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
分别,也是如此。
年轻的大小姐为在爷爷面前证明她们矢志不移的爱情,忍泪诀别。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房间,裹着真丝睡衣的女人微微蹙眉,叹息着睁开眼。
床前夜灯散发着晕黄暗光,湛榆沉吟片刻从床上走下来,赤着一对玉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衬得脚趾漂亮莹白。
她姿容貌美,比之两年前身子长开了不少,多了三分教人移不开眼的韵味,高贵典雅,柔软的青丝慵慵懒懒铺在单薄的脊背,乍眼看去哪哪都好,可惜瘦了些。
主屋的灯亮起,动静虽轻,还是惊醒了歇在客厅的秋姨。
自从和崔大小姐分开,小姐已经半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有情人惨遭拆散,作为宽厚知礼的晚辈,面对长辈的严苛,俨然没了其他选择。未免伤及祖孙情意,最先应下来的是她,劝说崔小姐的也是她,到头来,受不了的还是她。
长时间睡眠不足,眼见着消瘦下来,怎么补都补不好。
感情这回事,经得起分别,尝过了失去的滋味,才晓得一切不是说说而已——分开了就是分开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崔老爷子一诺千金,作为小辈,愿或不愿都得接受考验才行。
秋姨感叹着起身,怕惊了人,率先开了客厅的灯,轻声询问:“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秋姨,您回房睡吧。”湛榆眉眼温和,说话间着手调整房间布局。
担心对方胡思乱想,她笑了笑,周身温柔气质如春风漾开:“秋姨,等您睡醒了,我想吃您精心做的早餐。”
“哦?是吗?”秋姨的声音克制不住惊喜:“大小姐想吃什么?”
她随口说了几样,哄得人放心回房。
凌晨两点,结束忙碌的人安安静静坐在床沿打量眼前的杰作,终于满意地弯了唇角。
天明,香味从厨房飘出来。仅仅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人精神抖擞地从房间出来,看着她瘦得让人怜惜的小脸,秋姨担忧地皱了皱眉:“怎么不多睡会?”
“不睡了。”她心情看起来很好:“吃过早饭要出门,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咦?大小姐想买什么告诉我便是,哪还需要您亲自去?”
湛榆定了定神:“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她执意如此,秋姨不敢再劝。跨越千万里跟随大小姐来到异国求学,做好老爷子吩咐的就是尽了本分了。
瞥了眼这位贵千金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她重新把心思收回来,还是在她擅长的领域下功夫吧。大小姐长大了,想法不是她能揣度的。
用过早饭湛榆出门,临近中午回来,果然如她所说买了许多东西,单是分门别类都得花好长时间。
房间一下子改了格局布置,就连摆放在主屋的枕头、浴室的浴巾,无一不是成双成对,久违的感觉在心头升起,环顾四周,她舒心浅笑:“秋姨,以后就按照这样来,不要弄错了。”
秋姨百感交集,喃喃地应了声好,一时竟觉重新回到了暮城那个家。
可不是和暮城那个家一模一样吗?她眼眶微热,不敢露出破绽,暗自心疼。
时光匆匆,眨眼又是半年。
大年夜,秋姨端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荤素两样照着大小姐的口味各自弄了两种,她眼神期待地把饺子递过去:“尝尝?”
湛榆含笑地执了长筷:“辛苦秋姨了。”
秋姨愧不敢当。
虾仁馅的饺子轻轻咬开一角,香味四溢,湛榆眯了眯眼,窗外有绚烂的烟花在空中肆意绽放,此情此景,她放下筷子,拿了丝帕擦拭过唇角:“大年夜,您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秋姨受宠若惊地捏着围裙一角:“这不合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话从嘴里不假思索吐露出来,湛榆倒先怔住——这话可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反倒像阿溯。
想到一直以来惦念的人,她眉目柔和,端正地坐在餐椅,白净修长的手重新拾起碗筷:“坐。”
独在异乡为异客,一年的时间,再是温柔的人在日异相思的煎熬里渐渐也有了脾气。
或者不能称之为脾气,秋姨在心里想了想,小心地瞥了眼这位矜贵的大小姐,她更愿意称为气度。
气度风华,不怒自威。
湛榆斟满两杯酒,一杯给秋姨,一杯给自己:“秋姨,新年快乐。”
“也祝大小姐新年吉祥,如愿以偿。”
酒气涌进喉咙,她笑着看向这个照顾她多年的女人:“秋姨,饺子很好吃。”
“是吗,那就多吃点。”
“嗯。您也多吃点。”
乖乖巧巧,温顺雅致,看着她细嚼慢咽的模样,秋姨由衷生出一股感怀,如果崔小姐在的话,大小姐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安静的过了头。
可惜,大好的日子,连一则短信都不能发。
四样饺子湛榆每样都尝了几个,她放下筷子,手机响了起来。
按了接通,湛老爷子那张脸出现在视频,穿着喜庆气派的唐装,戴着金丝镶边的老花镜,头发有点花白,怀里抱着只年前养的橘猫,手握着雪白猫爪,掐着嗓子逗弄远在他国的嫡孙女:“小榆,新年好呀!”
“爷爷新年好。”湛榆会心一笑。
祖孙俩闲话家常,秋姨收拾好碗筷很快退开。一簇簇的烟花映照了半边天,半个小时后彻底归于寂静。听着爷爷不厌其烦的嘱咐,湛榆坐在沙发耐心回应。
转动着指间的红宝石钻戒,她沉吟一声:“爷爷。”
湛念北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她……还好吗?”
“还好。”
湛榆敛眉低语:“爷爷,我想听实话。”
视频里湛老爷子眼神躲闪不敢和孙女直视,抱着橘猫的手臂往上抬了抬:“再好,能好到哪去?”
争权夺位在世家从不是件简单的事,崔家信奉能者居之,有崔敬山坐镇,谁也不敢做出残害至亲的事来。
饶是如此,面对早有准备的叔伯兄弟,商业上的竞争,随便一个风浪拍过来,对于根基薄弱的崔溯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
参与夺权一年,虽有成果,其中的艰难辛苦哪是言语能说尽的?
更何况,还要承受生离之苦。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有爷爷帮她,爷爷拿她当亲孙女,不会看她受委屈的。”
湛念北头疼地撸了把猫头,看不得宝贝孙女沉默不语的样子:“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到时候她撑住了,你再倒下。”
“我知道。阿溯,就拜托爷爷了。”
“这说的什么话?只要你开心,爷爷哪会不帮你?”
“我会开心的。对了爷爷,我用空闲的时间写了两份剧本,您要不要看看?”
“剧本?”湛念北来了兴趣:“发过来,爷爷替你掌掌眼。”
邮件发送过去,通话告一段落,湛榆洗漱过后回到卧室换好睡衣,靠在床上认认真真打开笔记本,上面播放的是《江山美人》,霁尘雪和洵太子初遇的一幕。她看得津津有味。
这部电影来来回回她看了二十三遍,剧情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无非就想看着这张脸,看她一颦一笑。
弹幕好多洵雪CP粉,一集结束前,她破天荒地在屏幕打出一行字:“我爱霁尘雪,我爱崔溯。”
这样的字眼太普通了,这样的情意太深沉了。眨眼连同其他弹幕被刷过去,仿佛雁过无痕。
热播了近三年的影片,仍是有许多影迷和粉丝特意前来回顾,看一看当年亲手打造了票房神话的‘影帝’和影后。
凌晨,湛榆发博:新年快乐。[玫瑰/玫瑰]
祝福是给你的,玫瑰也是给你的。
手机提示音响起,沉浸在工作的某人似料到什么,打开微博,如愿看到了那条博文。
她弯了弯唇,周身冷意奇异般褪去,如玉的指节摘下无框眼镜,崔溯披着崭新的马甲:“你也快乐。[玫瑰/玫瑰]”
做好这些,她干脆放下怎么忙也忙不完的工作,从抽屉取出单反,解锁密码,随机点开曾经有心录制的一段视频,蓦地红了脸。
缠绵的热.吻和暧昧的喘.息不断交织,崔溯长睫微眨:好想你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