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车子抵达了巴渝车站。早间节目组没再发布新任务,只是让vj跟踪拍摄了嘉宾们起床洗漱和收拾物品的画面,大家和旅途同行的路人待了三天,道别时多少还有点感慨。尤其是六六和阿美,虽说与对铺那两个明星除了打了一场桌游外也没太多交流,但下车的时候竟还哭了那么一小会儿,也不知道在感动什么劲儿。
行程很紧,晚间九点就要去巴渝机场赶前往泰国的飞机,下午这段时间节目组拉着大家去了巴渝最热门的火锅店,把店包了下来让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好好享受一顿。
南泱轻欢和祁轶明晚澄围坐在一个桌子边。她们位置坐得偏角落,人少,安静,吃着饭的同时还能聊聊天。
“师父。”
明晚澄喊了一声。
她喊完以后,轻欢和南泱同时条件反射地转过了头,只不过轻欢看着她,南泱看着轻欢。
轻欢注意到南泱在看她,便转了头去,小声说:“不是我叫你。”
“嗯。”南泱听后便低下了头,拿起筷子,在空碗里剁了剁。轻欢和阿澄的音色确实有点像,尤其是喊师父的时候。
关于明晚澄的身份,南泱也寻了个空告诉了轻欢,得知明晚澄也是个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之后,轻欢开始第无数次怀疑人生,毕竟要接受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份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真正接受之后,她对明晚澄的感觉上升到了新境界,从前明晚澄叫她师父她都只是过过耳朵,现如今明晚澄叫她师父,她心里是真真切切在欢喜着的。
“怎么了,阿澄?”轻欢问明晚澄。
“帮我递一下你手边的土豆,”明晚澄抻长了胳膊,“姐姐爱吃土豆,我帮她下一点。”
祁轶淡淡地说:“不用管我,你吃你自己的。”
“那……姐姐吃不吃粉条,我帮你下?”
“我说了不用。”
明晚澄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祁轶:“姐姐怎么了?今天一早开始就不太对劲,好像忽然开始疏远我了。”
南泱和轻欢都停了筷子,同时看向祁轶。
祁轶推了一下眼镜,语气仍没什么起伏:“我们本来就不该走太近。”
明晚澄有点局促地摩挲着筷子,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我这两天写的卷子错太多,你生气了?我……我一定好好学,下一次肯定不会再错那么……”
“阿澄,”祁轶打断她,“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着,她抬起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南泱和轻欢,唇角勉强地勾起:“当然了,也想一起告诉你们。从泰国回来之后,我可能就要准备结婚了,父母给我安排的,对方是华兴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凝固。
轻欢飞快地瞄了一眼明晚澄,压了声音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未婚夫?”
“也是最近才定的,”祁轶低下头,用筷子搅拌碗里的芝麻酱,“你也知道,我爸那人说一不二。所以,”她抿了一下唇,看向身边的明晚澄,“阿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南泱默默地夹了一颗丸子放进碗里,没说话。
明晚澄愣了愣,随后扯起嘴角笑,笑得很难看:“我……我知道啊,我本来就没想和姐姐谈恋爱。”
祁轶怔住。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明晚澄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想和自己谈恋爱,最出格的话不过就是初见面时的那句“包养我吧”,可是包养也不是恋爱。或许是因为明晚澄总喜欢跟在自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才有了明晚澄想和自己谈恋爱的错觉。
她没觉得自己对明晚澄有非分之想,一直以来,她都像一个姐姐一样对待明晚澄,教导她,帮助她。可是真的听到明晚澄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又瞬时空了许多。昨晚一直没睡好,她以为明晚澄听了这个消息,会哭着闹着求她不要结婚,或许还会摔个碗,砸个板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晚澄竟然会冷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好像她们之间曾经流动过的暧昧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罢了。
这顿火锅吃得很憋,桌上几个人都不怎么能吃得下去的样子,只有南泱一个人保持着好胃口,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哪怕舌头上的烫伤还没好利索。
吃过饭后,节目组其他人继续在店里玩,等待合适的时间去机场。南泱和轻欢两个人去到火锅店二楼的小阳台,眺望巴渝上上下下诡异盘复的道路。
“我一直以为小轶也是喜欢阿澄的,”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怎么说要结婚就结婚了呢?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轶不要结婚?”
南泱靠在栏杆上,双臂交叉抱着,神色淡然:“为什么不让她结婚?”
“因为……”轻欢语塞了一下,“因为阿澄一直在等她啊,都等了三千年了,她一定很想很想和小轶在一起,如果她看到小轶和别的男人结婚,该多难过啊。”
“祁轶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南泱轻声说,“阿澄的执念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祁轶不需要必须为此做出回应。况且,这只是第九十七世,阿澄这辈子不会老,她本来也给不了祁轶什么承诺。”
“可那是她爱了三千年的人啊,”轻欢很是不忍心,“她看到小轶跟别人走进婚姻的礼堂,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三千年了,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
南泱的语气那么淡漠,她似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确定,这样的过程已经不会给明晚澄带来更深的伤害了。
轻欢看着她,鼻尖忽然一酸。
“你呢?”轻欢咬着嘴唇,“你也曾像这样看着我走向别人吗?”
南泱勾了勾唇,转过头来,与轻欢的目光对视,眼底是望不尽的温柔:“轻欢,你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总不能要求没有记忆的你每一次都爱上我。”
“所以你真的曾经看着我和别人结婚?”轻欢的眼底浮上一层薄泪,“你不难过吗?”
“……怎可能不难过。”南泱别过目光,看向远处交叠的道路,“我以前和你说过,你多看别人一眼,我都是会不开心的。”
“师父……”
轻欢无法想象那时的南泱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酷刑,她不禁去想,如果自己看着南泱和别人结婚该是什么心情,她甚至不敢细想,脑子里出现这个意识时,她就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我也说过,我不开心,只能说明我气量小,并不说明是你错了。”南泱笑了笑,笑得没有任何芥蒂,“情绪是无法管控的东西,但‘是非观’是人可以做主的。我一直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逃不开的执念就去强求对方做出迎合。尊重你,是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只要我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心里再怎么难过,也不会在那些漫长的时光里迷失本心。”
真正的强大,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强大不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财力,也不是傲立一方的权势,甚至不是折服多数人的智慧。真正的强大,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明明知道坚持本心会面临怎样的痛苦与无望,还是会从容地走下去;是在漫漫旅途中受尽煎熬之后,可以在路的尽头骄傲且泰然地说一句:我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强大且坚定的人,是最迷人的人。
这个时候的南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魅力。轻欢很确定,就算自己没有记忆,就算南泱长得不漂亮,没有钱,这一辈子,她也一定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她倾过身去抱住南泱,不停地揉她柔软的黑发,脸埋在她肩窝里,忍不住流泪。
“哭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南泱抱住轻欢的腰,轻声安抚。
轻欢哭得像个孩子:“我就是好心疼你……师父你这大笨蛋,干嘛要一直对我那么好?我这么普通,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的啊……”
“轻欢,我活了三千多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南泱摸了摸她的卷发,语调轻柔,“三千年了,你仍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你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轻欢的脸捂在南泱的白衬衫里,啜泣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师、师父现在好会哄人。”
“我只是在说心里想的话,”南泱轻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怎么会讲话,更不懂哄女人。如果这些心底话能哄到你,我比你更开心。”
“一句比一句说得好,”轻欢抬起脸,带着泪嗔笑,“干脆给师父出本书吧?”
南泱捏起袖子,用袖口帮轻欢擦脸蛋上的眼泪,“我是真的很开心。三千年前,因为我话说得太少,许多想和你说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说,你就那样离开了。所以我这些年常常想,如果能再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学着说很多很多的话,心里想的都要说出来。有些事,成为一次遗憾就够了,我不能再让它成为第二次,第三次。”
轻欢心里因为这些话一下变得又软又涩。
是啊,遗憾是多么让人痛苦的字眼。世间最让人难过的不是错过,而且当错过的事沦变为遗憾二字后,才幡然醒悟,原来当初,本可以不必错过。
而世间最让人开心的事,也不过就是突然意识到,那些错过的遗憾,眼下终于可以逐一弥补回来了。
“那……师父当年还有什么遗憾,如今我可以弥补给你的?”
轻欢用尽了自己最温柔的口吻问。
南泱动作一顿,眼底的光一沉。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认真答道:
“我想和你成婚,真正地成婚。”
“我想拜天地。”
“拜高堂。”
“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