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溯想要什么?”
崔溯在她耳边轻笑:“不如姐姐为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吧,我吃什么,你做什么。”
“好。”湛榆目色温柔,没把人松开反而越抱越紧,身子贴着身子,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块儿,空气氤氲出淡淡的甜。
“阿溯闻起来香香的,甜甜的。”
“有吗?”
“有。”她流连地松开手,崔溯自然地收回环着她脖颈的手臂。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也的确发生了什么。
比如呼吸,比如心跳,比如看她一眼,就小鹿乱撞的悸.动微痒……
豪门姐弟的事秋姨管不着,她是老爷子派来的人,三房的小少爷跑来胡闹被崔小姐丢出去,听着那动静怎么也轻不了。
崔小姐和大小姐不一样,崔小姐冷情,除了对待大小姐好的没话说,对别人,她的心是冷的,手段是狠的。
小年轻还没正式建立关系就开始你侬我侬,暮色四合,秋姨照常悄悄离开。
她走时,湛榆忙着在厨房择菜,腰间系着粉色卡通围裙,坐在板凳和崔溯闲话家常。
她们两人,无论哪个都没有点亮‘话唠’属性,凑在一处,话竟是多得说不完。同生在世家豪门,话题一抓一把,随口说说都能听得人云里雾里。
对话,往往是心灵沟通的开始。欣赏着她侃侃而谈的秀丽姿态,湛榆心里越来越敞亮。
她想和阿溯迈入婚姻殿堂,想和她组建幸福美满的家,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阿榆姐姐,别动。”
湛榆思绪中断,愣在那乖乖不动。
崔溯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姐姐……怎么这么乖呀?”
“嗯?”她那对好看的远山眉微微上挑。
柔软的指腹擦过脸颊,抹去那滴不小心溅上的细小水珠,崔溯满意地捻了捻指尖:“好了。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摸.摸姐姐小脸,我这…算不算占便宜呀?”
那颗心直白诚恳,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辉。湛榆摇头,不假思索:“不算。占便宜……这样才算。”
她的手伸到半空,停滞不前,无端颤.了.颤,恍惚从美□□.惑里惊醒。
崔溯戏谑地歪头看她:“哪样呀,姐姐。”
“没有哪样。”她五指虚握成拳,欲盖弥彰地抵在唇边一声清咳,正正经经地转移话题:“阿溯,你这衣服真漂亮,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件。”
噗嗤。少女坐在板凳,抱着膝盖笑得脸埋进胳膊。
湛榆眼里闪过一抹羞恼:“阿溯!”
崔溯抬起头,眼睛泛着晶莹泪光,唇角还有压不住的笑意:“姐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生性纯良正直,天生不会说谎。你一说谎,我到底是信呢,还是信呢?”
回想刚才色.迷.心窍的反应,湛榆莞尔:“那还是信吧。”
真要解释起来,比说谎都要难啊。
崔溯拉长音调给面子地哦了一声:“好吧,那就听姐姐的。”
厨房萦绕着暖意,因为她的体贴和不戳破的温柔,一瞬之间,湛榆迫切希望梦想成真的那天能快点来临。
她想占有她,想抱着她,在清晨或夜晚醒来。
“姐姐。”崔溯神色溢出点点迷恋:“我说我能保护你,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她的回答笃定轻快。
崔溯嚣张地抬了抬下巴,像被取悦的猫咪,意有所指地掀唇慢语:“姐姐若信,可是要信一辈子的呀……”
一辈子,多么浪漫的字眼,就这样草率决然地给了她最爱的姐姐。
炽热虔诚的心意,比夏天的风还要放肆。
湛榆睫毛眨动,郑重地应了声好。
同顶一片蓝天,奉北,豪车停在湛家门口,湛枫小少爷在仆人簇拥下一脸阴沉地踏进大院。
被漂亮姐姐狠心扔出门外,太丢人了,他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气恼、愤恨、不甘,种种情绪堵在心口,走到半路他猛地驻足,一脚踢飞路边的白色小石子。
石子骨碌碌停在湛桐裤腿边,撞见这个喜怒无常骄纵阴险的弟弟,她扭头就走。
“站住!谁让你走的?把她拦下来!”
小少爷的吩咐家仆不敢不应。
湛桐心里道了声倒霉,思忖这位无法无天的少爷到底给哪儿受了一肚子闷气。
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有事?”
湛枫今天尝够了被无视的滋味,三两步冲过去,直接把人当做出气筒用来发泄。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私生女敢这么和我说话,要不是妈心慈,早把你们丢出去了!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猖狂?”
一个男孩子,养了一身后院没见识的妇人才有的毛病。
湛桐哼了哼,根本不怕他:“行呀,你说得对,有本事你去找爷爷,看他老人家同不同意湛家的孙女去睡大街。
湛枫,别人吃米长的是心眼,你怎么全用来长个了?”
说着说着,她火气窜上来:“我再是私生女,身体里也流着湛家一半的血,你看不惯,那就去找爸爸,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见了女人就上!
他到处撒种,谁逼着他了?生而不养,还算不算男人?你不就仗着比我多根东西,有什么好得意的?让开,今天我心情不好,没空陪你胡闹!”
论嘴皮子功夫,面对凶巴巴的湛桐,男孩子很多时候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左右家仆听得哑口无言:院里私生女多了去了,敢和少爷叫板的,除了暮城那位,就只有眼前的女孩子了。
蛇打七寸,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打得人无力招架,家仆啧啧称奇,很难想象这位湛桐小姐是大小姐教养大的。
大小姐早熟,长姐为母,对底下的妹妹们甚是疼爱。
大小姐八年前毅然离开奉北,闹开整座湛家都不得安宁。湛桐小姐没学会她如春风般的温柔,却把这不怕事的胆魄学了个十成十。
她的胆子迎风见长,怼得湛枫脸色变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找爷爷评理,脑子抽了才会要质问爸爸不是。
真要那么做了,岂不是失了身份,还失了在爷爷那里苦心留下的好印象?
他冷笑连连:“别不服气,有的人,生下来注定就输了。咸鱼不能翻身,就是鲤鱼跃龙门,那也得九死一生!”
十岁那年姐姐就教她不要认命、不要听外界那些混账话,湛桐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说够了没?”
见不惯她不肯服输的倔强劲,湛枫扭头提起湛榆:“你还不知道吧,姐姐受伤了,啧,伤得可严重了。”
“你说什么?姐姐怎么会受伤?!”
“呵,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去问爷爷,去问爸爸呀。”看她没了之前的威风,湛枫大笑着扬长而去。
腿一瘸一拐的,是之前崔溯扔他出门时磕在地上弄出的擦伤。
透露了湛榆受伤的消息,走了没多远,他停下脚步:“拿块石头过来。”
家仆没多问,少爷自幼被他看大,人心都是偏的,就像秋姨的心偏向大小姐,他的心,当然偏向少爷。
大大小小的石块找来,湛枫沉着眼从里面翻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鼓足胆气,想到做这事会引发的后果,他眼睛不眨地扬手拿着石头砸在自己膝盖!
“——少爷!”
先前被擦伤的伤口雪上加霜,湛枫面色发白,提点道:“我好心探望姐姐,姐姐不认我这个弟弟,更执意不肯回家,反纵容外人欺负我,见了爷爷,知道怎么说吧?”
家仆叹了口气,姐弟本是同根生,为什么非要闹得水火不容?
他垂手道:“知道了,少爷放心。”
湛枫重新笑得天真:“走吧,扶我去见爸妈。姐姐生性淡然,我偏要搅乱她的心!”
年纪轻轻,心思狠辣成这样,着实少见。
比不起大房、二房,三房就一个儿子,说是金疙瘩也不为过。还没进门,湛枫疼得哀嚎不断。
梳妆准备参加豪门晚宴的三夫人,听到外面闹出的响动,从房门走出来,见了湛枫,先是惊得扯了一嗓子:“这是怎么了?”
“又闹什么呢?”西装革履的湛三少拧着眉踩着锃亮的皮鞋停在门口。
三夫人赶紧催他过来,急声道:“还问呢,咱们儿子受伤了!”
受伤了?湛云游戏花丛,也不知是不是来自老天的惩罚,生了湛枫后他愣是生不出第二个儿子。
湛枫受伤这事他还是很在意的。
血从裤腿渗出来,湛云眼神幽深,问家仆:“怎么伤的?”
家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湛枫把握好时机,一半是演的,一半真疼,他苦着张脸:“能怎么伤的?是姐姐的朋友打的!我好意关心姐姐,姐姐不仅不领情,还……”
“太过分了,她真是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三夫人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明艳的妆容带出一分狠厉。
提到长女,湛云心情一落千丈:“没事关心她做什么?这个逆女!”
他痛骂一声。
湛枫疼得在三夫人怀里撒娇:“还不是为了讨爷爷欢心,爷爷开心了,对爸妈就不用那么疾言厉色了……”
有什么比儿子懂事更让人欣慰的?可就是这么懂事的儿子,还有人冷着心肠欺负他!
她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孩子,爸爸妈妈知道你心地善良。放心,妈妈会替讨回公道。”
湛枫被下人带去上药。
三夫人看了老公一眼,火气再也压不住:“这个逆女,看我不好好骂醒她,那是她弟弟,她怎么能帮着外人?”
湛云跟着她进了房门,眼瞅着她用老宅的座机拨通电话,面上漠然,无动于衷。
……
晚饭时间,崔溯盛了一小碗菌汤放到她手边:“姐姐记得喝汤。”
“嗯,谢谢阿溯。”
崔溯眉眼弯弯:“姐姐为什么要和我这么客气?我对姐姐做的,都是心甘情愿。”
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就差同寝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湛榆不禁感叹世事变幻,你永远无法猜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至少,在雨巷遇到阿溯的那刻,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挖空心思地想把人留在身边。
作为‘被阿溯保护’的谢礼,湛榆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营养的晚餐。
味道不重要,只要是姐姐做的,崔溯不挑。她明白心意可贵的道理。
吃过晚饭,拒绝了她的帮忙,湛榆跑去厨房刷碗。
优美的音乐缓缓流淌,气氛正好。
放在沙发的手机突然来了通电话,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崔溯在征得湛榆许可后,按了接通键。
电话接通的时候,三夫人积蓄的火气已经到达顶峰,炮仗般的字眼抖落出来,炸得崔溯有一晃失神。
害怕惊动姐姐,她按着话筒,防止那些污言秽语从里面钻出来,坏了今晚营造的情调。
对面的人喋喋不休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缓过神来,崔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骂了。
有多少年没被骂过了?
除了八岁那年,崔誉喝醉酒发酒疯骂了她一句养不熟的狼崽子,身为崔家长房嫡女,崔溯始终屹立在金字塔顶尖。
细数之下,还真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女人好大的胆!
定睛望着那串电话号码,她眼睛微眯:这人敢骂她的阿榆姐姐,真是不可理喻!
听了这么久她大概听明白了,定是湛枫那阴险小子回到奉北在女人面前上了眼药。
耳边传来没休止且越来越恶毒的话,崔溯今晚的好心情全没了。有一对这样不负责任不分青红皂白的父母,姐姐过的都什么日子?人都搬出了奉北,还没个清净!
三夫人骂得口干舌燥,以往都是她骂累了女儿才肯开口。这回对面却一直没回应。
“逆女!你给我说话!”
崔溯嗤了一声,握着手机冷笑:“湛三夫人好大的威风。”
“你不是湛榆,你是谁?”
“我能是谁?”
“我知道了,是你弄伤了我家枫枫!”
“三夫人过奖了。”
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翻脸比翻书快:“不好意思,三夫人。刚才的通话我已经录音了,您放心,我会如实发送到湛爷爷邮箱,顺便让他老人家欣赏一下,您是如何做母亲的。”
“哎?等等!你——”
掐断通话,崔溯低沉着眉深呼一口气,抬头,便见湛榆系着围裙站在不远处发呆。
想到刚才三夫人气焰朝天的情景,想到那些伤人的言语,她罕见地踌躇起来:“阿榆姐姐……你、你都听到了?”
“听不到,猜也能猜到。”回过神来,湛榆抿着唇垂眸沉吟,她低估了湛枫的心机,没想到母亲会打电话过来。
怕她胡思乱想或者尴尬难堪,崔溯刚要准备开解她,没想到湛榆很快自愈,她面带笑意:“这次……又被阿溯保护了呢。”
话在嘴边,再说下去难免显得矫情,咽下那些不必要的安慰,崔溯扬眉:“是呀,所以姐姐还要谢我吗?”
“嗯……”随手解了围裙扔在沙发,湛榆一步步朝她走去:“和阿溯道谢未免太生分,这次不想道谢,想……占阿溯便宜。”
“怎么占?”
“这样占。”
顺着她手上的力道,崔溯配合地微微仰头,一个柔柔的吻虔诚地落在唇角。
湛榆眼睛里有光,问:“行吗?”
“姐姐亲都亲了还要问行吗,不是摆明了欺负人?”
抱着她,崔溯心里甜滋滋的,红唇微张,要说的话没吐出来,铃声再度响起。
她身子一僵,暗恼有人在这时候打电话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
怕她不开心,湛榆悄悄攥了攥她的纤纤玉指。崔溯瞬时转怒为喜:“好了,姐姐接电话吧。”
“嗯。”看了眼手机来电,湛榆告诉她:“是阿桐打来的。”
湛桐?
就是那个对姐姐生出不轨心思的血亲妹妹?
电话一头私生女们围坐在一起,湛桐抱着手机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
“姐姐,你伤的是不是很严重?我听湛枫说了,他话里话外暗示地可惨了……姐姐你到底有没有事?烫伤好疼的!”
“放宽心,我没什么大碍,别听湛枫的,他在骗你。”
熟悉的嗓音通过话筒传过来,湛桐又想哭了。
顶级豪门的湛家从老一辈就非常讲究嫡庶,庶子尚且不受待见,更别说没名没分的私生女。私生女不上主桌,是湛家延续已久的规定。
那晚冬姨打电话过去,湛桐她们并不知道姐姐受伤一事。如今从湛枫嘴里得知,担忧在所难免。
姐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果断地要人命。她说在结婚前不见湛桐,湛桐就没理由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贸然去了,恐怕连姐妹都做不成。
从眼眶溜出来的泪,得有一半是因着愧疚自责和难过。
如果不是她对姐姐动了绮思,克制不住在姐姐面前暴露了心事,姐姐不至于躲着她、冷着她。
她哭得惨,一旁支楞着耳朵探听消息的湛槿担忧地捏了捏手指,以为湛榆出了多大的事。
女孩子们在这个家里得到的唯一关爱皆来自长姐,长姐受伤,不知具体如何,见不到面,总是惹人惆怅。
湛榆在电话里好生安抚妹妹崩溃的情绪。
坐在沙发,听着姐姐耐心劝导,崔溯心绪百转,一会醋意冒上来,一会又因为有个极好的姐姐感到骄傲。
姐姐……刚才亲她了呢!
姐姐对谁都称得上温柔,可姐姐只会情不自禁地亲她。
虽然亲的是唇角,但姐姐看向她时眼睛裹着情.欲,这就是最大的分别。
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崔溯乖巧地等着。
“好了,阿桐。”
电话一端,湛桐止了泪:“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湛榆换了只手拿手机,挨着崔溯在沙发坐下:“骗你做什么?我是你姐姐,当然会好好照顾自己,把心放肚子里吧。”
“好的。”湛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仔细想想竟是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旁的湛珊和在暮城的姐姐寒暄几句,顺便向姐姐转达了哑巴妹妹的问候。
谈话到了尾声,湛珊把手机递给湛槿,湛槿哼了声,没接。
“那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我们都很想你,下次你来奉北,一定记得提前告诉我们呀。”
“会的。”
“那……姐姐再见?”
“再见。”
通话结束,显示时长二十五分钟。盯着手机看了会,她感慨良多。
从相册里翻出妹妹们的照片——容颜稚嫩的湛乔,爱笑爱闹的湛桐,平时喜欢臭着脸的湛槿,还有腿脚不方便长发齐腰的湛珊。
“阿溯你看,这就是我的妹妹们。哪怕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和她们,比我和弟弟的关系还要好一些。”
和她肩挨着肩,崔溯歪头看过去。
那天去奉北湛家老宅,她听到了一些话,看到了一些事,不由疑惑,张嘴问了出来。
“湛桐对姐姐羡慕嫉妒,时好时坏。湛槿心眼最多,一心想踩着姐姐上位搏一个大好前途,都这样了,姐姐为什么还纵着她们?”
没想到她心思这么通透,湛榆温声解释:“阿桐出生在从小缺□□,先被生母遗弃,再被爸爸无视。
爷爷不喜欢来历不正的孙女,从小到大,家里对她最好的就是我。她对我,更多的是孺慕和依赖。”
“姐姐的心看来还是向着她。”崔溯清楚的很,湛桐对姐姐的感情不止那么简单。
湛榆温柔地揽着她肩膀:“至于湛槿,她只是苦日子过够了,人生在世,如果有选择,谁想无名无份地活着?
她想要争取,想踩着我上位,至少证明她懂得追求。阿溯是没见过我另外一个妹妹,如果见了她,你就晓得阿瑾其实也没有很糟糕了。”
“那个妹妹更糟糕?”
“反正我不喜欢。”
“能让姐姐说出不喜欢,那她肯定糟糕透顶了。”
“你呀……”湛榆宠溺地点了点她额头。
奉北老宅,湛桐忧心忡忡地坐那不动。
湛槿撇了撇嘴:“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是她伤得很厉害吗?她人缘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小心把热水泼到她手臂?”
“你不是不关心她吗?”
“谁说我关心她了?”
女孩子们一副‘你睁眼说瞎话’的表情,湛槿别别扭扭地身子侧过去:
“我想踩着她上位和偶尔关心她并没有冲突,倒是你,你不是最喜欢她吗?她受伤了,你就光打电话慰问两声?”
“我能怎么办?姐姐不愿见我。”她心里堵得慌,不想多说。
小哑巴湛乔扯了扯她衣袖,对着她甜甜地笑了笑。
无声的安慰。
是夜,湛家三房主屋的灯还亮着。
三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她敢威胁我,你听到没有,那个丫头片子敢威胁我!”
湛云烦躁地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衬得他一脸不快:“你说的那个丫头片子,是崔家长房嫡女。”
一句崔家,堵得三夫人怨气无处发。
想到崔溯冷声威胁她的那些话,她指尖生凉:“那她不会真把录音发给老爷子吧?”
湛云也在担心这事。
他在湛家一不受老爷子喜欢,二没接管家族生意,含金量远比不得崔家那位有资格参加继承权争夺的嫡孙女。
“要不要再给那逆女回个电话?”
“你还嫌不够乱吗?给她回什么电话,她敢告诉老爷子吗?”想不出其他办法,湛云烦得从房间踱步出去。
崔溯这人向来说到做到,她看不得姐姐受委屈。
老爷子不是最疼爱姐姐嘛,那就让他看看姐姐在生身母亲面前受到的是怎样待遇。
他家孙子煽风点火说谎骗人,事情是湛枫引起的,崔溯同样不打算放过他。
“一定要这样做吗?”握着手机湛榆最后问了句。
“不这样的话,有一就有二,姐姐搬出奉北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不给他们一个警醒,真以为姐姐没靠山了?湛爷爷疼你,你信任他,就该告诉他。
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爷爷是一家之主,大事小情,他有权知道。
哪怕他之前知道,但他从别人口中知道,和你亲口告诉他,这是两码事,性质不同。
你开了口,就意味着告诉爷爷,你不想忍了。”崔溯认真凝视她的双眼:“我就问姐姐一句,姐姐还想忍下去吗?”
“不想忍了。”
与人为善,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软.包子。
再者,以后她会有自己的家,她也舍不得阿溯跟着她受委屈,她组建的小家一定要温馨和睦,任何人都不能搅扰、破坏。
一下子想通了,她笑了笑:“好,那我发给爷爷。”
新邮件投送到邮箱,管家第一时间把手机递给湛念北。
这是一份音频。
“小榆发来的?”老爷子惊喜地放下毛笔。
音频点开,不堪入耳的咒骂声爆豆子似的争先恐后涌出来。
骂声刺耳,书房一片死寂,
从头到尾听完,湛念北冷着脸吩咐:“重放一遍。”
管家颤着手点开,女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老爷子还没耳聋,听得出来,这是柳濛的声音。
柳濛是谁呢?
是他三儿子的媳妇,是他最疼爱的孙女的母亲。
砰得一声!
砚台砸在地上,木地板被砸出一个坑。
“反了天了!”老爷子大怒。
他了解孙女的性子,这次把音频发过来,是在求他主持公道。
那对夫妇究竟做过多少令人心寒的事,才使得不怒不争的孙女忍无可忍不愿再忍。
重重的喘.息声在书房响起,忆及孙女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他一声令下:“把三房两口子给我‘请’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们连亲生骨肉都能骂作猪狗不如的畜牲,是不是在暗地里也巴望着老头子死呢!!”
管家叹了声果然,大小姐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有能耐闹翻天。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同样如此。
比起老爷,说大小姐是老夫人养大的更为准确。
老夫人费尽苦心教养的孙女,成了三夫人嘴里冷血无情不仁不义的小人、畜牲。
老夫人故去,老爷还在。老爷既亲耳听到了这话,大小姐既下定决心把音频发过来,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且不说这夜老宅闹得是如何天翻地覆,多少年了,能逼得修身养性的老爷子动用家法,这事就有的说道。
三房自作自受,湛四小姐冷眼旁观,心里喊了声漂亮。
八年了,她这个侄女,血性仍在。
爸妈挨打受训嚷着求老爷子手下留情时,湛枫怨恨地把这笔账记在了亲姐姐头上。
有个动不动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姐姐,他烦得很。
三房的人典型的一个比一个自私、任性,出了问题从来不懂得反省。
在这点上,湛枫和夫妻俩一脉相承,这样来看,性情温和的湛榆还真不像三房的人。
世事捉弄,偏偏她的确是从柳濛肚子里降生。
来到世间第一天,就失去了父母宠爱。
在崔溯看来,幸好有老爷子在,要不然,在她没认识姐姐之前,有谁会怜惜姐姐呢?
夜深,复习完知识点,喝了杯温热的牛奶,她自去洗漱。
忙完,裹着浴袍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切换了‘溯游从之’的小号,上线就看到姐姐刚发来的消息。
—阿溯,睡前要聊会吗?
—好呀,等我插.好耳机。
戴上耳机,湛榆轻柔婉转的声线听得更清晰。
两人说着笑着,最后湛榆那边先没了声,崔溯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姐姐,确定她睡着了,温温柔柔地道了晚安。
收好耳机线,盖好被子,崔溯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明,语音通话还没有断。
重新戴好耳机,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知道她睡醒了,崔溯甜甜地和她问好:“早呀姐姐,睡得还好吗?”
隔壁房间,湛榆一脸愧疚地点开摄像头:“不好意思阿溯,昨夜太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没关系的姐姐。”看着视频里长发披肩的美人,崔溯也打开摄像头:“刚睡醒,我这样子姐姐还算好看吗?”
“岂止是好看,是被放大的精致貌美。”
崔溯捋了捋耳边碎发,浅笑:“姐姐真会说话。”
想看不敢看,觉得失礼,湛榆眼睛下意识地盯着她鼻尖:“要起床了,一会秋姨就该送饭来了。”
“姐姐不要挂。”
湛榆动作一滞,心里的小火苗徐徐升起。
她很想问阿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用问,其实她心里就有了答案。
阿溯步步引.诱,她根本无力反抗不想反抗。天大的幸运砸到头上,或许,她该学会解风情。
高考总会过去,她想要追求阿溯,而距离和阿溯恋爱,只有一步之遥。
“好。”她将手机放在支架,打了声招呼,关闭摄像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通话。
有点粘人,又有点新鲜。
“姐姐手臂的伤今天还疼吗?云医生什么时候来给姐姐换药?”
“比起昨天没那么疼了。等我们吃完早饭,她会准时来。”
踏出房门,崔溯站在两步开外,穿着雪色连衣裙背着手冲她笑:“姐姐,早安。能一觉起来看见姐姐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是的,能一觉起来看到阿溯,实在再好不过了。”
窗台放着一盆艳丽盛开的玫瑰,她迈开长腿往窗前摘了一片玫瑰花瓣:“阿溯,送给你。”
浪漫可以是一首诗,是一盏酒,是你说今夜月色真美,是春风拂动长发正好擦过我的肩膀。
而掌心的玫瑰花瓣,是属于姐姐的浪漫,随兴所至,有感而发。
她期待地问:“是红玫瑰呀,姐姐想说什么呢?”
凑近她,不再拘泥于规定的表白期限,湛榆自在地倾吐出来:“我的心因为阿溯雀跃欢喜,就想送你点什么。红玫瑰象征热情,我的热情……阿溯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