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六耳猕猴也算是极为机敏了,连忙就要抵挡,但是孙悟空这一招却几乎是用尽了他的毕生所学,借助于周天星辰乃至地心元磁,直接束缚了这一片的空间,六耳猕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比较迅捷的了,但是在边上观战的猕猴王禺狨王眼中,却是不同。他们只瞧着六耳猕猴简直慢得与蜗牛一般,一直到孙悟空一棍子敲上了六耳猕猴的头,六耳猕猴甚至还没来得及跳起来。

之前的时候,孙悟空对六耳猕猴颇有轻视,一开始只是纯以自身的武艺与他相斗,神通法术用得都很少,六耳猕猴呢,又极为灵醒,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结果六耳猕猴几次三番冒名行事,自然引起了孙悟空的杀心,这次逮着了他,顿时就不肯再让他有任何逃生的可能了。

孙悟空这一下可以说是兔起鹘落,即便是佛门那边有心搭救,也是没能将六耳猕猴救下来,六耳猕猴直接就被孙悟空打了个头破血流,魂飞魄散。

孙悟空一脚将六耳猕猴的尸体踹开,拄着金箍棒,冷笑一声:“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不过是个小人!”

猕猴王与禺狨王原本就高看了孙悟空不少,如今瞧见孙悟空出手,心头也是一震,毕竟,孙悟空表现出来的本事,比起当年七大圣结义的时候,强出了太多,他如今还乐意自称一声小弟,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他们正想要说话,就见孙悟空神情变得有些萧索起来:“两位兄长自去便是,这次的情分,俺老孙领了,不过到了这里,却有一处不得不去!俺老孙就先告辞了!”

说着,孙悟空直接腾身而起,往灵台方寸山飞了过去。

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师原本说过不再见孙悟空,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叹了口气,放开了灵台方寸山上的阵法,将孙悟空放了进来。

孙悟空看到菩提祖师如同曾经那般,慈眉善目坐在蒲团上,一时间百感交集,几乎是控制不住扑上前去跪拜行礼:“徒儿拜见祖师!”

菩提祖师轻叹一声,挥袖扶起了孙悟空:“痴儿,你又回来作甚!”

孙悟空咬了咬牙:“徒儿,徒儿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罢了!”

菩提祖师苦笑起来:“也罢,你跟为师来吧!”说着,菩提祖师直接起身往后堂走去,孙悟空回想起来当年菩提祖师给他授艺时候的光景,愈发心绪难言,只是跟了上去。

孙悟空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这里看起来就是一株高大的菩提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菩提祖师坐在树下,叹了口气:“悟空,你既然起了疑心,那么为师也不瞒着你!你的确与为师有师徒之缘!为师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并非什么人都能来的,你那些师兄弟,只能说是在为师这里听课,却算不得正经的弟子!”

孙悟空只是沉默地听着,看起来却像是还是当年那个偷了人家的衣服,打扮得怪模怪样,上门求道的小猴子。而菩提祖师呢,也不在意孙悟空有没有反应,只是说道:“为师乃是一位佛门大能为了还清欠下玄门的因果斩出的化身,那位大能当年在玄门祖师门下听道,后来却是另立旁门,因此欠下因果,不得不以化身入了玄门,这便是为师了!”

孙悟空自然明白了菩提祖师说的是谁,然后就听他继续说道:“你与为师有师徒之缘,与佛门也有些缘法,因此,为师那本尊就自天外传下信来,为师也就欠了他这个因果,从此便是自由身,因此,这才有了后来之事!悟空,你若是恨为师,为师也无话可说!”

孙悟空摇了摇头,说道:“若非师父,弟子如今早就沦落轮回,如何还有今日光景!弟子如何会恨师父,只是,既然天命如此,何必还要强行安排?”

菩提祖师轻笑一声:“缘法这等事情,都是有的,你乃是天生的仙胎,自然与仙道有缘,你长于猴群,去禽兽为伍,自然也与妖族有缘,所以,就算你天生与佛门又缘法,也有缘深缘浅之分,缘浅或许不过是偶然在佛寺一拜,你是应劫之人,佛门对你期许极深,如何能叫你投入他人门下。不过呢,也就是佛门热心,这一纪元佛门要大兴,玄门当年欠了佛门的人情,所以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至于你的事情,也是如此!何况,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跟应劫之人扯上关系的,很多时候,所谓的应劫之人就是瘟神,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情来!”说着,菩提祖师看了孙悟空一眼,孙悟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不附和。

“那弟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孙悟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菩提祖师看着孙悟空的情况有些古怪:“你如今虽说还算是应劫之人,但是跟佛门的缘分却是变成孽缘了!”说到这里,菩提祖师也是疑惑不已,只是这里面肯定关乎孙悟空的秘密,菩提祖师便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

“不跟佛门扯上关系也好!”菩提祖师虽说是准提佛母的化身,却也并非站在佛门的立场,他更类似于镇元子那样的散人,因此呢,他广传道法,那是什么都教,不过呢,因为担心弟子被佛门利用,所以,迄今为止,真正被他收入门墙也就是一个孙悟空,其他的那些呢,一般就是学那么一点神通法术,然后就各自下山了。

对于菩提祖师来说,佛门并不适合孙悟空,那就是个是非之地,孙悟空的性子,那真的是更合适做个妖王。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守规矩的性子,天生就各种不安分。

当然,你强求一个猴子老实安分,本来就不太正常。

瞧着孙悟空一切都好,菩提祖师也有心思询问一下孙悟空日后的打算了:“悟空你如今恶了天庭佛门,日后就打算在下界为妖了吗?”

孙悟空一听,当下便是说道:“师父,你还不知道弟子,弟子除了对花果山那些猴子猴孙还有些顾念,对妖族其实没什么想头!花果山那边的事情,弟子也只想暗中看着了,当年弟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改了生死簿,叫那些猴子猴孙没了去处,虽说后来弟子极力补救,但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那蟠桃能为他们延寿一次两次,难道还能延寿十次八次不成!花果山那边,终究,终究是……”说到这里,孙悟空真是说不出话来了。

菩提祖师也没想到这些,事实上,对于他们这些存在来说,花果山的猴子算什么呢?也就是孙悟空,放不下那些牵挂罢了。不过,听到孙悟空这般言语,菩提祖师总算心中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这猴子如今总算有了敬畏之心。

沉吟了一番,菩提祖师说道:“为师与幽冥天子有些交情,回头看看将花果山的猴子重新纳入生死簿之中吧!只是,这事终究是你做错了,因此,回头你要做下十万功德偿还,你觉得如何?”

孙悟空听了,简直是大喜过望,连忙跪下叩首,口中说道:“弟子多谢祖师垂怜,多谢祖师垂怜!”

菩提祖师点了点头,然后又是问道:“若是花果山好了,你还回去吗?”

孙悟空笑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不过,俺老孙得风风光光地回去,之前做了齐天大圣,如今得更风光一些才行!”

菩提祖师听孙悟空这般说,只差没觉得孙悟空是异想天开,他能做那个所谓的齐天大圣,已经是看在他是应劫之人,被佛门预定的护法,所以呢,才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他还想要在天庭薅羊毛,难不成觉得玉帝真的是心胸开阔到什么都不计较不成?

孙悟空也不解释,他笑嘻嘻地说道:“祖师放心便是,弟子自有打算!”

菩提祖师便也不再多说,最终叹道:“罢了罢了,你早就出师了,为师也管不了你!但是,终究还是要记得自己的本心,莫要胡乱作孽,日后只怕要万劫不复!”

孙悟空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师父,弟子心中有数,定不会胡乱伤了无辜!”

菩提祖师见孙悟空这般,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如今这天机混乱,为师已经打算紧闭门庭,封闭洞府,起码这这几百年,斜月三星洞是不会再开启了!今日见你一次已经是破例,悟空,你回去吧,等到大劫过后,你若是有心,也能回来见一见为师!”说着,菩提祖师也不顾孙悟空想要继续说什么,直接一袖子将孙悟空送了出去,等到孙悟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灵台方寸山了。

孙悟空一边感慨于菩提祖师的神通广大,果然自己如今还远远不是这些大神通者的对手,不过呢,孙悟空对自己的将来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与那些大神通者相差的其实不过就是时间罢了,当然,时间就已经够了,别的不说,如今的天地业位,大多数都已经叫那些人占了,以至于到了孙悟空这一代,想要往上一步,向上的渠道也断了。

何以佛门能够大兴,有一个原因不就是因为佛门大兴又能腾出许多位置来吗?佛门正可以借助于这些果位拉拢年轻的一代。反倒是天庭,从封神之后,好神位都已经被定下来了,后来飞升上去的,就算是再如何努力,也没几个能爬上去的。也难怪海外散仙众多了,与其上天任人驱使,还没个好前程,还不如在海外自由自在做个散仙,无拘无束呢!

孙悟空如今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佛门想要昌盛,自然要人多势众,但是佛门如今的情况就很有意思,地位高的是搞形象工程的,而那些外道护法神呢,数量最多,地位也最低,他们对佛门的归属感也最差。可以说,那些外道护法神呢,就是给佛门做白手套黑手套的,可惜的是,他们不光没得到什么名分,连实惠都没有。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外道护法呢,若是有这个机会,肯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因此,孙悟空离开了方寸山之后,便摇身一变,变做了他之前见过的佛门外道护法的模样,混入了佛门之中。

佛门对于这些外道护法呢,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对于佛法的渡化作用非常自信,因此,除了日常命那些什么罗汉比丘之类的,给这些外道护法念经巩固渡化效果之外,几乎很少管他们。

毕竟,这些外道护法的来源呢,也是非常广泛的,有的是妖族,还有的呢甚至是那等入了魔的魔头,另外呢,还有一些干脆是一些被供奉的自然神灵。佛门当年为了增长自身的实力,那是各种荤素不忌,将各种妖魔鬼怪都度化入了佛门。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外道护法神呢,还有些不安份,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也没别的动静,佛门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何况,这等外道护法神实在是太好用了,他们一方面能够为佛门提供不少的精神念力,另一方面呢,作为打手也非常合格,来源广泛成本低,又多才多艺,哪儿都能用上,佛门因此呢,对他们也极为倚重。

孙悟空从唐三藏那里知道了这些外道护法神的存在之后,就开始打起了他们的主意,他混在这些外道护法神之中,今儿个变成这个,明儿个变成那个,到处打探消息。他变化之术愈发出神入化,只怕被变化的人看到,都要怀疑对面那个到底是不是自己。

在这种灯下黑的情况下,佛门压根没想到,杀了六耳猕猴的孙悟空,居然就待在灵山脚下,他们只觉得孙悟空大概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天庭那边呢,四海龙王又告了一回状之后,天庭意思意思搜查了一阵子,也没了下文。

最终一时间,三界几乎都快忘了孙悟空的存在了。

唐三藏一直在暗地里头为孙悟空提供技术支持,孙悟空呢,固然是极为机变敏锐的,但是呢,他对于阴谋诡计之类的呢,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而且唐三藏呢,魔道修为愈发深厚之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弱点,孙悟空因此呢,很容易就挑动了许多外道护法的心思。他们互相之间暗中串联,就等着时机一到,就掀桌子跑路。

当然,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行,好在不管是孙悟空,还是这些外道护法神都有足够的耐心,所以呢,他们尽可以慢慢等待。

孙悟空这边能等,唐三藏那边,再如何拖延,也再不断向着灵山的方向而去。

唐三藏一路而来,已经是名传四方了,他佛法高深,又平易近人,对于妖怪和人族,素来是一视同仁,而且知识渊博,也不是那等只知道动嘴,不知道动手的,给沿途各国带来了不少的改变,各国除非是那等被妖怪控制的,否则的话,争相请唐三藏在国内讲经,唐三藏呢,趁机塞了不少私货进去,但是在唐三藏的私货发挥作用之前,佛门在西牛贺洲的影响力的确增长了许多,这让如来那边,对如今的唐三藏很是满意,而佛门那些什么菩萨之类的呢,也是赶着等着唐三藏前脚一走,就赶紧去人前显圣,在各国定下信仰。

事实上,佛门内部的竞争压力也很大,佛门重香火念力,某种意义上来说,佛门呢,与神道有些相似之处,香火念力能够帮着佛门凝结舍利子,乃至凝聚金身,只要念力足够,他们就可以凝聚诸般法器,可以说,对于佛修来说,信徒就是他们最好的修行材料。

为什么灵山上稍微有点能耐的,都会修行掌中佛国或者是类似的神通,就是因为这等神通可以让信徒死后,也可以继续为他们提供香火念力,知道这些信徒的灵魂衰弱到一定的程度,不得不转世重生。

这也算是佛门为信徒许诺的所谓极乐净土了,掌中佛国之中,只要你潜心颂佛,那么,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有吃有喝,即便是想要多玩乐一番也是可以的。但是,这其实是以消耗他们的一部分灵魂本源为代价的,而且,在他们的灵魂衰弱到不能继续为掌中佛国的主人提供念力之后,他们就会被送入轮回。在地藏的安排下,他们会被打上佛门的烙印,来世依旧很大可能会是佛门的信徒。甚至,其中一些非常优秀的呢,说不得会直接成为佛门的弟子,为佛门光大做出更大的贡献。

所以,对于佛门来说,信徒很重要,信徒的数量也很重要,唐三藏开了个好头,让那些原本可能根本不信佛的百姓乃至达官贵人开始信佛了,但是至于信哪个佛,就是个问题了。

唐三藏没有得到所谓的大乘真经,**呢,讲的自然都是小乘佛法,还有之前流传到中土大唐那边的各种经文,这些经文之中呢,记载的也是不同的神佛。

佛门并非一神制,为了平衡佛门的利益,佛门有横三世佛,竖三世佛之分,他们都有经文传世,另外呢,还有那些菩萨,也各自都有经文在外流传。

唐三藏很是公平地按照自己排列的顺序一个个往下讲,并不格外侧重哪一个,因此呢,在传播信仰这方面,灵山上那些佛陀菩萨,难免有些分赃不均。

像是观世音菩萨呢,这位那真是化身万千,为了传播自身的信仰,那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比如说这位原本是男相,后来呢,为了传道方便,就转而转为女相。不仅如此,这位当年为了度化那些好色男子,还曾经化作妇人,与男子不断交合,死后化作黄金锁骨菩萨,为人供奉。这度化众生度化到这个份上,这位也是牺牲了不少的。

观世音呢,虽说明面上积极向着如来靠拢,但是呢,在这次西行之事上,观世音做的事情可是非常不少,可以说,西行之事,掺和最多的佛门之人,那就是观世音。

一开始的时候,这位这般积极主动,还算得上是为佛祖分忧,但是往后呢,这一位公器私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别的不说,在这个世界呢,即便是桀骜不驯的孙悟空也没搞出什么事情来,当初如来拿出来的金、紧、禁三箍原本是为了给取经人徒弟准备的宝物,正好一个徒弟一个,省得以后烦心,但是呢,这些已经被观音私个截留了下来。

在观世音看来,唐三藏这几个徒弟呢,都还算是乖巧,所以呢,这玩意给唐三藏压根没有太大的作用,无非就是叫他们身上不至于出现芥蒂之心,毕竟,被自家师父坑害了,日后稍有不慎,唐三藏就要被抱怨上。因此,观世音心安理得地将这些收了起来,等着给自己使用。如来可是个炼器的好手,他郑重其事拿出来的,自然更是不赖。

观世音呢,也因此对于西牛贺洲极为了解,哪里繁华,哪里人口多,观世音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她一直关注着取经的行程,因此,唐三藏前脚刚走,观世音后脚就开始传教。

观世音占据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在佛门内部,观世音如今名声就有些坏,毕竟,谁喜欢一个总是抢自己的信徒,不顾他人死活的同事。

唐三藏没指望因为这点事,那些佛陀菩萨们就能握手言和,但是呢,积累的矛盾多了,回头爆发开来,那就有乐子看了,只怕一个不好,佛门内部就要真正分裂。

唐三藏巴不得佛门立马原地爆炸,但是呢,如今却是不能这么说,他老老实实继续往前走,结果不多久,就遇上了子母河。

唐三藏目瞪口呆地看着猪八戒在饥渴难耐之下,直接摸出紫金钵盂,在河水里面舀了一大盆,然后“咕咚咕咚”就喝下了肚,还在那里口口声声说道:“师父,这水甜得很,你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