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纪欢是真的被辣到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偷吃的糖竟然是辣味的。听着小黑点那‘嘶嘶嘶’的抽噎，封迟一边感到好笑，一边又有点心疼。
他以为这糖最多就是难吃了点，没想到作用这么强。
有些尴尬地去隔壁买了一堆小零食，准备请罪。他倒是有心买那个看起来非常好吃的冰淇淋，但小黑点连糖葫芦都吃不了，更别说冰淇淋了。于是，封迟只能拎着两大袋东西往回走。
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封迟也不管卓光那张脸是不是碍他眼睛，走回了奶茶店坐着。卓光和时婴一看到封迟买了那么多东西便非常感慨。
“老大，这是游乐园啊，怎么让你逛出超市的感觉来了？”
封迟闻言瞥了眼卓光，“我买了点东西。”他不喜欢吃。
最后五个字只动了动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卓光和时婴就是看懂了。卓光顿时就乐了，然而还未开口说什么，封迟便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了卓光，“给你吃。”
卓光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特别荣幸。虽然这是他嫂子不喜欢吃的，但封迟买的东西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动物形状的糖果外面裹着一层透明包装袋，卓光看了眼那袋上的logo，眼睛倏地亮了，“这个店我知道啊。我来之前还和时婴说要去尝尝味道。”
说着，他拆开透明糖纸，看了眼眼巴巴凑过来的时婴，揉了一把时婴的脑袋就把糖塞对方嘴里了。
封迟：“……”
这还不算什么，卓光又拆了一颗往自己嘴里塞，砸吧两下嘴眼睛更亮了。侧头问时婴，“我的是芥末味的！你那颗是什么味道的？”
时婴的小脸都快皱成包子皮了，“辣的，但是吃着吃着感觉还有点爽。”
封迟：“……”
卓光：“老大你就买了这几颗啊？哎，那我俩等会儿再去买他个五六斤。”
封迟：“……”
封迟觉得他人生的最大的滑铁卢应该就是今天了。
心情极度复杂的妖管局大佬沉默抿唇，一时说不出来任何话来。而他口袋里花了半天功夫才缓过来救回一条命的纪欢听到卓光和时婴的对话，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捂着胸口，气到发抖。
所以，原本封迟是打算整卓光和时婴的，结果这两人没整到，反而让他死了一回？
封迟这人面上正正经经，怎么蔫坏蔫坏的！
而蔫坏的封迟听到口袋里的动静，表情愈发沉默无言起来。
是他的问题。
是他思想滑了坡。
是他脑袋灌了水。
*
下午四点，郭晟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来了信息。
[先生，您的小孔雀正在旋转木马处等您，请及时过去接他哦。]
郭晟在蓝牙耳麦中将信息内容复述了一遍，封迟的嗓音便立刻响起，“郭晟宋淑静找小孔雀去，其他人抓人。”
火鼠缩小了后被卓光拎着细长的尾巴倒挂着，他被晃得难受却不敢有丝毫抱怨，只能捂着嘴闷声闷气地提供情况，生怕卓光动作再大一些晃得他吐出来。
“一般情况下，旋转木马处会有人盯着。人贩子妖怪贩子也不是只有他们这群人。”
“旋转木马附近的那几个游乐设施都会有人守着。他们一般会带着小孩子掩人耳目。”
“啊，那个，看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牵着黑衣服小孩手的男人了吗？那个就是。”
火鼠是真的知无不言，噼里啪啦一顿说，几乎将附近的相关妖怪全部都给抖了出来。封迟走到黑衣服小孩的身边，捞了一把给小镜子买的糖递给他。小孩是只小绵羊，抬头迷茫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高大俊美的男人。他歪了歪脑袋，“给我的吗？”
封迟刚一点头，旁边的红衣服男人反应过来，粗声粗气地冲着封迟喊：“你干嘛？你给我儿子吃什么呢！”
封迟眉梢一挑，“你儿子？”
男人仿佛被踩了痛脚，差点原地蹦起来，“你什么意思？不是我儿子难道还是你儿……”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封迟一脚踹飞了。
偌大的动静顿时引起了游乐园内的喧嚣和争吵。周边围着的小情侣们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有人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里敢这么嚣张地动脚！游乐园保安匆匆赶来，指着封迟和倒在地上爬过来的男人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红衣服男人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有人抢孩子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竟然抢我儿子还踹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就你这还报警呢？”卓光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一手拖着死鱼样的年轻男人慢悠悠往这儿走。在发出一声致命嘲笑后，手腕用力，将手里的人一把甩过去扔在了红衣服男人身上叠罗汉，“人贩子还有胆子报警？你报啊，看看人民警察抓谁啊。”
说着，他把证件往周围一亮，“各位别紧张啊，咱们有关部门办事啊。”
有个小姐姐凑上去看一眼证件，迷茫地问：“你们这证件上写的有关部门到底是哪个部门啊？”
卓光干咳一声，“有点不可说的那种部门。众位别着急啊，大不了你们打电话报个警，咱们在这儿一起等警察。”
“我报过了，说是马上就到。”
于是，在等警察的五分钟时间里，九婴兄弟以及郭晟宋淑静都拽着几个男的女的往地上一扔，动作粗暴至极，看得围观群众一愣一愣的。
几个年幼的小妖怪围在宋淑静的周围，被宋淑静温柔地哄着，又将从封迟那儿征用来的零食糖果全部分给了几个小妖怪。
看着小妖怪们砸吧着嘴用软软的声音讨论嘴里的糖是什么味道的，宋淑静的母爱简直快要爆棚了。她回头看向沉默的封迟，笑嘻嘻道：“老大你真的太贴心了，竟然还能想到给孩子们买糖吃，你看他们多开心！”
封迟淡淡瞥了她一眼，后悔没把辣味糖果留一颗给她。
卓光啧啧两声，心想宋淑静这人一看到小孩子脑子就没了。他们老大贴心的只有一个小镜子，抢了嫂子的零食还有勇气说出口。
宋姐厉害！
警察很快便到了，和封迟等人一谈，二话不说就让封迟他们将人带走了。上头说了，这个有关部门特别牛逼，和他们有关的事儿，只要大手一挥就行了，其他的有关部门都会解决。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有点不相信，但一看警察那边的证件又没有任何问题，立刻便对这个有关部门投以敬畏的注目礼。
有个姑娘还喊了句：“你们要好好惩罚这群人贩子！让他们牢底坐穿！”
卓光比了个OK的手势，“小姐姐放心。”
轰轰烈烈的逮捕行动就此结束，宋淑静回头一看发现他们老大人没了。宋淑静转了两圈，拉住卓光问：“老大呢？”
卓光：“买糖去了吧。”
宋淑静：“买糖？小妖怪都找回来了，还买什么糖啊。”
卓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宋姐，你真以为那是老大给小妖怪们买的糖啊？老大除了在嫂子的事情上用点心，你见他什么时候体贴过？”
宋淑静：“……”
宋淑静在接下来的这一路上很沉默，连身旁凑过来的几只小妖怪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也不知道老大以后会不会给她穿小鞋。
*
宋淑静等人回到妖管局时，封迟提前一步早已到了。宋淑静默默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糖和零食，尴尬地捂脸。
不过，这会儿到底还是正事儿重要。
封迟扫了眼几人，开口道：“郭晟先去盯着郑观夫妻，别让他们跑了。另外的人去审抓来的那几个。”
卓光等人比了个手势，纷纷进了审讯室。
所谓审讯室其实就是一个小房间而已，他们妖管局不像警察局那样设施完备。时婴拎着红衣服男人进了小黑屋之后，卓光便随手拎了一个到院子里。
青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卓光随手扯了根柳树枝，时不时往青年脚边一抽，青年顿时吓得尖叫不已。叫完悄悄抬头对上卓光的眼睛，尴尬地缩成一团。
封迟站在一旁，将小镜子随意放在躺椅上，又放了点正经糖果和零食，以及一串打包回来的糖葫芦。但纪欢显然是被之前的辣味糖给吓到了，哪怕妖管局的妖怪都忙着没空理会他，他也只是盯着零食发呆，手都不想抬一下。
但很快，审讯画面便引起了纪欢的注意。仗着没人看自己，小镜子从躺椅上露出半截身子，印出青年的原型。这是一只黑色的老鼠，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家里头随地乱窜的那种。青年胆子小，知道被妖管局抓了以后问什么就答什么。
“最上面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之前在我们老大手机上看到过其他人的照片。”当时他们老大特别开心，说是和上面的人一起吃了个饭，上面的人还表扬他做得好。
那时的饭局其实是不让拍照的，但架不住他们老大炫耀的心思，因此偷偷拍了照片留下来。
卓光听到这话便来了兴趣，“那你先形容一下那些人的长相吧。”
“我记得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老大说她是只火鼠，而且家里人都特别厉害。只要她还愿意保护我们，我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啧。对她这么有信心啊。”卓光调侃着掏出手机，调到相册页面找出了郑观老婆的照片。这照片是那天他和郑观夫妻见过面之后偷拍的，“是她吗？”
青年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她是她就是她。”
下一秒，‘哐当’声音忽然响起，青年被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在地上打滚。他悄悄从胳膊肘下面露出一双眼睛，快哭了，“怎么了？我说实话为什么还要天打雷劈啊。”
卓光：“……”
天打雷劈？
卓光目光幽幽地往一旁看了看，小镜子大概是看热闹看得兴起，一时不注意直接从躺椅上摔下来了。这会儿镜面着地，也不知道碎没碎。
封迟站在一旁有些迟疑，急得卓光疯狂使眼色。
几秒钟后，封迟走过去弯腰捡起镜子。其实封迟对小镜子的抗摔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那天从窗台摔下去也不过只是可怜兮兮得叫两声，今天却连叫都没叫。
封迟以为小镜子是没什么感觉，直到他看到镜面一片漆黑，小黑点不见了。
卓光注意到封迟迷茫地握着镜子、眉心紧皱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顾不到青年，连忙凑了过去。注意到小镜子的怪异时，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咱嫂子呢？镜子怎么黑了啊？嫂子呢？嫂子哪去了啊？”
封迟抿紧嘴，敲了两下小镜子。
小镜子还是安安静静的，仿佛从来就没有小黑点的存在。
“真摔坏了啊？”卓光捂着胸口，“不好吧，老大你赶紧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啊？这镜子怎么修啊？”
“你先解决他的事情，我去找古籍看看。”
封迟是真的着急，大长腿随意迈两步就消失在了卓光的视野中。卓光看看眼里一泡泪、蹲在地上的青年，恨恨得原地跺了下脚，“哎呀烦死了，你们怎么那么会找事呢！非得挑在咱嫂子出事儿的时候！”
青年：“……”明明是你们嫂子非挑我在的时候出事。这怎么也能怪上我呢。
另一边，封迟进了阁楼以后翻了好几本古籍，上面虽然都记载了照妖镜的存在，可却并未提及镜子黑屏了该怎么办。
封迟沉默翻书的时候，纪欢也懵逼了。
先前他看戏看得好好的，谁知道脑子突然迷糊了一下，手脚发软，紧接着便哐当砸了下去。虽然那一下先砸到了他脑袋，挺疼的，但他也没被砸坏。一抬眼就能看到镜子外的画面，也能听到外面的对话。
于是，他就在封迟和卓光的对话里陷入了沉默。
什么叫做‘嫂子呢？嫂子哪去了？’，这话什么意思啊，怎么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有点陌生了？镜子不好好的在封迟手里握着吗？！不是在这儿嘛！
直到他像条咸鱼一样被封迟握在手里翻来覆去，最后还听到封迟问了句：“你还在吗？”
纪欢：“…………”
封迟似乎还担心小黑点因为被拆穿了故意憋着不说话也不让看，又道：“你说话，家里衣服随你穿，零食你也随便吃。”
纪欢：“哦。”
封迟：“说话。”
纪欢：“我说哦！”
封迟：“真不在了？”
纪欢：“封迟我去你大爷的我说哦！！！”
封迟再次将小镜子翻来覆去，手指戳戳镜面咚咚咚敲了几下。那震动咚得纪欢脑袋发晕，他捂着脑袋喊：“别敲了！敲坏了！”
封迟又敲了两下，镜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声音。这种安静得过分的氛围让封迟的心情落到了谷底。听习惯了小黑点嘟嘟囔囔的抱怨，如今倒是有点受不了。
封迟在阁楼待了两个小时，什么办法也没找到。他将小镜子揣在口袋，面无表情地下楼。天快黑了，但妖管局还是很热闹。几个从游乐园抓来的妖怪绑着手臂蹲在院子角落里，宋淑静等人凑在一起讨论他们的嫂子。
卓光手舞足蹈，“就是突然一下，哐当一声，嫂子摔下来了，然后嫂子没了。哇你们是没看到老大的表情！看到镜面黑了的时候，他脸也黑了。说去阁楼的时候我觉得他长得不是腿，是翅膀啊！”
时九默默看了眼卓光的身后，在卓光激情演讲下抽了抽嘴角，“老大你来了。”
卓光的身体霎时僵硬，咔咔转头往后一看，封迟面无表情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可能死了无数次了，也被鞭尸了无数次了。
卓光露出讪笑，“老大，我这是用最真切的语言以及最真诚的态度告诉大家，你和咱嫂子感情是真的好！所以，咱嫂子怎么样了？”
封迟不说话，卓光懂了。
然后缩到一边和那群老鼠一起蹲院子。
宋淑静等人对视两眼，她小声问：“老大，那怎么办呀？要不要找白泽问问？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时九：“白泽最近不在，好像去哪个国家度假了。”
宋淑静：“那我嫂子怎么办！”
说着，宋淑静的目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躺椅。躺椅还保留着下午的模样，上面堆叠着零食。她眼睛一亮，掏出手机疯狂点外卖。
半个多小时后，炸鸡、烧烤、奶茶饮品、酸辣粉等周围能找得到的小吃全部堆积在院子里，而这些小吃的中间，如同上香似的放着一面镜子。
宋淑静盘腿坐在一边，大大咧咧撕了个鸡腿，“供上供上，看在这些吃的面子上，嫂子也该出来了。”
纪欢：“……”
纪欢快哭了。
今天吃了一块口味奇奇怪怪的糖后他就没吃东西，结果现在什么都往他面前摆。闻得到味道、看得到画面，就是没法伸手出去拿。
他扬起手，狠狠拍了两下透明的屏障。
五分钟后，镜子还是那个黑了屏的镜子，炸鸡却只剩下了一只腿。
时婴悄悄端起酸辣粉嗦了一口，又捂着嘴打了个嗝，凑在哥哥耳边含糊不清地问：“哥，这办法真的管用吗？我偷吃都快吃饱了，嫂子怎么还不出来？”
时九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了眼封迟。封迟还在往镜子面前怼糖葫芦，试图用糖葫芦把镜子里的小人勾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