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第二天早上，一到妖管局时婴就匆匆赶往封迟的办公室。昨天处理完单西的事情回到家，时婴便与封迟打了个电话说明缘由。但即便如此，今天一早他还是去赔罪了。
与昨天一样，封迟在听到须和一张嘴把一条化龙未成功的蛟吞入腹中时，表情没有任何不对劲。甚至对于时婴那一脸激动的模样适当地表达了一点疑虑，“他一只犼，吞了一条黑蛟有什么不对的吗？”
龙都能吞，何况是黑蛟。
时婴：“可他不是只兔子吗！”
封迟面色不改：“长得像兔子而已。”
时婴：“他还有兔子的红眼睛！有时候还吃胡萝卜！”
门外，早已从封迟嘴里听到须和昨夜的辉煌战绩的纪欢好奇地拎起须和长长的耳朵左看看右看看。须和大概是吃得很撑，一晚上了还没消化干净，这会儿懒洋洋的，任由纪欢拎着自己，甚至还能露出柔软的肚皮对纪欢道：“那你帮我揉揉。”
纪欢勉为其难替他揉着肚子，眼里装满了好奇，“你真的是犼？你的眼睛是红的啊，我那天看到你拿着胡萝卜当零食吃。”
纪欢的手稍稍一动，须和小小的身子腾空转了一圈。他也没觉得晕，掀起眼皮慢吞吞道：“我戴的美瞳。”
纪欢：“……你还挺潮的。”
白兔子挠挠屁股上的尾巴，拧眉：“还行吧，某宝做活动的时候买二送一，我看着便宜就下单了。”
纪欢了然。
对的，这是一只很喜欢网购的犼。
“那胡萝卜……”
“补充维生素A，其实还挺好吃的。”
纪欢：“……”行吧。
须和一蹦跳到沙发上，懒洋洋地埋在抱枕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纪欢见状也不打扰他，须和吞了一只黑蛟消化起来没那么容易，最近应该很容易犯困、感到疲乏。他动作极轻地离开大厅，转而悄悄打开了封迟办公室的大门。屋内，时婴还在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这些天以来受到的伤害。
“我是九婴诶，他能吃龙吃蛟，说不定哪一天心血来潮就把我给吃了！”
封迟掐了掐眉心，“他不会。”
“老大，知妖知面不知心。”
“他要是想吃了你，昨天就不会救你。”
一句话顺利把时婴准备好的所有发言全部掐死腹中。时婴张张嘴，又闭上。他挠挠头，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意识到封迟这话说得真没问题。
须和救了他的命。
时婴悄悄撇撇嘴，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什么须和的混事举报他，恰巧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露出了纪欢的脑袋。纪欢用狐疑的视线瞅了眼封迟和时婴，关上门走了进来。
封迟抬眸看他，“须和呢？”
纪欢如实回答，“好像吃得太撑，睡了。”
封迟嗯一声，冲纪欢招了招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似往常平淡，“嗯，他也挺不容易的。”
时婴：“……”
挺不容易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
要不是为了救他，好端端的吃那玩意儿干嘛，还差点消化不良。
时婴想起昨晚回家以后，须和蔫头耷脑地晃回客房，连他得意许久的红烧肉也没吃上。今天早上起来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时婴面色一变，叹了一口气。
*
滨乡小区，单东拎了一口袋的食物从外面回来。路过保安室时，他敲了敲窗玻璃，随口问道：“大叔，我弟弟这几天有没有出门啊？”
单东与单西性格略有不同，与单西招摇又阴郁的性格相比，单东就像一个老好人，整天乐呵呵地摆着一张笑脸，与街坊邻里相处得都极好。保安看到他时，表情也放松了许多，随口将单西这几天出门的事儿与昨日有朋友来看单西的事儿一道告知，话音刚落便发现单东的脸黑了。
保安一顿，心中有些震惊。
单家兄弟来这儿住了有几年了，保安还未见过单东这个哥哥黑脸。他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错在哪儿，便只能讪讪一笑，将剩下寒暄的话重新咽回去。
单东脚下步子飞快，匆匆忙忙赶往家里。
前几天他在外地出差没法回来，但他也知道那是单西化龙的日子。天地并未变色，一切都如往常，他便知道弟弟化龙没有成功。他给单西打了电话单西却没接，他以为是弟弟化龙失败导致心情不好，不愿意接电话。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单东也未介意。
直到刚才听到了保安的话。
昨天有朋友来找单西。
作为哥哥，单东比任何人都清楚，单西没有朋友。
走到208的走廊上，单东浑身紧绷，所有的神经都聚集在一点上。后背的汗毛微微竖起，他瞪着眼睛想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一丝无名恐惧。他抿着唇，站在208的门口。粗粗一眼看去208还像他离开的那样，但此刻的单东非常警觉。他挥了挥手，眼前的场景发生转变，完好无损的大门倒在地上，一地的碎屑。
单东的眼睛在顷刻间红了，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往里走。
单西的房间大门也被人一脚踹开，卧室内窗户大开，窗帘被卷在外面，窗口的墙壁上一抹印子格外显眼。单东上前用手指蹭了蹭，是血。单西的血。
忽地，耳边传来响动，他猛然抬起头，窗口不知何时停留了一只小小的麻雀。那麻雀收了翅膀望着他，口吐人言：“单西讨封正失败，把人杀了。作为惩罚，妖管局把他也给杀了。”
“你说什么？”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浓浓的血腥。
麻雀觑他一眼，还是这话，顿了顿却又继续道，“不过我奉劝你最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妖管局不好招惹。”
单东红着眼睛，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麻雀，“我听你的意思，你们明明知道昨天妖管局的人来过，却没有制止他们。现在我弟弟人没了，你跑来跟我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麻雀：“我们也不想，但是郑先生最近被妖管局的人盯着，动不了。何况，妖管局想抓的人，难道还会失手吗？你弟弟化龙之前郑先生便提醒过他，万事不可急躁。本来他化龙的时机便未到，失败是必然的。他不该动手杀人的。”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弟弟已经死了。”
“是啊，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你就更应该冷静下来。”麻雀在窗台上转了个身，扔下最后一句告戒，“你听我的话，这个时候还是乖乖待着，别去招惹妖管局。等郑先生将封迟杀了，坐上妖管局局长的位置，妖管局的人还不是任你处置？你想怎么报仇我们都不会阻拦。”
“郑刈不是被盯上了吗？”单东冷着脸反问。
“你要相信郑先生。”
单东双眸紧紧盯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行，我知道了。”
麻雀深深望了他两眼，确保了单东不是忽悠他才张开翅膀飞走了。小小的身体很快消失在天边，单东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的墙壁上。那一抹血已经变得暗沉，明明这个房间开了很久的窗屋内味道散得一点不剩却依旧让单东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极其压抑，甚至令人窒息。
他低头，五指握成拳，指关节泛着白。
他知道为什么郑刈会如此好心派身边的人过来和他说这些，因为郑刈担心他一门心思复仇最后被妖管局的人逮了。到了那时候，他说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就不在郑刈的控制范围内了。
如果不是郑刈担心有些事情暴露，他不会专门派人来告戒他。就像他可以任由妖管局的人杀死单西一样，放任他的死亡。
单东打开门离开208，踏进电梯时听到外面传来震惊的喊叫：“哎呦208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遭贼了！”
单东不为所动，按了电梯一路往下走进了保安室，对上保安疑惑的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艰难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能给我看一下监控吗？我想知道昨天来找我弟弟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
妖管局内，宋淑静推开封迟办公室的门，张嘴便是一句：“郑刈身边那只麻雀精去了单家兄弟那儿，和单东聊了挺久。麻雀精离开以后，单东去跟保安找监控了。”
说完，从宋淑静身后路过的时婴拧眉停下脚步，“就真被猜中了呗。郑刈怎么和谁都有联系，这家伙每天那么多时间除了哄小情人以外是不是都用来招兵买马了？”
宋淑静：“现在你不应该担心一下你的处境吗？单东摆明了想找你报仇。”
时婴拎起一双长耳朵，白兔子面无表情地在时婴手下转圈圈，两只爪爪揣在一起像只毛绒绒的手套。时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须和往前一送，“大不了让须和再吃一只。”
须和面不改色：“我还能吃一条。”
宋淑静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明明前几分钟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缩在沙发上，一会儿喊着妖管局最闲的咸鱼纪欢替他揉肚子，一会儿跑到封迟的办公室摊开四肢让封迟给他揉。这会儿竟然又能吃了？
宋淑静瞥了一眼须和扁平的肚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声嘟囔：“还挺能吃的。”
须和主动在时婴手下转了个圈，与宋淑静面对面，“你们女妖怪羡慕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