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长长的过道,湛榆被她亮晶晶闪着璀璨明光的眼睛吸引,喉咙微动,矜持地抱了抱她:“必须能。”
追女朋友,她是认真的。
怀抱顷刻分离,离得近,崔溯还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酒气:“姐姐,不会是醉了吧?”
“没醉。”湛榆牵着她手继续往前走。
忍了忍,她歪头把没说完的话吐了出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刚才,是被美色迷了眼。”
还乱了心。
酒店人来人往,崔溯乖巧地和她并肩而行,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对着这样一个人,她说一就是一,诚诚实实,直白简单,不会让你花费无用的功夫去猜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心里喜欢,不懂得藏着掖着,会轻轻柔柔地说出来,不会害羞,也没有那么多小女生谈恋爱的纠结曲折,一记又一记的直球抛过来,非要一脸无辜地勾得人步步沦陷。
崔溯不说一句话地侧头看她,有一瞬间,她好想和姐姐谈恋爱呀。
“在想什么?”
“我在想……姐姐会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
被追求的女孩子夸赞,她扬了扬眉:“不仅如此,我还是很省心的结婚对象。”
“姐姐这么自恋的吗?”
“不是自恋。”掌心从手腕滑落到崔溯手背,裹着温软的纤纤玉手,湛榆心里格外踏实。
“不信的话阿溯试试就知道了。人的嘴巴可能会骗人,但时间不会。日久见人心,说的就是这个。”
包厢的门被推开,继续融入这场没结束的聚餐。
酒足饭饱,年轻充满活力的年纪,在座的都是同龄人,有的是共同话题。来找湛榆说话的人很多,话匣子打开,早就超过了七句话。
按照约定,她要当着同学的面公开表明,她在和阿溯谈恋爱。
崔溯眼尾轻扫,怀里放着花脸猫的玩偶,乐得看好戏。
她知道姐姐人缘好,她也喜欢看姐姐在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的表现。
有的人温柔广阔,能容纳四面八方的善意,能在眨眼消化各种信息并做出最真诚完美的应对。
这是天赋,旁人羡慕不来。
如果说湛榆是水,那么崔溯就是冰。
她冷淡寡言地坐在一处,拒人千里,不理会那些畏畏缩缩的男生,也不想和叽叽喳喳的女生谈论最新潮的化妆品。
她坐在那,天地都会和其他人划分开,而她的天地很小,小到只允许湛榆一个人进来。
湛榆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她就静静看着。
看她展露在眉眼的笑,看她晕在骨子里的优雅,看她被茶水润泽的唇,以及悬在腕间的名贵手表。
数算着表盘过去的时间,期待着姐姐给她的惊喜。
她默不作声,存在感却比说话的那些人还要强,从眼睛溢出来的绵绵情意,看得局外人都不忍心再霸占着湛榆了。
女班长放下杯子:“好了好了,别再缠着问东问西了,出了酒店门,往左拐步行三分钟就是娱乐会所,咱们去K歌吧!”
“哎?K歌?”王依依眼睛一亮:“想听湛榆唱歌!湛榆唱歌可好听了!”
“记得上次听湛榆唱歌,还是高一军训的时候吧?”
一群人热火朝天的杀到‘凤舞九天’,前段日子王依依送给湛榆的金卡正好派上了用场。
侍者殷切地替她们开了豪华包厢。
一群龙鬼蛇神拿着话筒在那咋呼。四周喧嚣,灯光忽明忽暗,崔溯窝在沙发扯了扯她衣袖:“姐姐还给其他人唱过歌?”
“嗯,军训那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唱过一次。阿溯想听吗?”
“想听。”醋劲上来,崔溯有意刁难她:“但唱别人写的情歌,没意思。”
湛榆若有所思地磨搓着指腹:“我出去一下。”
她不说做什么,崔溯也没问。
王依依眼尖,看她出去,扯着嗓子问了句,问了也白问,湛榆根本不打算说。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副班长嫌她没眼力:“嘟囔什么呢,她俩的事你掺和什么?不怕挨揍呀!那啥,崔溯眯着眼睛看你呢。”
“……”
王依依小脸白了白,养好的肋骨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出了包厢,来到大厅前台,侍者有礼貌地接待了她:“您好,能为您做些什么?”
湛榆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凤舞九天’限量特制的黑金卡:“我姓湛,有件事需要麻烦一下……”
很少有人知道,暮城三分之一的娱乐会所,是湛氏集团‘不起眼’的分支末节。
侍者脸色顿变:“见过阿榆小姐!”
春光烂漫,湛榆执笔绘好五线谱,怀里抱着金色吉他,试好了音,起身朝接待她的侍者客气道谢。
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她折返回去。
大小姐去而又返,侍者诚惶诚恐,担心哪里做得不够好。
“你看起来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写歌,对不对?”
“对……”
湛榆眼睛漫着碎光,招了招手,侍者凑近两步。
“这首歌,是写给我未来妻子的,写得很仓促很一般,可我还是想唱给她听。她现在就在楼上等我,人群里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她。”
“啊?”猛地被自家小主子爆料,侍者立马点头如捣蒜:“我不会说出去的!祝…祝阿榆小姐旗开得胜!早点抱得美人归!”
“嗯,谢谢。”
一身刺绣长裙,秀发飘飘,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侍者恍然如梦:“见……见到活的阿榆小姐了?”
没等湛榆慢悠悠回到包厢,808房的门被叩开。
女侍者端着上好的酒水瓜果进来,匆匆一瞥,被坐在角落的女孩惊艳,她收敛心神,笑容甜美:“会所免费做活动,同学们吃好玩好。”
“哎?还有这待遇?”副班长和众人谢过。
女侍者走了没两分钟,湛榆抱着吉他迈进门。
她一进来,副班长就要拉着她吃瓜:“可甜了,快来尝尝?”
“你们吃吧。正好我有一首歌要送给阿溯。”
“哦……”
贴心的单身汪们表面笑嘻嘻,内心哭唧唧——到嘴的甜瓜,它怎么说酸就酸了呢!
崔溯笑吟吟地坐在沙发看她。
湛榆背着吉他亲自调好了灯光,须臾,昏暗的包厢被渲染地非常有情调。
站在高台,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她眉眼低垂,驱散了人心浮躁:“这首歌,我给它起名《玫瑰》。”
吉他的弦被熟稔拨.弄,前奏平缓悠长,直到开嗓的那刻,赋有叙述性的声线很快抓住了人的耳朵……
我在下雨的天气邂逅你在午后梦里和你相遇
如果说世上真有倾城一笑的仙女
必然是你
我在漫漫的深夜想见你在明媚的春光描绘你
春天呀它值得等待她值得等待
青涩的喜欢还有那炽热的留恋
纯白色长裙
掩藏了柔软会发光的绮念
落在我心上 化作燃烧的玫瑰
花开四季
它一直开 一直开
如车子不停蜿蜒
我想不如笑着来开启这段旅途
用一个吻付诸全部热情
给我好吗
给我好吗
……
清晰地咬字,咬.着暧.昧含浑的情.愫,在灯光和旋律包裹的房间如云雾升腾。
慵慵懒懒地坐在沙发,崔溯眼里笑意越来越浓,心动如流水,她饶有趣味地选择了不声张。
最后一道音符悄悄溜走,湛榆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看着坐在沙发的少女。
写的不好,唱的勉勉强强,哪怕这样,她也希望阿溯能够喜欢。
大型的屠狗现场,当事人还犹觉不够。
抱着吉他从座位起身,湛榆认真道:“身为朋友,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如你们所见,我在讨好阿溯。
她坐在那,就符合了我所有幻想,在我心里梦里,反反复复时时翻涌。简单来讲,我喜欢她,我们在恋爱。”
话说完,她抱着吉他走下台。
嘴皮子一碰就打开了柜门,高三一班的同学们忍着酸爽举杯庆祝。
女班长好想当众鞠一把泪,她吸了吸鼻子:“早知道你们在谈恋爱,做得这么明显了,我们又不瞎。”
副班长跟着附和:“对!对!你们太明显了!谁不知道湛榆喜欢崔溯,而崔溯又喜欢湛榆呢?都住在一起了,闭着眼睛我们都晓得你们是一对啦!”
“……”
大家的反应和湛榆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坐在崔溯身侧,取了吉他挂在她身上:“你看,她们都知道你喜欢我呀。”
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崔溯伸手比划了一个‘七’。七件事没做完,没做好,都不算答应做她女朋友。
湛榆哄她:“那我们接着做?”
一旁偷听的王依依小脸爆.红:“要做、要做你们回家做呀……”
“做什么做什么?”女班长探头过来:“嗨,依依,你怎么又在听小两口说悄悄话了?”
同学们开始起哄,崔溯规规矩矩坐在湛榆身边,神情冷漠,丝毫不受影响。
金色的吉他流转着细腻柔和的光,她看了眼好事之人,扭头对湛榆提议:“我也会弹吉他,要我弹吉他给姐姐听吗?”
她拉着湛榆的手就要往门外走。
湛榆回头笑着和同学们告罪:“呐,都看到了,我要去陪女朋友了,改天再聚,今天一应花销记我账上,先失陪了。”
人走了,王依依耳朵仍是红红的,她喝了杯啤酒:“啊,湛榆可真敢写啊……”
不仅敢写,还敢说敢做呢!
单身汪们拍着胸膛松了口气,欲语泪先流: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当一只抱着柠檬在树下痛哭流涕的狗呢?
弹吉他是假,想单独和她相处是真。出了会所,崔溯打开手机软件找了代驾。
接单的司机是个健谈的,八位数的车子在暮城还是第一次见,更别说开了。
冷眉冷眼的小美人看起来不好招惹,他简单说了几句话,眼神止不住通过镜子打量崔溯,隐在眼底的贪婪和垂涎,湛榆再熟悉不过。
跑车一路开进崔家别墅,下车时,她喊住了明显被豪宅镇住的男人。
她挽着崔溯的手,湛榆客客气气地笑了笑:“赵先生是吧,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
“啊?哦哦!”男人羞愧地涨红脸,意识到自己的表现都被人看在眼里,他赶紧弯腰赔不是。
有色心没色胆。湛榆看了他一眼:“嗯,没事,您走吧。”
男人落荒而逃,这样身份地位的千金小姐,他可惹不起。现在回想,还真是色迷心窍了!
挽着她胳膊进了门,崔溯轻笑:“好想看姐姐为我吃醋呀,阿榆姐姐怎么就不吃醋呢?”
“我如果沦落到要和那样平凡的人争夺阿溯,还有什么资格陪在阿溯身边?”
“这是什么道理?”崔溯恼她不解风情,却也知道姐姐看似温和,骨子里也沾染了世家难以摒弃的傲气,刚要开口,见到不想见的人,眉间娇嗔化作了冷淡。
崔誉从楼梯走下来:“欢迎湛小姐来家里做客,我这女儿,在你家住着,没少给湛小姐添麻烦吧?”
“伯父哪里的话。”湛榆上前两步与他行了晚辈礼。
崔家和湛家几代的交情,知道三房的大小姐是湛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崔誉很给面子地拉着她下了两盘棋,期间没少过问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湛榆捡着能说的和他提了几句。
崔溯和父亲关系僵持,父女情分比纸还薄,她肯守在这,无非想要听听姐姐会怎样承认她们的关系。
她喜欢姐姐说到她们恋爱时,眼睛溢出来的浓浓占.有.欲。
疯狂,也嚣张。和往常不一样。
湛榆故意输了一子,保全了长辈的颜面。
一番交谈,崔誉对眼前的年轻人很是欣赏,要说唯一的不满,大概是她野心不够。
“过几天填报志愿,我会和阿溯报考同一所学校。”
捡着棋子放进棋盒,湛榆含笑和崔誉表明心迹:“阿溯和我住在一起,我们生活得很好,我也习惯了睡醒能够见到她。如果可以的话,大学四年结束,我希望能喊您一声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