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在今天之前，时九并没有想过，他们老大平时那么克制冷静的一个人竟然会那么憨。嫂子摆明了不想出来或者出不来，别说是糖葫芦了，就是拿个电钻抵着镜子在镜子上钻个洞也不见得管用。
时九越想，看封迟的眼神便越奇妙。随手揉了把时婴的脑袋，敷衍哄道：“你吃你的，吃饱了还省我点饭钱。”
“也省了我的钱。”卓光悄悄从院子角落挪到九婴兄弟的身侧，端走了一大盒炒河粉，“我艹还有点好吃，这是哪家店啊？先记下来。”
三个人靠在一起看封迟和宋淑静不信邪地用美食勾引小镜子。以往他们总能看到小镜子偷吃，而今天，小镜子用实际行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心如磐石。
天彻底黑了，老街上昏黄的路灯亮起，吵闹和嘈杂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封迟将镜子从食物中捡起来，揣进口袋。回头就对三个挨在一起、手里捧着章鱼小丸子的妖怪道：“审问好了？郭晟怎么还不回来？”
卓光：“……”
虽然这话槽点有点多，但卓光知道此刻的封迟不能随便惹。他像个上课被提问的小学生似的乖乖站起来，乖乖回答：“在老大你从阁楼出来之前我们就审好了。这几个的口供相当一致，而且都从他们老大的手机上见到过郑观老婆。”
封迟不耐道：“让郭晟把人带来关进去。”
扔下一句话，封迟迈着大长腿离开了妖管局。
被留在妖管局的四只妖怪对视一眼，卓光拍拍衣服脑袋望天，“走吧。抓人去了。”
时婴咽下一块牛肉干，语气有些迟疑，“但我觉得没有老大出面，郑观应该不会让我们把人带走。”
他们要抓的人可是郑观的老婆。
那只火鼠再令人恶心，明面上却还是分部组长的夫人，身份地位摆得明明白白。
“不让就揍他一顿呗。”卓光搂着少年的肩膀翻白眼，一边强硬地拖着人往外走，一边跟个老头子似的与他讲道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去揍一顿郑观一家子，另外一个是老大揍你。你选哪个？”
时婴要是选后一个，卓光二话不说就把人松开，自己单独去逮人。
但时婴不至于那么傻。
刚才封迟那一脸暴躁、不耐烦的模样清清楚楚印在时婴的心里，一想到会被这样的老大教训，时婴打了个寒噤，立马推着卓光的背往外走。
“快点快点，我们抓紧时间把郑观他老婆带回来。”
*
封迟揣着小镜子回了家，小镜子被放在窗台上。今晚月亮又大又圆，哪怕屋里关了灯，月光也一大片地洒进来。封迟扫了一眼镜子便进了浴室洗澡。半个小时后，他顶着一头**的短发、随意裹了件浴衣回到窗台前。
小镜子躺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真的不正常。
以往的小黑点就像是有多动症似的，怎么也得趁着没人的时候蹦跶两下。封迟靠在床边，目光锁着镜子，半晌，忽然拿起镜子使劲甩了几下。
万一能甩出来呢。
镜子里，纪欢捂着嘴贴在地上，像条咸鱼一样啪叽啪叽地甩到最上面，又啪叽一下砸下来。虽然不疼，可次数多了，差点吐出来。
叽里呱啦骂了封迟整整一个小时，他有气无力地张开双臂躺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睁着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封迟你个憨批！！”
憨批封迟沉默地将镜子放回到窗台上，心想或许这镜子确实出了点问题。但既然月光浴有用的话，那多晒一会好了。晒了两个小时，封迟靠在床边等了两个小时，目光时不时往镜子上一瞥。他掐了掐眉心，看了眼手机。卓光大概知道他心情不好，连电话都不敢打，只敢怂兮兮地发短信。
[老大，郑观他老婆被我们抓过来了。不过郑观和郑刈都过来了。]
封迟垂下眸，换上衣服又往妖管局赶。临走时依旧不放心小镜子独自留在家里，便揣进了口袋。纪欢被月光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朦胧中他似乎感觉到了封迟指腹的柔软和温度，然而意识逐渐昏沉，他努力地想睁大眼睛，下一秒却被拉入旋涡，彻底昏睡。
妖管局。
郑观站在院子里指着院内几个被绑住手脚的妖怪大声呵斥：“开玩笑！他们这是胡言乱语！这几个妖怪什么身份？一只臭水沟的老鼠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老婆当初还大义灭亲给你们提供信息，现在你们倒好，还怀疑到我老婆头上了？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怎么？封迟要是想让我滚蛋，他直接说啊！不就是一个分部组长吗？谁爱要谁拿去！”
时婴默默缩到哥哥的身后不想面对大怒的郑观，郑观那口水都快飞到他脸上了。虽然他没有老大的洁癖，但也受不了这种。
卓光和宋淑静并肩站着，后者拧着眉：“郑组，我们靠证据讲话。”
“证据？你们的证据呢？就那几只妖怪说的话？我还说这事儿其实是封迟干的呢！怎么，你要把封迟也抓起来吗？”郑观发出冷笑，“我老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待在南海火山，哪来的时间去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们，今儿你们妖管局要是真的把我老婆抓了，这分部组长我也不做了，明天我就去告诉妖界的妖怪你们妖管局欺负人！”
“那就把海市分部交给郭晟。”
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让现场的妖怪们都怔了怔，时婴眼睛一亮，立马朝着远处走来的男人挥挥手，“老大你来啦！”
郑观本来就是仗着封迟不在，扯开嗓子就是一通吼，将妖管局的员工当作自己的员工教训。结果这才训了没几句，封迟就来了。封迟在卓光宋淑静面前站定，他身材修长高大，带着冷意的狭长眼眸一扫，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郑观顿时就愣住了。
在郑观微微张嘴满脸尴尬的表情下，封迟重复了刚才的话：“既然你不想做分部的组长，海市就和临市归到一起，让郭晟负责。”
“什、什么？！”
封迟在人群里扫了眼，不出意料地在角落里看到笑嘻嘻看热闹的郭晟。郭晟原本是想要避嫌的，所以妖管局的员工和郑观吵得那么凶闹得那么僵，他也没出来说上一两句。但现在封迟开口了，他也不介意上去掺和两脚。
郭晟走出来，冲着郑观露出一个笑容，“郑组……哦不，郑先生放心，海市我会帮忙管好的。临市在我的管理下如今风调雨顺、民康物阜，我完全有时间也有能力再管一个海市。”
郭晟一开口便直接将郑观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郑观目瞪口呆地瞪着郭晟和封迟，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晟摆摆手，“哎呀，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太激动了。先听我说啊，这件事情吧，闹得挺大。现在那么多证据指向你夫人，妖管局总不能当做看不到吧？你说是不是？”
乍一听这话，郑观以为得郭晟是在安慰他，给他台阶下。然而他刚一懵然点头，郭晟便满脸笑意的继续道：“所以啊，郑夫人呢是一定要留下来的，不然以后妖管局怎么面对妖界那么多妖怪啊？另外呢，就是郑观你的事儿了，封局让我接替你的工作其实也没错，毕竟你也是牵连对象之一。你最好还是稍微避一下嫌，海市就先交给我，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改明儿就把你那群下三滥的员工全给换了。
郭晟脸上笑嘻嘻，心里什么都算计好了。
郑观越听越懵，直到最后一句话落入耳，彻底黑了脸。他就说郭晟什么时候都愿意帮他说话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他气急，眼睛都泛起了红。然而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的郑刈拉了回去，回头对上自家儿子那双漆黑的眼睛，郑观也不知怎么的，浑身一颤，下一秒立刻便安静了。
郑刈微笑着上前挡在郑观夫妻面前，“我能理解封局此刻的心情，也能理解郭组的说法。既然事情指向我母亲，我们自然是要好好配合的。另外，我父亲也确实应该避嫌。几位公事公办吧。”
卓光和宋淑静对视一眼，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一家三口谁的段位最高，一目了然。
卓光：“既然如此，两位就先回去吧。郑夫人随我来。”
郑观老婆看了眼郑刈，后者微笑着点头，伸手拥住了她的肩膀，“母亲放心，我相信妖管局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郑刈和郑观离开妖管局时，院内格外安静。卓光凑到封迟身边问：“老大，要审吗？”
封迟扫了一眼郑观老婆。
不知是不是被儿子安慰过了，还是天真地以为有些事情殃及不到她，对方表情格外淡定，一如以往的温和。在面对封迟的注视时，还能微笑。
封迟面无表情：“关囚笼。”
小镜子不见任何动静，谁有心思审这些畜生，浪费时间。
卓光对于封迟的决定丝毫不意外，乐颠颠地邀请表情凝滞了的火鼠夫人去囚笼做客。囚笼是专门关押犯事妖怪的地方，位于燕江江。卓光笑嘻嘻道：“夫人别担心，等我们老大抽了空再帮你‘伸冤’。这些天就委屈你在囚笼里多待会儿，燕江江风景可好了。你喜欢吃鱼不？伸手一捞就是全鱼宴。”
郑观老婆：“……”
*
郭晟挨在封迟左手边，用手肘撞了一下封迟的胳膊，“哎，真让我管海市的事情啊？”
封迟：“嗯。”
郭晟：“那我先提前跟你讲好，郑观手底下那群员工我肯定是看不上的。到时候我把他们全都炒了，郑观来找你哭，你可别怪我。”
封迟拧着眉心看他。郭晟被这目光看得一愣一愣的，摸摸自己的脸，“咋了？”
封迟：“你废话好多。”
然后转身走了。
郭晟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插着腰便喊：“老子这是担心谁啊！还不是担心你封迟被他烦，封迟你没有心！”
“老大的心在嫂子那儿呢。”时婴从郭晟的背后走出来，用力拍拍郭晟的肩膀，“郭组，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咱老大了，让他找法子带嫂子出来吧。海市分部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只要比郑观管得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郭晟能感觉到今天的封迟格外暴躁。
来妖管局只说了几句话就把郑观一家给噎死，这会儿又脚步匆匆，要说没点事儿那还真不可能。郭晟摸摸下巴，兀自嘟囔：“看来我嫂子真是块镜子无疑了。话说回来，他就这么走了？其他事儿不处理了？”
“其他事儿有我们呢，我们都是老大的贴心小棉袄。老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咱嫂子带回来。”时婴说完便勾着哥哥的手臂走了。
“诶，你们去哪儿啊？”
“南海火山抓老鼠去！”时婴向后挥手，没一会儿时间就消失在郭晟眼前。
妖管局的一群员工离开后，妖管局如同隔壁的小饭馆小茶馆彻底陷入了安静中。封迟走在无人的老街上，饶过转角就变得热闹。他找了个烧烤摊点了两大盒烤串，周围总有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落，似乎很疑惑这人穿得那么精英、结果跑来小摊子上买烧烤。
有哥们捧着啤酒喝得晕晕乎乎，笑着和封迟打招呼，“哥们这是上班回家啊？我看你这样的不像是爱吃烧烤的啊，给女朋友买的？”
封迟抿着唇，有几个人好奇地盯着他。
他摸了摸兜里的小镜子，摇摇头：“不是，给家里的小猪买的。”
捧着酒的哥们早已晕得找不到东南西北，闻言便憨憨的笑着道：“你们家小猪吃的真好，是不是吃得白白胖胖的？”
封迟认真回忆了一下，小黑点不胖，身材很纤瘦。于是他实话实说道：“不胖，很瘦。”
大哥哦了一声，“那确实应该给他吃点好的养养胖。”
封迟：“但是猪跑了。”
周围偷听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