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要用嘴喂吗?”崔溯明眸皓齿乖顺地坐在她身边,领□□叠的浴袍有淡淡的冷香钻了出来,长发被吹干,犹带了两分余温。

柔软的发梢扫到湛榆侧颈,和她的主人一般惯爱调戏人。

坐姿端正的某人睫毛低垂,敛下被拨.弄出的心痒,声色清淡:“乖,好好吃饭。”

“好吧。”知道再逗下去可能过火,崔溯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竹筷。

一顿饭慢条斯理吃了将近四十分钟。

窗子开着,残存的饭香味散得越来越淡,湛榆手脚麻利收拾好,扣好食盒盖子准备送到一楼大厅前台。届时会有秀色珍馐的店员负责取走。

门打开,没防备当红一线小花顾倾玦站在外面。

看到湛榆,她也是一愣,之后了然:“猜到你在这,果然。嗓子好点了吗?我这还有两盒喉片,怕忘了,现在给你吧。”

“好多了,谢谢。”

看她拎着食盒,顾倾玦眉间带笑:“要下楼吗?正好,一起吧。”

“顾前辈请。”

顾前辈?顾倾玦脚步一顿,笑问:“阿榆怎么和我这么见外?”

在剧组多次对戏,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渐渐熟识互相改了称呼,一句顾前辈,重新把关系拉得不远不近,她想不明白。

总不能说家里的小醋罐子不允许,湛榆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没什么,被前辈演技折服,深觉不可无礼。”

这是什么回答?顾倾玦多少看得出来她在避嫌,可为什么要避嫌?她猜测眼前之人来历不凡,比起拒人千里的崔溯,她更愿和湛榆做朋友。

眼下事情发生转变,接二连三送喉片的交情也被打断,她顾自浅笑:“阿榆敷衍人也是这么温和。”她故作活泼地挑了挑眉:“很好奇除了拍戏以外,你会不会发脾气?”

同样的动作不同人做起来,感受是截然不同的。十九岁的顾倾玦和十八岁的阿溯相比,明媚动人的鲜活劲差了不止一丁半点。

顾倾玦接近自己,湛榆看得出来,她在积累人脉。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带了若有若无的蓄谋。这点蓄谋无伤大雅,不反感,同样也不会讨人喜欢。

湛榆收回眼神,电梯启动,她声音平缓,想到正午在大厅无意听到的恶意言辞,神色愈淡:“还是会的。”

比如有人诋毁我的女朋友,就很令人生气。

“哦?”顾倾玦意外地被她勾起好奇心,她细细观察了三秒钟,下了一个结论:“那得罪你的,还真是惨了。”

“难道不是自食恶果吗?”

从来都是惹人生气的有错在先,阿溯是无辜的。在湛榆看来,那些人并没有很惨。

寥寥几语大概窥知了她的性情,也见识了她藏在眉梢的傲性,顾倾玦音色轻柔:“是为了崔溯吗?”

食盒被放在大厅服务台,湛榆转身无声地看她一眼,只一眼就让顾倾玦意识到她问了不该问的。

好在湛榆不是崔溯,她善于用温和的面孔直面周遭的一切。

沉寂火山下埋藏滚.烫的岩浆,爆发之前,世人看到的永远是巍峨宁静。她不费力气地换了话题。

顾倾玦感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无意冒犯,而是太想往上爬了。

这些天旁敲侧击百般试探,总算对崔溯和湛榆的身份有所了解,顶级世家豪门出来的金疙瘩,上好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然而湛榆看似好接近,也仅仅是好接近罢了。

她有着世家千金最引以为傲的秉性涵养,聪明的近乎无懈可击。想要搭上湛氏这条线,太难。

目送她回房,顾倾玦徘徊再三,回了自己的小天地。

“姐姐。”崔溯坐在沙发看电影,见她回来,从果盘拿了剥好的荔枝喂给她。

果肉多汁,咬下去口腔全是甜的。崔溯掌心摊开等着她吐核,湛榆歪头将果核吐到一旁的垃圾桶,眼里是笑着的,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

她的阿溯,实在太好了。好到就连她都配不上她的一腔真情。

被她紧紧抱着,崔溯不明所以:“姐姐,怎么了?”

“我去打个电话。”

冬姨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店对面的那条街闲逛,担心听错了,她快步走到僻静处又问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点点头:“好的大小姐,我知道了。十五分钟整理好准时发送到您邮箱。”

无缘无故突然要财务列表,冬鲤蓦地有个大胆的猜测:“不会吧?阿榆小姐不至于这么疯吧?”

十五分钟后,湛榆点开邮箱,查收十八年来的财务报表。

冬姨在做她的随行保镖前,正式的身份是湛氏集团雷厉风行的财务总监,眼下成了她的财务管家。

报表之上哪年哪月哪日的进账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在外人看来,是笔难以想象的丰厚资产。从头看到尾,湛榆面色稍霁。

她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十分钟内播出去了三通电话,崔溯见她挂断电话,这才从卧室走出来:“姐姐是在准备下个月的生日吗?”

“生日?”

她不说,湛榆都忘了。下月初的确是她的十九岁生日。

“姐姐忘了?”崔溯在沙发后面抱住她脖子,邀功似的,眉眼尽是洋洋喜气。

“我没忘,我给姐姐准备了生辰礼。好吧,我就不问姐姐在忙什么了,休息半小时就要去片场了。姐姐,你要午睡吗?”

“要的。”

她话音刚落,崔溯从一侧绕过来,一手托背一手绕过她腿弯:“我抱姐姐进去,然后姐姐抱我睡,怎样?”

湛榆在她怀里轻笑:“再好不过。”

三十分钟,眨眼过去。崔溯脸颊贴着她心口位置:“姐姐心跳得好快。”

“吵到你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怪好听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半点没错。

回到片场,走进化妆间时正巧和中午闲言碎语说得最凶的女生迎面撞上,湛榆记得这个长相清纯的女孩,名叫浣青。很古典的名字,不说话的样子看着最舒服。

“阿榆,没撞到你吧?”

如果没见过她口出恶语的样子,定会以为她天真无害。

娱乐圈,名利场,是非地,一脚还没踏进去就见识到尖酸刻薄的虚伪嘴脸,湛榆觉得烦。

基于修养她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女孩没来由的忐忑了一下。这样的湛榆,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中午她和那些人说过的话该是被听到了。

她会告诉崔溯吗?

阳光照过来,女孩搓了搓发僵的脸,说到底她也是在校大学生,对崔溯评头论足无非出于嫉妒自卑的复杂情绪。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就是讨厌崔溯的存在。

众星捧月,天上只能有一轮皎月,崔溯笑或不笑,哪怕不悦地皱皱眉都能成为全场焦点。顾倾玦算是圈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吧,可顾倾玦不照样避着崔溯走?

一个呼吸都能抢占别人光芒的人,被追捧,被非议,被讨厌,再寻常不过。进了这圈,就得接受这圈的规则,干净如一捧新雪,骗谁呢?

她跺了跺脚,能第一部 作品就参拍明导的电影,谁背后还没个金主了!

为防万一,浣青出了化妆间给金主去了通电话,好生诉了番委屈。

下午这场戏,是洵太子前往霁家看望罚跪祠堂的未婚妻。

烛火幽幽,萧洵一脚迈进去,望见的就是那道挺直不屈的背影。要利用这样的人达成目的看来不轻松,不过如今能与霁家联姻,总归是好事一桩。

他牺牲了名声,父皇予了他朝中一大助力,说是助力,赐婚圣旨降下和强取豪夺没什么区别。

他来时,霁长公子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要不是霁相识大体拦着,霁公子没准还要和他动手。

后面的路不好走,他算计了父皇,父皇同样算计了他。

欲借霁家之势,必先得霁家明珠。

满心权谋算计的他当着霁家列祖列宗的面审视他的准太子妃,一寸寸的目光,未曾避讳。

霁尘雪不耐地睁开眼:“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不做什么。”萧洵走到她身边,俯身,手持软鞭挑起女子下颌,嗓音醇厚绵柔:“那日醉酒太狠,没来得及好好看你,阿雪,别动。”

他看霁尘雪,霁尘雪同样也在看他。两两相望,真心不知埋了有多深。

直到太子的金丝软鞭沿着喉咙划过锁骨继续往下时,霁尘雪握住萧洵细瘦的手腕,她道:“够了。”

萧洵也觉得够了。他直起身:“你看了孤许久,看出什么了吗?”

霁尘雪视线平移,只看得到太子不盈一握的柳腰,若非年少于山间匆匆一瞥见过他清俊傲岸的身量,她恐怕要怀疑眼前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坊间传言洵太子貌美倾城,委实不假。

为情所伤定然很苦,他变成如今这副轻佻绝情的模样,心痛之余,霁尘雪仍有一分不愿承认的心疼,她从蒲团起身,别过脸,盯着闪动的烛火:“殿下清减许多。”

少年郎的心最是无垢无暇,萧洵被她忽然的一语乱了阵脚。

他不愿再回到当初被人哄得团团转的岁月,冷下心肠,换作漫不经心的口吻:“有吗?”

“殿下呢?殿下看臣女许久,可看出什么了?”

萧洵扬唇笑开,是记忆里最惹人留恋的风姿,笑却不达眼底,似真心似调戏地上前半步,女子淡淡的冷香沁人心脾。

他薄唇轻启,清清朗朗的声线回荡在烛光昏暗的祠堂:“孤的太子妃,是举世难得的美人。”

美人?

霁尘雪肆意妄为地捏了当朝太子的下巴:“殿下,也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