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轶在前面走,明晚澄在她身后跟着。祁轶进了服装店,明晚澄就坐在店门口的沙发凳上乖乖等她试衣服。祁轶进了手机店,明晚澄就和推销员一块儿陪她看手机。祁轶进了金拱门,明晚澄站在队伍末端,眼巴巴地看着她买下两杯冰可乐。
祁轶端着两杯冰可乐过来,递给明晚澄一杯。
“我冬天喜欢喝冰的,你能喝么?”
明晚澄不能喝。自从三千年前她使用禁术后,她的五脏就非常脆弱,吃一次海底捞能胃痛半个礼拜。平常如果不是实在贪嘴,她对这种刺激性食物都是能避就避。
可是祁轶递给她的饮料,她能不接么?
明晚澄笑嘻嘻地接了下来,说:“当然能,姐姐能喝,我也能喝。”说完,她就含住吸管喝了一大口,隔着半透明的塑料盖子都能看见面上浮着的冰块下降了一大截。
祁轶看着她喝完以后龇牙咧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阿澄,其实你正常的时候也挺可爱的。以后不要再那么口出狂言,小姑娘家家的,好好念书才是正道。”
明晚澄砸吧了一下嘴,皱着小脸说:“我是认真的,姐姐。”
祁轶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无奈地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阿澄,你还小,懂什么叫包养么?”
祁轶说她小,她还就真的顺杆爬:“我是年纪小,可是我什么都懂。”
“……我没有那么多钱去包养一个明星,我在娱乐圈也没有人脉,没办法帮你去谋求什么好资源,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明晚澄忙说:“我知道,我不用你帮我找资源。我……我很好养的,你只要给我饭吃,给我床睡就可以了。”
祁轶觉得有点好笑,“那这就不叫‘包养’,这就是单纯的‘养’。”
“那你就养我吧。”明晚澄死皮赖脸地答。
祁轶不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固执呢?我们以前都没见过面,祝祝说你早就对我感兴趣了。我和祝祝不一样,我不是大明星,你怎么会知道我,还对我感兴趣?”
明晚澄怔了一下,眼睫垂下,小声地结巴说:“其、其实……见过的。”
她在进组之前确实去见过几次祁轶。
她找到了祁轶教书的高中,远远地躲在街角,想看一眼她的小公主。她已经好多世没有转成人类了,她真的好想她。
晚上祁轶要给学生上晚自习,自习后还得批作业,所以下课很迟,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通常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明晚澄就藏在街角的便利店旁边,看着祁轶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在人行道边行驶。祁轶骑得很慢,她就走在她身后很远的位置,用走路的速度也可以跟上。
她没想打扰她,她只是想看看她。
前两天都相安无事,祁轶都顺利地到了家,明晚澄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第三天的晚上,祁轶的自行车走到一半的时候,另一条小路上突然拐出来一个奇怪的男人。背影伛偻,胡子拉碴的,眼睛又小又猥琐。他紧紧地盯着骑着自行车的祁轶,像是终于觅得了可口的猎物。祁轶的长相素雅,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乖乖女,这种女生很容易招来不法之徒。越乖的女生越在意名节,越在意名节就越不会把事情闹大,所有准备犯罪的男人都这么想。
他正准备去拉自行车的后座时,便觉后领子一紧,整个人莫名地腾空了起来。
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满面愤怒地把一个成年男人拎了起来,扭脸就拖着他走到阴暗的小巷子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出了满脸的鼻血。
明晚澄狠狠教训了这孙子一顿,还差点动用了北罚的祖传寒霜掌,但考虑到已经是法治社会,便强忍了下来,没闹出人命。
那天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她每晚都准时地去守着祁轶下班,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用目光送她回家。虽然她始终都没有主动去和祁轶搭讪,但能这么看着她骑自行车的背影,她心里也是安定温暖的。直到南泱一个电话把她叫来了神舞剧组,她才暂停了这种暗搓搓的保护。
其实,祁轶也注意到了她。
连续好几天都有个人跟在自己身后,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她匆忙中瞥过一眼,没看见脸,只隐约瞅见那是个身形小巧的年轻女孩。她想着是哪个不听话的捣蛋学生,就没多管。
明晚澄支支吾吾地说出“其实见过的”,她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不久前跟踪自己的那个可疑身影,面有讶色:“你不会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大晚上……”
明晚澄忙解释:“那、那是因为有奇怪的人跟着你……我怕你被……”
祁轶皱起眉:“有人跟着我?”
“嗯!”明晚澄使劲点头,“一个很丑的男人,看起来对你图谋不轨。”
“那……你知道他跟着我,你还也要跟着,你就不怕么?”祁轶打量着眼前这个眼底还残留着稚气的少女。
明晚澄心想,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一群凡庸,她动动手指头就能单挑一群。
但是既然祁轶这么问了,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卖苦情:“我当然怕,姐姐,可是我更怕你出事。”
祁轶眼底的光晃了晃,似有一瞬的出神。她抿了抿唇,别过头去,喝了一口冰可乐。过了许久,才开口轻声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报警。”
“我知道了,姐姐。”明晚澄乖顺地应道。
祁轶抬腕看了一眼表,时间还早,她有点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了。目光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看见了从五楼垂下来的巨幅宣传海报,是春节档的电影宣传海报。有一个古代战争电影《战雷》,轻欢在里面有个小小的客串,她忍不住去猜:不晓得轻欢会不会带南老板去看这个电影。
要不她也带阿澄去看一下吧,没准在电影院还能遇见她们。
“我们去看电影?”祁轶主动询问。
明晚澄当然答应:“好啊,姐姐你决定。”
“嗯,我看看座位。”
祁轶打开了订票的APP,选了时间最近的一场的《战雷》,半个小时后的场次。按理说大年初一的电影院应该爆满才对,但可能是这家商场的位置比较偏,也可能是其他贺岁档的电影冲得更猛,这场《战雷》并没有很满,只有中心座位卖光了而已。祁轶买在了倒数第三排的正中间,虽然远了一点,但3D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
明晚澄的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姐姐,你带我看电影,是不是答应包养我了?”
祁轶正在付款的手指顿在半空。
“不看了。”
说罢,她便收起手机往电梯间走。
明晚澄忙跑过去,连珠炮一样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姐姐你别生气,我们去看电影,我真的不说了!”
祁轶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最终两个人还是去了电影院。她们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因为明晚澄想吃爆米花,排队的人很多,祁轶带着她排了有二十分钟。买了爆米花,祁轶又买了两杯新的冰可乐,明晚澄接过来的时候,眼里又是欣喜又是痛苦。
冬天喝冰可乐到底是什么怪癖啊?
她们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播片头制片方信息了。两个人猫着腰走到倒数第三排,祁轶先往里走,明晚澄跟在她后面的时候,无意间往后排瞥了一眼。
荧屏的光照在全场座位上,前排通亮些,后排就相对较暗,所以小情侣都喜欢坐在最后一排的边角位置。今天场子不满,后三排除了自己和祁轶,就只有倒数第一排的左边角落里坐了两个人。
明晚澄匆匆一瞥中,恍惚看见了一点金属反光的闪动。
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枚金属耳钉反射了大荧屏的光。应该是刚刚才打的耳洞,就着微暗的环境也能看出那片耳垂泛着鲜艳的红。她挑了挑眉,准备继续跟着祁轶找座位,目光收回来时略略扫过那金属耳钉的主人,看清那张脸后,她瞬时愣在了原地。
老、老祖。
她惊得一动不动。
老祖居然打耳洞了?!
南泱骨子里是个死板的人,死板到她会自己给自己定一堆严苛的条框来时时进行约束。虽然古时也有妇女会穿耳洞,但南泱这种修道人始终认为,身体发肤不可轻易毁伤。身在江湖被人所伤属于无奈,但自己绝对不能去主动伤害自己的身体,哪怕是穿个小洞。这是她固守的原则之一,守了三千多年始终不肯打破。
今天是哪根筋没搭对,她居然肯打耳洞了?
明晚澄在那里站太久了,半个脑袋的阴影还在大屏幕上,前排的人纷纷传来不友好的声音。祁轶忙拉着她到座位上坐下,坐下以后,明晚澄还忍不住扭头往后面看。
随着大屏幕的画面闪动,环境光忽明忽暗地勾勒着角落里那两个低调的身影。她们已经把口罩都摘下来了,露出那清冷与妩媚的两张昳丽面庞,隐约可以看得出她们的嘴唇在翕动,好似在悄声说着什么。
南泱忽然皱了一下眉,抬起手去,像是想要摸自己的左耳垂。
轻欢用手里卷成筒状的电影票轻轻打了一下南泱的手背,似乎责怪了她两句。南泱肩膀轻耸,显然叹了口气,嘴唇动了一下,说了一句什么。
轻欢听后,脸一下就红了,沉默了老半天,才抬起眼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周围确实都没坐人后,她朝南泱侧过头去,微微俯首,在南泱通红的耳垂上落下轻柔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