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望原本还是气鼓鼓的模样,听到她这异常夸张的语调,小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你、你莫不是去哪儿躲懒去了,不好好在迟晖苑待着,东跑西跑的,主子有事都找不到你。”
冉仪被这么说也不生气,照旧乐呵呵的,“殿下可别误会我,您今儿赏了那么多东西,我不得去跟王妃禀报一声?不讲清楚,王妃怕是以为我蒙骗您了呢。”
“难道不是?”晏望板着脸,若忽略那红扑扑的双颊,看起来还很有气势。
“哎哟我的小殿下,”冉仪惊讶的瞪大眸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叫旁人听去了,我定没好果子吃。”
晏望扁了扁嘴,没再说别的话。
冉仪走近那黄花梨卧榻,围着仔仔细细看了两圈。
晏望问她如何。
“殿下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冉仪奉承道。
晏望轻哼一声,眼里的雀跃和得意却遮掩不住。
冉仪看向晏朝卿,“主子可用过了?”
晏朝卿摇头。
“您快来试试,若是不舒服,奴婢再给您垫两床褥子。”冉仪道。
晏望不悦,“你怎么不叫本宫试?”
这明明是他送的东西!凭什么是这个病秧子先用啊!
“您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冉仪眼睛盯着晏朝卿,嘴上答得飞快,“再说了,您通身都是肉,躺哪儿都舒服,不像我家主子,瘦的只剩骨头了,要是这卧榻太硬,肯定硌人。”
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晏望却更不爽了。
这人是在嫌他胖?
“怎么会,你不要瞎想,”冉仪像忽悠恋爱脑女友的渣男,“你仔细想啊,瘦子躺上去都舒服,那胖点的肯定不会被硌啊!我这是一步到位,不存在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晏望轻轻啧了一声。
那边晏朝卿顺着冉仪的意思躺在了卧榻上,一声低咳,瞬间就吸引了冉仪的注意力。
他病体单薄身形清消,衣服穿在身上尽显宽松,像肥大的袍子,放在平时有点寒酸,但眼下黄花梨卧榻珍稀,他躺的姿势又实在闲适,那一头倾泻而下垂落如瀑的白发反倒将他衬得如那玄天之域清冷似雪的谪仙。
夕阳的光透过窗棂洒在这人精雕细琢的五官上,用光和影一点点描绘着他的清隽俊秀,晚风轻拂发丝,绰约了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平添了少许缥缈神秘。
冉仪心底的小人默默捂胸,活了快二十年了,头一次知道小仙男长什么样。
这波穿越真是赚大发了!!!!
一边的晏望对看男人没什么兴趣,转头去看身边人,就发现这人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喂!”晏望看冉仪就跟看自己那回回都会被李贵妃勾走魂的父皇一样,“你看呆了?!”
冉仪一秒正经,“怎么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瞧瞧,就连这心虚否认的模样都跟皇宫那位一模一样。
晏望更是嫌弃,见冉仪上去对晏朝卿嘘寒问暖,干脆扭过脑袋,眼不见为净。
“这样就刚好,不用再垫别的。”晏朝卿的温声细语落在晏望眼里,愈发像那个三步一咳的李氏。
冉仪伸手按了按,见那垫子的厚度确实不薄,这才点头,“主子以后就在这吹风看书,保准舒服。”
晏朝卿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但不等冉仪细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望坐在一边,口气冷硬的将冉仪的注意力拉过来,“喂,本宫可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答应的可别忘了。”
冉仪笑了笑,“那是自然,不止明天,只要殿下有空,以后都可以来找奴婢。”
晏望这才满意,举止优雅的呷了一口热茶。
晚膳晏望是留在迟晖苑用的。
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在王府的待遇不比王爷和王妃差,东厨给迟晖苑备好的饭菜压根不够招待,索性就把给钟青阁的那份饭菜都送来了迟晖苑。
冉仪目的达成,伺候晏朝卿用膳时勤快异常,唯恐自家大美男少吃了一口,夹菜的速度连晏朝卿都觉得尴尬。
吃好饭冉仪把晏望送回钟青阁,路上晏望没好气的提起了这事。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几盘菜吗?至于跟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吗?”
几天下来,冉仪早就摸清了晏望对自己的态度,听他这么说也不怕,“什么几盘菜,那是十几盘!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个个看着就好吃,我家主子是个柔弱的,我不夹快点,他吃什么?”
晏望咬牙,“你家主子是个柔弱的,那我就不是了?”
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有时候筷子都拿不稳!他看冉仪就是被晏朝卿那狐狸精给迷晕了!
“等等!”一想到冉仪看晏朝卿的眼神,晏望脑中警铃大作,“你不会是对晏朝卿有意思吧?”
冉仪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你才几岁啊,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本宫怎么不知道?”一到要强调什么的时候,晏望便会下意识挂起自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的故事本宫可是学过的。”
“不是,为什么要用这个来举例?”冉仪虚心请教,“我竟然能和周幽王那个级别的相提并论了?”
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啊!
“这不是跟谁相提并论的问题,”晏望板着小脸,神情严肃:“你对晏朝卿予取予求,就很像被妖妃迷晕了脑袋的昏君。”
“哎哟我的小殿下,”冉仪打断他,“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是皇子啊,说别人像昏君又是几个意思啊?
晏望站在原地相当认真的反省了片刻,最后得出结论:“我不觉得我哪里说错了。”
冉仪挠了挠脑袋,“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感觉自己被敷衍了的小皇子立刻不爽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年纪小好糊弄啊?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一句没说到重点上!”
冉仪无奈:“这有什么好说的,他是我主子,我不对他上心对谁上心?”
晏望嗤的一声,“你若是真的忠心护主,当初王妃要把你送去犹玙轩,你为什么不去?王妃是你主子,你不也照样没听她的话?”
竟然连这事都知道。
冉仪郁闷了,“你一天到晚没事做啊,调查得这么清楚。”
知道她最烦这样,晏望毫不留情的选择出卖同伴,“是柳祈,柳祈一天天闲得发慌,到处打听消息。”
躲在暗处保护主子的柳祈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那个死八婆!别让我逮到他!”冉仪破口大骂。
不知道她到底是信了还是在敲山震虎,晏望心虚的移开脑袋,“别、别说这些了,你只用跟我说说你对晏朝卿的想法就行。”
“想法?”冉仪嗯哼一声,“还能有什么想法,好好照顾着呗,他一个人在王府连饭都吃不饱,丰年也就那么点能力,我不来,他们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要怎么过。”
别看现在晏朝卿的日子过的贫苦,但起码还算安全,等再过一段时间,他能不能从晏烁晏皙手上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王府平静多年,那是因为这一辈都还小,王爷立的规矩又重,众人不敢耍手段,也没必要玩心眼。
但今年晏烁满了十八,晏皙也到了能讲亲的年纪,如此紧要关头再不争取,那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抬起头了。
利字当头,谈什么感情都是虚的,晏朝卿虽然不得宠,但嫡三公子的名号却挂在那儿,嫌他碍事的人只多不少。
晏望打断冉仪的分析,“这些你不用跟我说,我比你要清楚。”
冉仪尴尬一笑,她倒忘了身边这人是皇子出身,经历的只会更凶险。
“左右不过是保个人的事,你说一句就是。”晏望咕哝着,突然转身朝后边望去。
“?”冉仪跟着看,这才发现不远不近处有几人朝这边走来,她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是晏烁和他那几个贴身丫鬟。
“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个叫听雪的?”晏望面上冷漠,嘴唇却小幅度张合着问了这么一句。
“……你有完没完?”
两人斗嘴间晏烁几人已经走到近处,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人见到晏望,都将笑容收敛得彻底。
“殿下。”
晏望颔首,“堂兄这是……”
“方才和父王母妃一同用了晚膳,正要回犹玙轩。”晏烁答得十分恭敬,全然没有因为晏望年纪小而轻视。
晏望淡淡的嗯了一声。
晏烁赔笑,“这几日事多,一直没来得及去钟青阁看望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他日得空,微臣一定登门拜访。”
“堂兄这说的哪儿话,”晏望也笑,不过不同于晏烁的殷切,他的笑里满是敷衍,“堂兄事务繁忙早出晚归,本宫都看在眼里,待改日休沐,我们几个堂兄弟再聚也不迟。”
晏烁忙道:“这是自然,听闻殿下对奇闻异志颇有兴趣,微臣特意搜罗了好些,明儿就派人给殿下您送去。”
“堂兄有心了。”晏望道。
这两人关系着实一般,晏望对晏烁的观感甚至还没晏朝卿好,二人点到为止的对话说了几句就没了下文,只能听着晏烁在那有一出没一出的套近乎。
冉仪站在一边无所事事,有点无聊的扯了扯晏望的衣领。
晏望当了五六年的小殿下,还是头一次被人扯衣领,他不仅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还诡异的领悟了冉仪的不耐烦,转头跟晏烁道了别。
晏烁自然不敢拦他。
等两人走远,一边的茗茶才轻轻开口。
“爷,刚刚站在七皇子身后的,好像是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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