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宣和听到谢淳声音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甚至已经准备推开谢沣,但是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谢沣是他兄弟,兄弟之间,抱一抱怎么了?
又不是谁都能跟他谢淳似的,喜欢男人也就算了,从小喊他哥哥的人他也能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宣和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对上谢淳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脸上仍旧是泰然自若的样子。
倒是谢沣,被谢淳这一声问得忍不住反思自己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甚至忍不住拉开了和宣和的距离。
他想了想,谢淳是皇子,宣和是皇帝养子,他们都宫中,从小一起长大,要论关系,或许谢淳比他还更亲近些,他们幼时的事,谢沣也有所耳闻。
这样一来似乎也能理解谢淳的心思。他拿宣和当弟弟,谢淳又何尝不是,自小护着的弟弟,结果去了凉州七年,再回来,弟弟有了更亲近的人,看他不惯似乎也能理解。
这么一想谢沣还真有些心虚起来,怎么看自己都像是趁虚而入。
这样想着,他跟太子行了礼,谢淳还算客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谢沣也跟宣和点了点头,然后主动告退了。
宣和莫名其奇妙地看他给自己打眼色,还没琢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谢沣就走了。
不是,你走什么?
被他一搅,宣和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谢沣一走,就只剩下谢淳和他两个人,谢淳一步一步靠近,宣和仿佛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谢淳除了开头你案一审,其实什么都没说,现在看着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就是叫人忍不住反思自己。
宣和看了看他身上杏黄色的朝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衣裳都没换——莫非是衣裳的缘故
这颜色看起来是真的有几分天下至尊的味道。
谢淳走到近前了。
宣和脑子一懵在他开口前,上前一步,也想方才谢沣抱他一样,直接将谢淳抱住,顺便讲谢淳的两只胳膊也圈住了,他要是有什么动作就要先挣开宣和。
谢淳果然愣了一下,宣和心中有几分得意。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谢淳被他圈住的手,搂住了他的腰。
明明还是天寒地冻地穿着厚厚的衣裳,他却仿佛能感受到这双手的温度。宣和清晰地感受到,谢淳一只手扶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腰后。
他们靠得极近,宣和难得的自己送上门,谢淳自然不会放过他,他抵着宣和的额头,轻轻喊了他一声:“阿和。”
宣和的注意力还在他的手上,他略微抵着头,眼前就是谢淳的鼻梁骨,因为太近了视线有些模糊,他们的呼吸仿佛都是交融的。
谢淳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胡乱地应了一声:“嗯、嗯?”
阿和的反应,有趣地紧,谢淳眼中含着笑意,收紧了手,嘴唇相触的时候还没有明白过来是真没发展成这样的,明明他方才为了防止谢淳有什么动作,都把人圈住了。
蜻蜓点水般的试探,一触即分。
宣和见谢沣自然不是在坤宁宫,谢沣递了牌子进宫来是给皇帝请安的,皇帝知道他同宣和关系好,也没有见人,直接叫了宣和去见他。
他们如今是在御花园。
整个皇宫只有御花园是植被丰茂的,时常有人修剪,要找出个植被掩映的隐蔽之处来,不是没有,但宣和同谢沣说话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随意找了个小亭子。
如今他跟谢淳就在这亭子里,抱了,亲了。
他记得,方才这里是有人伺候的,现在,伺候的四个宫人,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宣和不用担心有什么不该传的话传出去,不说皇后,谢淳如果有一天让这事传了出去,那一定是他授意的。
宣和想起了前几日皇后同他说的话。
“皇权之下的自保,若不是倚仗便是对抗,对抗到最后,总要分出个胜负来了,若不能取而代之……”
理国公的前车之鉴就在那,相比之下卫将军就显得识趣多了,他丝毫没有发展自己势力的意思,选择了做皇帝,或者说做大雍的一柄利剑。
剑锋所指,皆是大雍的国土。
到这似乎都还只是君臣相处之道,再往后就有些奇怪了。
皇后说:“倚仗也不是听之任之,你倚仗他,却未必要听他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便叫他捧到你跟前。”
“虽说是他捧来的,却也不是白来的,你也该去争一争,不过万事讲究方法。”
“如今他想要的只有你能给,你想要什么,就让他给你,叫他主动给你。”
这下宣和确定了,什么君臣相处之道,就是在说他和谢淳。只是同长辈说着事,他总有些难言的尴尬,仿佛一个早恋被抓包的中学生。
没想到当娘的看得比他开多了,还传授了一番恋爱经验。
“他一日有求于你,主动权便一日在你手中。”
皇后所想也简单,不论皇帝原先是否真的有叫宣和继位的意思,如今出了意外,他们原先的计划注定是要落空了,不如教他些别的。
在宣和听来,这像是多年宫斗经验总结:论如何抓住一个帝王的心?
总不会是真的教他怎么谈恋爱。
帝后是伉俪情深,但其实都是极为现实的人,皇后如今说的这些,在他们之间或许是阳谋。
她不曾掩盖自己的心思,皇帝也明白她的心思,但就是心甘情愿地给她一切。
宣和想想美人娘亲的话,再看看谢淳,总结一下那不就是吊着人么?大部分时间都在索取,偶尔给些甜头好处叫他甘之如饴。
区别大约就是只吊着这一个?
宣和笑了笑,觉得这法子放谢淳身上说不定还真的可行。
只是一时间又有点下不去手。
谢淳不知他在笑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狡黠。
宣和不论怎么笑都是好看的。
太子殿下还未继位就有了几分昏君的样子。
“过几日,各地的贺礼便该到,我叫人将礼单送来,阿和若有喜欢的,便来东宫取。”
宣和眨了眨眼,谢淳是想他主动去寻他。
从谢淳这里要点什么似乎是极为容易的,只是,他想要的,哪里是这些东西。
不过送上门的东西么,不要白不要,下头送给太子的贺礼,定然是极为珍惜的。
过了几日,谢淳果真叫人将礼单送来了,只是宣和却没心思去看,他派去滇西的人也回来了。
这一路还算顺遂,镇南王府也仍旧是镇南王做主,轻易就放了人入京来,谢汲没有骗他,这大夫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进宫当日句同几位御医商议着换了药方,皇帝果然是好转了些。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宣和脸上的笑一日多过一日,两颊都丰盈了不少。
皇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宣和侧头蹭了蹭,冲她露出一个笑。
她也笑起来:“可算是养回来了。”
用完了餐,天色已经暗下来,宣和却又出门去了。
宫规是约束别人的,宣和既然都住在宫里了,当然也不会有人管他。他饭后散步就散去了东宫。
东宫其实算是前朝,从后宫走过去要走上好一会,宣和到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王富贵打着灯笼出来迎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同他解释:“太子殿下在同人议事,很快就来。”
宣和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过是来拿些东西,他在不在没什么干系。”
东宫到底是东宫,虽说如今没有重新修缮,比起燕王府,不知精致了多少。
库房的大门开着,宣和驾轻就熟地走进去,一旁王富贵替他张着灯,同他解释这些珍品的来历。
宣和居然看到了钻石,这玩意倒是不多见。宣和其实没看礼单,如今走马观花地看过来,送上来的东西确实还都听珍贵,不过要论价值,都比不上谢淳当初送他的那一盒棋子。
宣和兴致缺缺。
王富贵悄悄擦了擦汗,不愧是宝郡王,他听闻,这位小殿下连陛下的私库都不知进取过多少回,太子殿下这里的东西看不上眼似乎也说得过去。
没一会,谢淳就来了。
宣和嘴上说着他来不来都一样,其实就是来找他的,皇后说的话,他心中所想,总要找个机会验证一番。
就这么些东西,宣和都看完了,谢淳若要留他,总要找些别的借口,宣和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说:“天色暗了,今夜在此留宿吧。”
谢淳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接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卧室中。
他没有叫人提前将床烘暖的习惯,宣和躺下去的时候,发现不是预想中的温暖,凉得一哆嗦,十分干脆地就把脚贴到了谢淳那里。
这还不够,过了一会,干脆整个人都靠过去了。
谢淳翻身亲吻他的时候,停了一下,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他没有逼迫的意思,宣和若是不愿,自然可以躲开。
他没有躲。
他们亲吻过很多次,但这么平和的亲吻,似乎还是第一次。
宣和觉得,要是谢淳每次亲他都是这样,那也不是不行。
他也琢磨出点味道来了。
谢淳喜欢他的亲近,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亲近,就像是小时候。
幼时的宣和满心满眼都是他,最喜欢他,成天跟在他后头喊哥哥,摔倒了要哥哥抱,受了委屈要哥哥抱着睡,不掺杂任何目的的,单纯地依赖他。
宣和想,也不知道该说是谁负了谁。
谢淳从凉州回来时给他带了许多礼物,拿他当弟弟,他拿谢淳当主角,去刷好感去攻略。他全身心地信任谢淳,谢淳又反过来算计他。
不管有多冷,这一通亲吻下来,身体也热了,宣和翻脸无情,往远离谢淳的方向钻了钻。
谢淳抓住他,还没有说话,宣和就先发制人:“谢淳,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谢淳渐渐松了手:“阿和想我如何。”
宣和试探着说:“你都听我的。”
“好。”
宣和一边有点心虚,一边又想,不是我恃宠而骄,这是你自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