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喊了中场休息后,小叶马上拿着水跑过来给祝轻欢喝,化妆师也过来给她补妆。祝轻欢拿着矿泉水瓶,却一点喝水的心思都没有,她满脑子只有南泱跟着赵丹离开的背影。
“祝祝,发什么呆呢?”小叶拍了一下祝轻欢捏着矿泉水瓶的手。
祝轻欢忽然把水瓶往小叶手里一塞,眉眼间似乎有点慌乱:
“你、你先拿着,我有点事。”
说完,她拎起裙摆急匆匆地走下了祭祀台,除了小叶喊了她两声,其他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她。
她想去看看南泱。
她想知道她跟着赵丹做了什么。
就像上一次她想探究南泱生气时的样子一样,她想探究南泱的一切,她忍不住。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她完全来不及思考跟踪这件事有多卑劣,哪怕她自己就很讨厌别人跟踪她。
祝轻欢来到她们消失的城墙拐角,悄悄地站在拐角后往那边看。
赵丹在顾左右而言他,磨磨唧唧地说着一些很有暗示性的话,连祝轻欢也能听出她话里肮脏的意思。而南泱站在她对面,也不说话,也不回应,只是低着头剥开一个又一个酒心巧克力,闷头狂吃。
祝轻欢看着她手里那些巧克力,耳根有点烫。
这是一个粉丝来探班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她对于甜食没有太大的执念,况且她是艺人,对这种高热量食物唯恐避之不及。她想着南泱爱吃甜的,于是早上的时候,趁南泱还在睡觉,悄悄地拿了十个塞进她的羽绒服口袋里。
这种巧克力一盒有60个,一共10种酒的口味,她每一个口味挑了一个,本意是想让南泱能把所有味道都尝一尝。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南泱居然站在那里,一块一块地不停歇地吃,一口气全都吃光了。
喝酒本就最忌混着喝,混着喝非常容易醉人。虽然酒心巧克力里的酒量不多,但是十种酒混着一起喝,还是有点可怕的。
果然,随着南泱一颗一颗地吃下去,她的眼周和颧骨肉眼可见地覆上了一层粉红。她的意识好像也有点不集中了,第十颗都已经吃完了,她还愣愣地在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把空气,对着那把空气盯了足足十秒。
“所以南老板,你愿不愿意啊?”
赵丹终于羞得满面通红地问出了这句话。
南泱皱紧了眉头,眼神虚飘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赵丹。
那个眼神,太迷茫了,祝轻欢可以肯定她刚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很吵。”
她异常嫌弃地说。
南泱的咬字很有特点,她把这个“吵”字念得听起来似乎是“吵”,但是回味一下又好像是“丑”,“吵”和“丑”两个发音本就有些接近,加上南泱此刻口齿有点模糊,所以听上去像是在骂对方又吵又丑。
赵丹一下子愣了,眼睛里涌上了泪花,委屈地哭着跑了。
还好她是从另一侧跑的,并没有经过祝轻欢这边,不然场面一定更好看。
祝轻欢见她走远了,便慢慢走向南泱。南泱看起来应该谈不上醉,毕竟她还好端端地直立站在那儿,可是眼睛已经没有聚焦了,原本只是眼周红,现在是连着耳朵脖子全都红了。
南泱看见祝轻欢走到了自己身边,闭了闭眼,一把抓住了轻欢的手腕。
“送我回去,”她的声音有点颤抖,看来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喝醉了。”
她不能以喝醉的状态待在外面,这是不成体统的。
南泱的皮肤一贯是冰凉的,可是此时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祝轻欢莫名地咽了咽口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南泱的手背,安抚道:“别急,我叫小叶送你回酒店。”
“不行,你送我……”南泱眯着眼,眼底泛起了水光。
“我还要拍摄,小叶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祝轻欢又说了一遍。
南泱摇摇头,固执地说:“不行,你送我……必须你送……”
祝轻欢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看着南泱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暂时和导演请个假了。只是可惜,穿了大半天的行头,还没拍几个动作就要下班了。
她拉着昏昏沉沉的南泱回到了片场,和导演大概解释了一下。李栋本来想拒绝,可是看了一眼此时状态确实不佳的南泱,又不敢得罪梅氏集团,便勉强答应了。祝轻欢让南泱先坐在钓鱼椅上,自己回化妆间去换了衣服。
半个小时后她回来,南泱还坐在钓鱼椅上发呆,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好点没有?”
祝轻欢走到她面前,想伸手摸一下她绯红的脸,可是举在半空,又不敢去碰。
南泱没说话,眼睛倒还是睁着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她温柔地说。
南泱的身体颤了一下,像是睡了好久的意识陡然清醒,她抬起那双已经浑浊的浅褐色眼睛,唇齿间吐出一个字:
“手。”
祝轻欢愣了愣,随即便明白她是要自己牵她,她的脸也有点发烫了,却也还是温顺地点了头,伸出手去。
南泱从厚厚的羽绒服袖口里探出四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拉住了她。
祝轻欢拉着南泱,和剧组其他还在工作的同事道了别。剧组的那些人看着她俩这恩恩爱爱的场面,心里都在吐酸泡泡。
藏左影视城的面积比较大,神舞的拍摄场地是比较靠里的,要走到停车场得要好一段距离。走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穿梭在各种各样的拍摄现场,这边拍战国,那边拍唐朝,这边是公主和将军生离死别,那边是神捕和大盗眉来眼去,她们走在其中,就像一起携手走过了许许多多个故事,迈过了许许多多个年岁。
半路上,她们偶遇了正在拍新版倚天屠龙记的淡锦和江嫣然。江嫣然演赵敏,淡锦演周芷若,这会儿正是休息,赵敏和周芷若蹲在一起吃着盒饭,赵敏还在给周芷若的饭盒里夹菜,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祝祝!”江嫣然朝她挥了挥手。
淡锦一边吃饭一边举着手机,好像在和谁视频。见了祝轻欢,她笑着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这边,说:“初秋,给漂亮姐姐打招呼。”
半晌,手机里传来了奶声奶气的一句:“没你漂亮。”
淡锦朝祝轻欢怀着歉意笑了笑,祝轻欢摆摆手,表示自己压根没放心上。
和淡锦与江嫣然打过招呼,祝轻欢正准备拉着南泱赶紧穿过这里不要耽误人家拍摄,没想到忽然就拉不动了。
南泱停了下来。
祝轻欢也只得随着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去,温柔的眼睛里有点疑惑:“怎么了?”
南泱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扮演小贩的小哥儿。准确地说,她是盯着小哥儿手里拿着的那一垛道具糖葫芦。
她手一抬,指着那些红彤彤的道具:“我要吃。”
祝轻欢握住了她的食指,压了下来,小声说:“那是假的,不能吃。”
南泱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轻欢,面无表情地重复:“我要吃。”
好吧。
看这仗势,她今天吃不到是不会走的。
“再往外走一点,那边有个卖真糖葫芦的小推车,我带你去那儿买一串,好不好?”祝轻欢轻声哄道。
南泱沉默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她拉着南泱,又多拐了几个路口,找到了那个推着小车卖糖葫芦的小贩。小贩能在这种地方卖东西,那肯定是有点背景的,明星天天见,也都不稀奇了。
“要买什么?”小贩嘴里叼着根签子,“给你打折,我老婆可喜欢你了,你叫祝祝是吧?”
“谢谢喜欢。”祝轻欢有礼貌地进行了感谢,又问南泱,“你看看,想吃哪一个?”
南泱默默地看着推车里各种各样的糖葫芦,良久,叹了口气。
她都想吃。
祝轻欢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她当然不能把人家糖葫芦全买下来,于是忙抢在南泱开口之前,给她选了一串夹着豆沙的糖葫芦,让小哥儿包进牛皮纸袋子里。
“多少钱?”
“三十一串。”
“三十?”祝轻欢皱了皱眉,“这么贵?外面才六块钱。”
“您是大明星,还可怜这点儿钱啊,而且本来五十呢,给您打折了呀,”小哥儿啧了一声,“体谅体谅咯,毕竟是个景点儿。”
“……好吧。”
虽然说她确实是个明星,赚得也的确不少,但祝轻欢骨子里还是很节俭的。不论如何,不必要的浪费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搁在平时,她绝对不会掏三十块钱去买串糖葫芦。
“给。”她把糖葫芦递给南泱。
南泱接过糖葫芦,果然乖了,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祝轻欢拉着她又走出一段,正走着,后面这祖宗又开口了:“我不吃黑的。”
“什么?”祝轻欢扭头皱眉。
南泱指了指山楂中间夹着的那块豆沙,说:“我不吃这块。”
“你……”祝轻欢这么好脾气的人,此刻突然有一种把南泱敲晕的冲动。怪不得不让小叶来送,小叶要是来了,估计明天得骂骂咧咧地跳起来打自己的头。
“你帮我吃了。”南泱说完,把那串豆沙糖葫芦强硬地塞到了轻欢的手里。
祝轻欢一愣,看着自己手里那串糖葫芦,不明白南泱的意思。
南泱又重复了一遍:“你把黑的吃了,留下的给我。”
祝轻欢刷一下子脸通红。
得是多亲密的关系,才能让一个人帮忙用嘴去啃掉一部分食物,把唾液残留在食物表面,然后再让另一个人一口一口地吃进嘴里呢?
“快点啊。”南泱有点不耐烦地在催了。
“你……”祝轻欢欲言又止。
“快点。”
她吃不到的话真的不会走了是不是?
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在这里耗下去,一会儿狗仔就注意到了。
祝轻欢长长地叹了口气,红着脸,试探着咬上了那串糖葫芦。想要把夹在山楂中间的豆沙单独啃掉是一件技术活,她不得不先用牙齿咬碎那层糖衣,然后探出舌头,小心地一点一点把豆沙舔出来。当一块豆沙真的被舔出来时,基本上这颗糖葫芦已经全是口水了,糖衣也碎成了渣。
这还怎么吃???
南泱却从她手里拿了过去,面不改色地一口咬下,裹在嘴里,大大方方地嚼起来。
祝轻欢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羞得烫起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她满脸通红,拉着南泱飞快地往停车场走,拼命地想走快,她真的再也不想半路出什么幺蛾子了。
好在,心满意足地吃到了没有豆沙的糖葫芦的南泱,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但仅限于上车之前。
本来应该是小叶来开车的,但是片场还有很多自己的东西需要收拾,于是小叶就没跟过来。祝轻欢把南泱扶到了副驾驶座上,给她系好安全带,自己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
车开到半路,祝轻欢总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拿着半串糖葫芦的南泱却突然不吃了,她呆呆地坐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脸越来越红,过了一会儿,额头上竟然出了大片的汗。
不应该啊,按理说酒劲儿应该散了才对。
“你怎么了?”祝轻欢一边开车一边分心看她。
南泱的表情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只是手已经不受控制了,忽然想往背后去够。
祝轻欢看她这样子,本来还在疑惑,忽然脑子一轰,明白了。
梅仲礼之前给自己说过,南泱有一个小病,叫胆碱能性荨麻疹。这不是个严重的病,主要在受热、精神紧张、进食热饮或酒精饮料后,躯体温度上升,自觉瘙痒、麻刺感或灼烧感,一般会发作在躯干上部和上肢,单纯就是痒,没有皮损。这个也没什么需要治的,只要保证身体凉爽,不要受热就可以了。
梅仲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南泱受热,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冷,受不住热,一热就发作。尤其是不要给她喝了酒后又叫她受热,不然会很严重。
糟了,车里的暖气好像开得太足了。
“你……你是不是很痒?”祝轻欢试探着问。
南泱的脖子已经大面积泛红了,她有点压抑不住,呼吸间开始有一点喘。
“我开快点,你忍一忍。”
祝轻欢把南泱那一侧的车窗打开,让冷风吹进来。冬日的寒风灌入,南泱的表情看上去好了一点,只是还是皱着眉。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进来,刮在祝轻欢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她死死咬着牙,手被冻得发抖,却仍紧紧握着方向盘。
幸好酒店离片场并不远,开了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下了车,南泱走得比祝轻欢还要快,她脖颈还是红的,似乎已经起了丘疹性风团。祝轻欢叫公司等在酒店的司机去泊车,自己跟在南泱身后,捏紧了房卡。
在南泱到门口的那一刻,她马上刷开了门。南泱推门走进去,也不管后面的门有没有关,径直开始脱衣服。
她还保存着自己的理智,没有全部脱完,只是脱掉了羽绒服和毛衣。她穿着单薄的白衬衫,站在窗口,打开了一点窗户,让寒风吹进自己的领口。
祝轻欢小心地走过去,轻声问:“你还好吗?”
南泱已经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了,她抿了抿唇,似乎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哑着嗓子说:“我头好晕。”
“那你躺下吧,我不关窗户。”
南泱看了眼沙发,走过去,趴在了沙发上。她痒的是背,必须要把背暴露在冷空气里。
祝轻欢在沙发边蹲了下去,怀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酒心巧克力的。”
“没事,挺好吃的,我还想吃。”南泱趴在柔软的靠垫里,脸颊和耳朵仍是红红的。
祝轻欢见她还是没有责怪自己,心里又软了几分。
“帮我挠一下。”
南泱低声说。
祝轻欢顺从地把手指放到了南泱背部的白衬衫上,她的手没什么指甲,来回挠了半天,南泱的表情好像一直没改善。
南泱抬起眼,眼角染上了一抹浅浅的桃红,眼中将醒未醒地蕴着柔软的水晕。她忽然皱起了眉眼,一脸难受地看着轻欢,嘴唇瘪下一个诱人的弧度,嗓音低哑着哀求:
“……进去啊。”
进、进……
进去?
祝轻欢的手指顿在了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耳朵通红。
她刚刚居然有一瞬间想歪了???
她这么纯洁的脑子,什么时候塞的黄色废料???
“咳。”
她掩饰性干咳一声,将手慢慢地探进了白衬衫的后领口。相对清凉的手指碰上了那里滚烫泛红的皮肤,一下,一下地轻轻挠动。
皮肤好滑。
怪不得这么娇气,这么嫩的皮肤,受不了热刺激也正常。
她的手指温度很好,抓挠的力度也很好,慢慢地,南泱渐渐闭上了眼睛,合着酒劲睡了过去。
祝轻欢悄悄抽回自己的手,从屋里拿了一床被子来,盖在了南泱身上。
她正准备走,又瞥了一眼南泱正在冒汗的后脖颈,想着,是不是盖太严了也不太好?要不,把脚露出来散散热吧。
她弯下腰,轻柔地掀起了被角,让南泱纤瘦细白的脚露了出来。
可是刚露出来不到一秒,那只脚就“嗖”一下缩了回去。
随即,带着一点哭腔的梦呓颤颤巍巍地传来:
“别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