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贺临身上。
贺临的目光飘向坐在一边的俞酌,吐出两个字来:“顾寻。”
“不对吧贺临老师,”贾之扬沉吟道,“他明明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这个不在场证明还是你做的。”
贾之扬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贺临刚刚还在替俞酌做不在场证明,怎么转眼就说俞酌是凶手?
“我说的是,”贺临解释道,“我的确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
事实上,贺临自身的剧本相当具有迷惑性,原文所写与俞酌所说重合度很高,如果顺着俞酌的思路下去,很容易就能相信俞酌说的话,并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顾寻久久没有回来,我走了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挣扎……】
【“你是谁?”我问道。】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钢琴声传了出来,是熟悉的声音。】
【一定是顾寻在弹钢琴……他又错在开头了,这个熟悉的错法,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看来他还是太生疏了,要多练几遍才行。】
“我的剧本只说了这么多。”贺临说。
贺临话说到这里,大家已经大概明白了。
江启之所以可以给顾寻做不在场证明,是因为他听到了琴声。
顾寻弹钢琴的小习惯他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顾寻总是在同一个地方错,所以那首曲子一响起,他就知道出自顾寻之手。
所以只要听到熟悉的钢琴声响起,他就会下意识地以为那是顾寻。
而它确实响起了。
——但琴声是否来自顾寻本人,还有待商榷。
“等等等等,”林未竟说,“我还是觉得是情人啊。顾寻那么喜欢江启,怎么会做这种事?”
“说的对啊,”俞酌点点头,慢悠悠地将林未竟的话重复一遍,“我这么喜欢江启。”
“哎呀,”秦楚笙完全没有被他们的说辞说动,“说不定顾寻就是这样的一个变态呢。网上不是很流行那句话吗,‘恋爱吗,杀你全家那种’。”
交流环节只是推测,最终的推断还是要交由各位玩家本人。
“这一轮的指认是最终指认,”导演谭明杰说,“我们会单独进行。”
单独进行的意思就是给每个人安排一个单独空间进行拍摄,说出各自的指认对象及理由。
轮到贺临时,工作人员专门叮嘱了一句:“不要忘记人设哦,双目失明的人举证的时候是不可以说出‘我看到什么’这样的话的哦。”
这个规矩定得更像是考验贺临一个人的,因为其他人都是四肢健全五感齐备的普通人,只有贺临饰演的角色是双目失明的盲人。
摄像头前,贺临面不改色地说:
“我听到了江富豪被杀全程。我知道江富豪是被人用刀杀害的。第一刀过后不久,我听到了第二道刺入人体的声音。”
“所以我的疑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插第二刀的人是谁。”
是插第一刀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搜查案发现场的时候我摸到了桌子上的冰和它旁边的刀。”
“在顾寻房间中我发现了录音。”
“在家教房间我发现了顾寻跟江富豪有仇。”
……
“我听到的琴声,是顾寻事先录好的。”
-
【江富豪死前三十分钟。】
在跳闸之前,江启和顾寻确实在弹钢琴。
肖邦的《激流》弹了几次,几次都断在开头,错在一个很明显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次,顾寻坐在钢琴前,左右手交替跑动,快速流畅的音符流泻出来,整体节奏感极强。
“这一次怎么没错?”江启问道。
顾寻似乎也很惊讶,他“啊”了一声,随即轻笑道:“是你教得好啊。”
江启看不到,放在架子上的乐谱依然是肖邦的《激流》,只是还放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纸片挡住的是顾寻经常错的片段。
也就是说,顾寻刚刚完整无误地将那一段盲弹了出来。
他错了千百回,每一次都错在相同的地方,以至于熟悉的旋律响起,就引起像巴甫洛夫的狗般的奇妙反应。
放在架子上的乐谱依然写着肖邦《激流》的名字,只是有些散乱,一张小纸片夹在那里,上面写着: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刚刚看到一句话,”顾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江启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顾寻又重新坐下来,“我再弹一次试试?”
重新覆上神水,阿喀琉斯之踵将不再是弱点。
顾寻为江启弹奏了一曲《激流》,这是他第一次准确无误且流畅的弹奏,也将是最后一次。
对于顾寻来说,这更像是一个讯号。
——我要舍弃你了,我的弱点。
顾寻早已准备好一切,却在前一天意外得知了情人的计划。
江富豪是个人渣,没必要为此脏了自己的手。有人愿意帮忙清理垃圾,顾寻也欣然赞同。
晚上,情人按计划进行,在拿饮料的间隙对电闸做手脚。
大厅光线转入漆黑之后,情人拿着刀准备行刺。
情人绕到江富豪身后,一刀刺中江富豪腹部。
江富豪不断挣扎,却使不上劲。
脚步声响起。
江富豪似乎看见尽头有人,艰难地举起手想呼救。
情人听到响动,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我用力地刺了他一刀,却扎偏了。】
【有人来了,我必须马上离开。】
【也许是太慌张了,我攥着刀鞘,却忘了把刀带走……】
情人走后,有人缓步从拐角中走出。
江富豪像是看到了救星,竭力地挥动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腹部的剧痛走遍四肢百骸。
走出来的人是顾寻。
他根本没有去看电闸情况,而是走到了大厅。
他看着情人走出来,又看着情人将刀刺入江富豪身体。
心中涌起了难以言喻的畅快。
然而,情人似乎被什么声音惊动了,仓皇离开。
与此同时,一扇房间门动了动,一个人走出来。
“顾寻?”江启喊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顾寻站在不远处看到情人的杰作,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眉。
做事真是不够谨慎。
刀还插在江富豪身上不说,情人甚至没有插中要害。
——但这也给了他一个栽赃嫁祸的好机会。
江富豪颤抖着手想拔出插在腹部的刀,只摸到一片濡湿的血。
顾寻一步一步地走近江富豪,顺手拿起摆在冰上的那一把刀,二话不说地用力刺入江富豪的心脏!
快、准、狠,江富豪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顾寻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窗边站着一个人。
顾寻心中一跳,借着窗外的微薄的月光,模糊地辨认出这是谁。
——是江启!
江启站在原地不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器具帮助,他还需要摸索一番。
他直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不见,心情有些焦急。
“你是谁?”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钢琴的声音。
是那首顾寻经常错的《激流》。
顾寻事先准备好的录音,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他冷静下来,迅速用江富豪的衣服擦拭干净刀上的血迹,将手中的刀插回冰里。
然后将情人的刀从腹部□□,插进心脏,伪造出从头至尾都是情人一个人所为的假象。
《激流》刚好结束尾声,下一首钢琴曲又迸发出来。
隔得不近,让人难以分辨是录音还是真的琴声。
江启下意识以为那是顾寻,因为开头的错误他太熟悉了。
——顾寻已经先他一步回到房间了?
没过多久,故障的电路修复好,游轮重新光亮起来。
伴随着一声尖叫,大家纷纷赶来,看见了江富豪的尸体。
-
投票结果出来,大部分人受到贺临那番话的影响,投给了顾寻。
结果出来,贺临猜的没有错,凶手就是顾寻。
顾寻的家人当年被江富豪设计陷害而死,顾寻本来就是抱着杀人报仇的念头而接近江启。
俞酌拿到的是凶手牌,任务是摆脱嫌疑嫁祸他人。
他刚开始往消毒水上引,行不通后又开始往毒药上误导,最后全部甩锅情人。
投票结果是,情人3票,顾寻5票。
俞酌输了。
随便换一个人来,俞酌都不会输。
录音里的秘密只有贺临和俞酌两个人能听得出来,也只有他们能完整地将《激流》弹奏下来。
在场其他人在搜查江启的房间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放过了这个细节。
不是专业人士,不熟悉肖邦,谁能从这首节奏如此快的钢琴曲中听出错漏?
“天啊偶像,我这么相信你,结果你居然是凶手吗!”
林未竟就是投情人的人之一,按照他简单的思想他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普通情杀。
“我的直觉好准啊,”秦楚笙倒是很兴奋,“我当时选的心动凶手就是俞酌!”
“唉,亏我这么相信你,”迟子皓叹了一口气,“你居然污蔑我下毒?!”
不管怎么说,结果出来,是凶手输了。
工作人员拿来一个手-铐,像模像样地铐在俞酌手腕上,配上广播音效:凶手已经缉拿归案……
“终于结束了。”林未竟感叹道,“再让我猜下去我真要脑缺氧了。”
-
录制结束后,他们从南滨回到燕城。
俞酌回到家,发现门缝间塞着一封邮件,拿起来重量很轻,像是一张纸片。
正疑惑着,王超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收到了吗?”王超巍问。
俞酌意识到这个是王超巍塞进来的,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
“下个月月初的演唱会,”王超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绝佳位置,留给你了。”
俞酌捏着邮件,一点点撕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演唱会门票。
其中两个字特别显眼:贺临。
俞酌以为王超巍上次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还很上心地帮他把演唱会门票寄过来。他慢吞吞地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样感动吗,”王超巍急切地问,“你就说吧,心情有没有很激动?”
“……有。”
——内部黄牛,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