪怕沈澜暂时表现的对这位养母极度怨恨,但他也一直默默支付着养母的治疗费用,所谓生恩比不上养恩,沈父沈母怕真的随这个护士死了,以后沈澜再想起来会怨恨他们,毕竟人死债消,到时候再回忆起和养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沈澜极有可能后悔。
沈父沈母缺席了沈澜二十年的人生,怕今后也因为这件事留下隔阂,还有沈茵茵,这也是她的生母,也有可能因此留下隔阂,到时候两个孩子都因为一个自私的女人心存愧疚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只能忍着糟心让这位养母在疗养院继续靠药物维持生命,不过也因为这种厌恶的情绪,所以所选的疗养院离沈宅极远,两个地方几乎是分布在这座城市的两头。
车子开了半天也没到目的地,车上又安静的过分,一点都没有新婚小夫夫的气氛。
傅延宗原本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可此时看着过分安静的沈澜,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想到他们即将要去见的人,傅延宗眼神冷了冷,对沈澜说道,“你要是不想见那个女人,待会儿的事就全部由我来处理。”
傅延宗觉得沈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他怕他见到那女人后会心软,从而又被那个女人的阴影所笼罩。
沈澜没想到这种时候傅延宗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还是说这种帮他解决麻烦的话,他忍不住看向傅延宗。
傅延宗的面庞冷硬,眼神中却带了关切,和书里说的那个对所有人都冷淡疏离的傅总一点都不一样。
这难道就是傅延宗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吗?
也许是因为对那个所谓的养母毫无感情,他一时之间竟迅速思考起了傅延宗的感情来。
傅延宗看着沈澜呆愣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柔和下来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配合着傅延宗此时仿佛有些不适应的表情会给人一种强行安慰的怪异感,但沈澜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多看了傅延宗两眼,摸了摸自己好像比平时跳的快了一些的心脏,沉默的点了点头。
傅延宗见状把沈澜一只手抓住,握紧,放到了自己腿上慢慢按揉着,仿佛再给他舒缓压力,又仿佛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车上虽然依旧安静,气氛却变得暧昧了起来。
等终于到了疗养院的时候,沈澜的耳尖已经红透了,傅延宗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错,不知情的看着完全都想不到他们今天来见的人几乎能算得上他们最厌恶的人。
疗养院的人对沈家这样的大主顾很客气,专门派了人过来接他们,并向他们汇报病人的情况。
“周女士的身体情况很稳定,今天来了一位访客,现在还没有离开,如今两人都在周女士的房间里。”
沈家并没有给这位养母安排什么特殊待遇,一切都是按疗养院的基础走,甚至也从来没人过问过她的情况,所以疗养院的员工对她也没有多上心,没想到今天沈家居然亲自来人了,他们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情况,说话间也有点小心翼翼的。
沈澜并不清楚疗养院的情况,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接待他们的人一看说话就越发小心了,“周女士平时不太爱出去,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间看看电视。”
实际上是因为这位一遇到别人就一副苦情剧女主的样子,而能住进这间疗养院的一般都非富即贵,最看不得这样性子的人,加之也有一些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久而久之,这位就不愿意去公共区域了。
沈澜对这些不了解,不过等一路走来,看到里面的人的一些情况后,依稀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沈父沈母也不是真的就完全不计较这个护士所做的事了。
傅延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在要到这位养母房间门口的时候拉了一下沈澜的手,然后跨步走到了沈澜前面。
李贺明已经听这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说了好几个小时,听见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做出一副倨傲的样子道,“沈澜,你终于……”
话没说完,他看见走进来的是傅延宗后,就跟被卡住了嗓子的鸭子似的一下子失了声。
傅延宗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是清楚的,加上对沈澜来说这个养母算是他的污点,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澜会把傅延宗带过来,傅延宗也真的愿意跟沈澜过来。
沈澜站在傅延宗身后被傅延宗挡住了视线,他没看到李贺明的表情,不过听着李贺明这戛然而止的声音也能猜到一点情况。
果然炮灰在男主面前是被实力碾压的啊!
沈澜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不过不等他想更多,旁边就传来一个有些怯弱的女声问,“你是?”
她并没有见过傅延宗,当然也不认识他。
不过不等傅延宗回答,她就看见了站在傅延宗身后的沈澜,立即欣喜道,“澜澜,你过来看妈妈了?”
“周萍女士,你应该记得,你现在并不是沈澜的母亲。”傅延宗没给这位养母打感情牌的机会,一开口就挑明了如今她和沈澜的身份。
旁边的李贺明一看这情况,知道自己的目的达不成了,就像趁着不注意偷偷溜走,他刚走到门口,沈澜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沈澜眉一挑,眼一压,学着自己曾看过的那些目中无人的二代的样子,一副看不起人样子的说道,“哟,李贺明,你这是去那儿啊。”
沈澜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穿越至今最像反派的时候了。
李贺明果然被沈澜气的满脸通红,但顾忌到傅延宗在场,他只是憋着气说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沈澜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李贺明一眼,“怎么不关我事,你不就是故意激我来的吗,怎么,我来了你倒是要走了,果然是只会背地里动手脚的人见不了人吗?”
李贺明最痛恨别人说他是私生子见不了人,听到沈澜的话,瞬间就被激怒,挥起拳头向沈澜打去。
男人对这种打架场面还是有些热血沸腾的,沈澜立即就要迎上去,只是他还没动手呢,就发现傅延宗一下子就把人掀飞扔到了地上。
沈澜,“!!!”
这武力值!
沈澜一下子惊呆了。
虽然李贺明不强壮,体型也不大,但这种碾压式的武力值,沈澜瞬间觉得自己以前瞎瘠薄刷傅延宗,简直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这边一场打架三秒钟落幕,那边周萍却“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痛心疾首的看着沈澜道,“李先生……澜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能欺负别人呢?”
沈澜,“……”
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指责的样子……
沈澜也是服了这位了。
他见傅延宗周身气压已经低了下来,拉了一把傅延宗的袖子道,“小叔叔,你已经帮我解决一个了,这个就让我来吧。”
不是自己亲自上场,这位自认为善良的母亲恐怕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对沈澜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傅延宗看着沈澜坚定的样子,后退一步,让沈澜能跟周萍直接对视,但他也同样站在了沈澜身边,给予他无声的支持,顺便留意着李贺明的动静。
李贺明被傅延宗这么一摔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此时捂着被摔疼的地方也不敢乱动了,只眼神咕溜溜转着,对上周萍的视线,还故意装一下可怜,试图通过周萍再搏一搏。
沈澜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指着李贺明对周萍说道,“你觉得我欺负他?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哦,你其实并不用知道,反正就是多忍耐,多退让就好了,对吗?”
周萍看着这个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看着他眼中冷漠又厌恶的神情,觉得陌生极了。
她了解沈澜,知道他虽然恨自己,但二十年的感情是不可磨灭的,他不会用如此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一刻,周萍忽然觉得浑身一凉,觉得沈家已经彻彻底底把沈澜改变了。
沈澜没有管周萍,只是继续说道,“小时候,只要我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你就永远都是带着我去和别人道歉,从来都不管是别人先欺负我的,你告诉我,我们惹不起别人,要多忍耐,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什么大不了,让我多体谅体谅你的辛苦。”
周萍听着这话一直摇头,眼泪簌簌而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一个单亲妈妈,怎么能和别比呢,澜澜,你还记得吗,妈妈自己吃不饱饭也会攒钱给你买……”
沈澜看着眼前的女人又要开始小说里那一套道德绑架模式了,他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你吃鱼只吃鱼头,永远把肉留给我,穿衣服只穿别人的旧的,把钱给我攒着买衣服,交学费,我当时觉得妈妈对我真好啊,所以我听你的话,忍着别人的欺负不敢跟你说,可是事实是什么,我根本不需要你吃鱼头把肉留给我,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该过的人生,是你,是你的私心导致了这一切。”
“是,我错了,可是我一直都在补偿你啊,我把挣的钱都花在了你身上,我……”周萍说着泣不成声,仿佛十分悲痛。
傅延宗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听到周萍提到钱,冷冷开口道,“你原来是本市三甲医院的护士,月工资多少想必不用我提醒,若是带着你女儿生活,想必也不至于到吃不饱饭的地步,而你为何带着沈澜到偏远乡镇生活,宁可拿着微薄的工资让沈澜跟你吃苦,也不回上江市,想必也不用我多说。”
傅延宗说完冷声打破周萍一直以来掀起的遮羞布,“周萍女士,沈澜并没有任何理由导致你过得清贫。”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周萍突然失声痛哭,最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沈澜道,“我当年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我真的……”
她说着想伸手抓住沈澜,“澜澜,你看我,你看我都不治病了,我愿意用命给你赎罪啊。”
长期的生活压力加上病痛折磨,让这个女人身形极为瘦削,看起来几乎是皮包着骨头,她的头发也白了大片,如今这副哭声哀求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可怜,沈澜虽然对她没什么同情心,一时之间都被震撼了一下。
还是傅延宗见沈澜愣住了,直接挡住了周萍的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周萍。
他见周萍还试图叫沈澜,声音冰冷道,“周女士,如果你所谓的放弃治疗就是住在这种每个月十几万的疗养院里每天吃着几千块一粒的靶向药的话,我想应该有很多病人愿意像你一样放弃治疗。”
沈澜刚才只是被周萍的样子惊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跟在傅延宗声音后面说道,“说起来,我想问一问您当初知道自己得病后说出真相,究竟是因为良心发现呢,还是觉得我回了沈家之后就有钱替你治病了呢?”
杀人诛心,沈澜这话问出了周萍自己一直都不敢想的问题。
她一直都觉得她当初是不想沈澜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说出当年的事的,可是她难道没有想过沈澜回去之后沈家不会放任她不管吗?
不,自己没有这样想过。
周萍疯狂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沈澜。
沈澜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从今天起就不再支付你在这里的任何费用了可以吗?”
他可以接受对方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为了活命才这样,但不能接受她明明一边利用着这份稀薄的感情活命,却还要装出一副自己一心求死,想要恕罪的模样。
果然,周萍听到这话立即抬起头看向沈澜,她想是被定住了似的,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但见到旁边的傅延宗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样子,她立即张开了嘴,用嘶哑的嗓音低声喊“不……”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沈澜的视线。
生死最后一刻,所有掩藏的心思都藏不住了。
然而傅延宗并不是打电话给疗养院的人,他只是把电话打给了李贺明的大哥,想必他很愿意处理他这个弟弟,而且手段绝对比警局要有意思的多。
傅延宗打完电话没有再去看床上还在哭泣的女人,而是仔细看着沈澜,怕他情绪会不好。
他伸出手揽住沈澜的背,将人轻轻压进自己怀里道,“没事了,都说清楚了,以后她不会再纠缠你了。”
到底是养了原主二十年的女人,沈澜哪怕不是原主,但想到这个女人最后一刻还是承认了一直以来的私心,到底情绪有些不可避免的低落。
他被压在傅延宗的胸膛,感受着这人心脏的跳动,情绪不知不觉就缓和了下来。
说到底这并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绪缓和之后他推了推傅延宗,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好。”傅延宗应了一声,让沈澜先出去,他带着李贺明离开。
等沈澜走在前面,傅延宗在踏出房门时突然回头对周萍说道,“你要是真的想以死赎罪,从下一次开始拒绝吃药,我保证你很快就能实现目的了,不然,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联系沈澜的想法。”
说完他没管床上的人的反应,让李贺明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等走到外面,看见沈澜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傅延宗神色不变,只冷静问道,“都听到了?”
他本来就没有特意瞒着沈澜的意思,沈澜能听到他也不意外。
他只是直视着沈澜的双眼道,“我大概和你想的不一样,不过你既然选择了我,我恐怕就不会让你离开了。”
沈澜对傅延宗和周萍说的话其实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傅延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但听着傅延宗现在说出口的这句话却觉得头皮发麻。
我能说我以前都是剧情需要吗?
沈澜抬头看向傅延宗,眼神里有一点淡淡的心虚,可是在触及到傅延宗认真的眼神后,他却真的产生了一种想答应下来的冲动。
我对傅延宗真的只有剧情吗?
“我……”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延宗却没有让沈澜回答的样子,他只是握了一下沈澜的手,又很快松开,说道,“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心意。”
沈澜,“……”
我自己似乎都还没捋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