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溯裹着雪白浴袍从浴室出来。
客厅,湛榆坐在沙发翻看一本相册,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笑意盈盈:“阿溯洗好了?”
“洗好了。”挨着她坐下,清清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飘到湛榆鼻尖,崔溯倾身看过去:“这就是姐姐小时候的样子吗?”
湛榆余光忍不住瞥向她微敞的领口,指尖按了按掌心,唤回理智,她平心静气道:“这是我三岁那年,被奶奶抱着在枫树下拍的。”
“姐姐小时候长得就好看。”崔溯嫩白的指节翻看着一页页相册:“这张也可爱,姐姐是在追着鹅跑吗?”
凶巴巴的胖鹅向来是小孩子的‘天敌’,崔溯没想到姐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时候胆子竟然这么大。
湛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那是五岁的时候跟着奶奶下乡,这头鹅追着我不放,我当时怕极了。
奶奶见不得我被一只呆头鹅欺负,扬言要为我撑腰,结果她就站在路边给我打气,要看我英勇‘反扑’。我能怎么办?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被鹅啄一下,也好过让奶奶失望。”
提到童年趣事,她的笑容无邪有种极容易被满足的天真:“这只鹅看着凶,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一开始厉害得不行,到后面怂得不行。
一来二去,就成了我追它跑。等我大汗淋漓地跑回去,奶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狠狠夸了我一顿。大概就是那时,我的胆子大了很多。”
“姐姐还有那么好玩的时候呀……”
崔溯感叹遇见的太迟,崔湛两家几代世交,她和姐姐却一次次错过。
高考在即,今晚她们没有选择去书房复习,而是坐在沙发一起找回童年记忆。
两人越凑越近,崔溯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姐姐小时候真有意思,老夫人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妙人。要不然恐怕养不出姐姐这样的人。”
喜欢一个人,哪怕她真得无趣,你也能从无趣里找到独特的惊喜。曾经的湛榆或许无趣,但在认识崔溯后,她慢慢变得鲜活。
她看着笑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看着她雪白优美的天鹅颈,脑子不受控制地联想到那晚的逾矩。
崔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姐姐,在想什么?”
“在想……”湛榆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在想怎么才能让阿溯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崔溯任性地压着她:“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阿溯能想到的事,我…都想做。”
直白没有一丝迂回的果断,话说出口,湛榆怕吓到她,温柔地揽着她的腰:“高考结束再说吧。”
裹着浴袍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害羞,她老老实实把头埋进姐姐颈窝,不说一句话。
湛榆心思浮动,小声道:“今晚,要不要一起睡?”
“嗯……”她悄悄地用嘴唇碰了碰姐姐的脖颈,仔细回想姐姐前后不同的反应。
喜欢温水煮青蛙的姐姐,这是不打算忍下去了?所有的猜想,在回房打开手机后,得到了印证。
“果然被看到了呀。”她笑得妩媚风情。
姐姐之前待她守礼是怕吓到她,现在知道她是溯游,确定她的心意后,就想再进一步。
那为了更好的配合姐姐,她也要再进一步。权衡着其中的分寸,崔溯匆匆在那条消息后面回了一个‘好’,抱着枕头前往隔壁。
湛榆特意按照崔溯的喜好将房间重新整理一遍,原本安静整洁的房间多了分清幽雅致,迈进门,闻到淡淡花香,崔溯感慨姐姐用心。
虽然这用心是有所贪图,但她并不介意。
她不介意姐姐贪爱她美好的肉.体。
出身豪门,十八岁,有一个如崔誉一般的父亲,肮脏糜乱的事崔溯见过不少,见识过豺狼披着羊皮说伪善的话,就会喜欢简单的诚恳。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只要姐姐不骗她,崔溯就会一直喜欢她。
这喜欢是从五年的一点一滴汇聚而成,姐姐带给她生的希望,给她孤寂心灵注入了不一样的活力,她要什么,她给什么。
说到底,崔溯的心,也是寂寞的。
寂寞到,只有姐姐,只爱姐姐。
“阿溯。”湛榆接过她怀里的枕头:“夜深了,咱们该睡了。”
崔溯恍然地点了点头,她看着眼睛清澈的姐姐,顺从着内心的冲动抱住她细瘦的腰:“阿榆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轻抚她的长发,湛榆眼神坚定,倏尔浅笑:“对,我不会离开阿溯。”
我想和阿溯有共同的家,想完完全全拥有阿溯,想和你白首到老。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最幸福的事,我们都要一起慢慢享受。
“我会待阿溯很好。”她一字一句说着心里话:“同样的,我不会欺骗阿溯,阿溯想知道什么,我不会隐瞒。那么,你有想问我的话吗?”
你本就是溯游,本就是陪伴我五年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阿溯,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和我说,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出来。
我不会骗你。
“没有了。”崔溯神情依赖地窝在她怀里:“阿榆姐姐,你抱我去床上吧。”
湛榆应了声,沉默地将人拦腰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到大床。
“好了阿溯,我们睡吧。”
“嗯。”崔溯侧过身来面对着她:“姐姐,晚安。”
“晚安。”
星月当空,交相辉映。静谧的房间,床头柜的小夜灯发出柔和的暖光,崔溯睡得香甜。
湛榆侧过身来温柔地凝视她,看她吹弹可破的小脸,看她偶尔微张的红唇,欲.念如潮水翻涌席卷。
她强忍着闭着眼,美色当前,自持稳重的心早已无力招架,溃不成军。
“姐姐……阿榆姐姐……”
喃喃自语在寂静的夜响起,柔软的手臂搭在湛榆脊背,她动了动嘴唇:“阿溯?”
崔溯身子贴近,继续在她耳畔低喃呓语。湛榆掌心攥紧又松开,一如昨夜,唇擦过崔溯的侧颈,细细品尝。
吻轻轻的,柔柔的,带着抚慰和从心尖炸开的欢.愉。
被偷.吻的人顾自陷入沉睡,浅尝辄止地宣泄了内心的躁.动,湛榆羞耻地挪开那截雪白的颈子。
“对不起,阿溯……”她凑过去将人拦腰抱紧,跌宕刺激的心绪归于平静,眼睛闭着,很快进入梦乡。
又过了一会儿,崔溯睫毛轻颤,眼睛睁开。
借着房间昏黄的光,她呆怔地看着湛榆,恍惚没从之前的亲近醒过神——这就是姐姐被理智压抑的热情吗?
小心地舒出一口长气,她眉间绽开笑:“阿榆姐姐有色.心没色.胆,想要我,那就直言啊。”
崔溯亲.昵地在她怀里蹭.了.蹭:“你要我,我不会拒绝的……”
月亮害羞地躲进云层,星星眨着眼笑少女早早地把一颗心给出去,成年人的恋爱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深陷其中。
两颗孤寂的心一旦遇见,如火星撞地球,炸出万千花火。
太阳高高挂,天气炎热,学生们穿着轻薄的衣服在学校踩点,找准了自己的考场,杵在原地,暗暗为两天后的高考紧张两分钟,再笑着走开。
“我竟然和姐姐一个考场呀。”拉着她手,崔溯在花圃前站定。红花绿叶,衬托了她精致的眉眼。
美人如玉,聘婷婀娜。湛榆眼里盛开着点点桃花色:“能和阿溯同一间考场,我们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一定的!”
这个夏天,湛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急。
距离高考的前一天,高三一班全体学生用班费来到游乐场消遣。
“姐姐?”回过头,拿着奶油甜筒的少女眉头一皱:“阿榆姐姐呢?”
副班长和王依依忙着投币,听到问话,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湛榆不见了吗?”
崔溯脸色一沉:“嗯,不见了。”
同学们见势不对跑去找人,问过游乐场的侍者,一无所获。
事情来得突然,她转手把甜筒递给王依依,从兜里摸出手机:“喂?崔伯……”
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看她眼神冷凝如冰,大热天,副班长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再…再去找找,万一湛榆只是迷路了呢,事情…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吧?”
青天白日丢了个人,怎么就不严重了?崔溯不想和她解释豪门的那笔乱账。
姐姐方向感很强,迷路的可能几乎为零。那么现在要弄清的,就是动手的是外人,还是自家人?
眼看要高考,湛家三房的大小姐无故失踪,事情闹开,无论暮城还是奉北,快要被翻个底朝天。
找不到人,崔溯把自己关在房间,思考其中的疑点。
要说最大的疑点,就是湛老爷子。
最疼爱的孙女丢了,老爷子还有心思派冬姨打电话过来安抚她,这怎么看都像是自导自演。
她在纸上勾勾画画,得出一个结论:老爷子肯定知情。
深夜,奉北。
湛云压低着喉咙怒吼:“事情交给你去做,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见了?”
湛枫白着一张脸,勉强稳住心神:“消息不可能提前走漏,肯定是崔溯,她动用了崔家的人在暮城开展大规模搜索!爸!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姐姐就要被人找到了!”
“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关着她?”
湛云被儿子不现实的想法惊着了:“不是说好了只坏她前程要她没法参加高考吗?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不想姐姐继承集团股份,不想她和我争!我才是三房嫡子,那些财产也该是我的!”
湛枫不服气地攥紧拳头:“我有信心讨好爷爷,没了姐姐,三房这一脉总要有人继承,我可以做得比姐姐更好!”
他扑通跪下去:“明天就是高考第一天,爸爸,我不要她的命,我就想毁了她。做都做了,不能回头了!”
饶是亲生父亲,湛云也被儿子狠辣的心思吓得心间冒出一股寒气,他磕磕绊绊地问:“你…你要怎么毁了她?”
“让她做一辈子废人,永远也无法碍人眼!”
最该天真纯粹的少年,过早融入成年人的阴暗诡谲,湛云膝盖一软,差点栽下去。
湛枫及时扶稳他:“爸爸,熬过明天,姐姐这辈子就不能和我争了。你说好吗?”
昏暗的小木屋,没有光照进来。分不清时间,从被推搡进来的时候,湛榆腕间的手表就被人粗鲁地取了下来。
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破旧的木床,什么都没有。她四肢被结识的绳子绑着动弹不得,躺在床板,感叹这真是个为非作歹的好地方。
也不知高考开始了没有,阿溯,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因为她的事受到影响?
她尽量保持不被恐惧支配,哪怕绑她来这的人扬言再过半个小时,会先断她一只胳膊。
湛榆咬着下唇,闭着眼,长久的大脑放空,直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响,一道慌乱的声音钻进她的耳。
红日东升,崔溯长裙被树枝勾破,她喉咙干哑,额头淌着汗:“姐姐?姐姐你在里面吗?”
嘴巴被胶带缠着,湛榆说不出话,她从床上翻滚下来,发出沉闷声响。
木门被反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崔溯支楞着耳朵,捕捉到从木屋传来的细微动静,她兴奋地眼睛一亮:“姐姐?!”
僻静的林子,黯淡的木屋,湛榆紧张地估算着绑匪回来的时间。
猛地一声重响,她心狠狠颤了颤,担心阿溯被歹人捉住。
清晨的光从外面照进来,木门应声倒下,荡起层层灰尘。
一身狼狈的崔溯站在光源中心,明眸皓齿:“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