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顾星的杀青戏。
他扮演的岑谦修,在掩护革命同志离开后,被□□份子围堵在一处废墟。
此时,□□份子已经封锁全城。
岑谦修说是掩护,其实是利用□□政府对自己这个叛徒的憎恨,将大部分兵力引开。
他被堵的废墟,是早已计划好的埋身之地。
□□份子以为是瓮中捉鳖,而对岑谦修来说,废弃的民房早已经埋下大量□□,他要与这些唯利是图,压榨民众不止的民族败类,同归于尽。
路导特意将岑谦修舍生取义的戏,压在最后面拍。
这样,能让顾星将岑谦修完整的人生,幼年学堂启蒙,少年留学西洋,学成归国后为国崛起而奋斗的过程都走一遍,才能完美的拍出岑谦修这个人物的绝佳魅力。
因为是重头戏,顾星在前期要做大量的准备。
妆容要细,还有得和路导交流一些关于角色的细节,耗费的时间就极长。
顾星让林亭不用太早跟去。
杀青戏之后他就要离开剧组,早点整理行装,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林亭跟着顾星跑过无数个剧组,打点行装十分在行。
直到小安的电话打来。
“林亭哥,顾哥可能会有危险。”小安语气急促:“我听到王哥和人打电话提到顾哥,就留……留意了几分,我总觉得好像要出事。”
林亭呼吸一窒。
其实,王申然做事很谨慎,在外面,基本上没留下什么语意明确的话。
但小安被他打骂惯了,养成了时时刻刻注意王申然的习惯,就发现王申然心情突然很好,而且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顾星。
那种眼神,不是往常的嫉恨。
是同情,又像是提前预知剧目等着好戏开场,激动又紧张,疯狂到令人害怕。
林亭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顾星。
王申然不怀好意不是第一次,他判断不出来,但顾哥那么聪明,一定会发觉不对。
可是,电话没人接。
他想起来,顾哥在剧组的时候,时常和导演以及其他演员对戏,未免干扰,一直是将手机静音。
周少倒是跟顾哥一起去了。
但林亭一直有些怕他,躲着走都来不及,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林亭打电话给小安,让他和顾哥说一声。
他知道小安性子软糯,恳求他:“我的命是顾哥给的,小安,求你!看在哥以前照顾你几分的份上,顾哥他也很关心你,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
小安咬着唇:“我答应你,我不会让顾哥出事的。”
他从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有多么羡慕林亭,可以跟着顾哥那样的人。
那么好的顾哥。
小安攥了拳,下定决心要去找顾星。
要是王哥为难他,顾哥也一定会护着他的。
只是他一转头,就吓到魂飞魄散。
王申然脸色铁青,一把将小安推到墙角:“好啊!让你拿个外套,磨磨蹭蹭的不见人,给谁打的电话?”
这一头,
林亭几乎是在给小安打电话的同时,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他走的太急,出楼门的时候,脚踩空,一下子往前摔去。
没摔倒,被人扶住了。
扶着他的人,身形微晃就稳住,居高临下的:“小心,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去?顾星呢?”
来人正是程东旭。
他本来问的寻常。
但下一刻,就看到林亭张皇失措的脸,听到他一句:“程少!顾哥……顾哥可能要出事……”
程东旭呼吸一窒,语气却极沉极镇定:“我在这里,他不会有事,长话短说,到底怎么了?”
他的冷静感染了林亭,简短又清晰的说明了经过。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在这期间,程东旭甚至问清楚了剧组拍戏的地点。
据林亭说,顾星今天拍戏的地方是临时场地。
路导嫌布景不真实,特地买了人家一处废弃的房屋,是县郊的民房,距离酒店一个小时的车程。
程东旭很庆幸,自己曾经探班不止一次。
并且为增加和小孩儿的相处,开车带他在县里转了不少的地方,对民兴县基本的路线都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看到自家老板唇色发白,宋特助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紧张。
他被勒令坐在副驾驶,听从程东旭的吩咐,给路导打电话。
车子一个急速的拐弯,后座的林亭从左边腾的撞到了右边,折到了手腕。
钻心的疼,但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
宋特助都被自家老板的开车速度吓到了。
刚才那么窄的路,是抄的近道吧?
亏得他将电话拿的稳当。
只是,没打通。
宋特助也不用自家老板额外吩咐。
转头问林亭,周少是不是和顾星在一起。
得到了肯定答复,他偷瞄了驾驶位上,薄唇紧抿眸的男人一眼,飞快的开始打电话。
依旧没有人接。
打谁的电话都不通,这简直不科学。
但事实上,路导的电话在副导演手中,副导看到了电话上跳跃的“程少”两个字,很努力的当做没看见。
程少是谁,他当然清楚。
但路导拍戏的时候,明白说了天王老子也不准打扰他,尤其今天还是整部剧画龙点睛的一场戏。
自己接,副导演可不敢越俎代庖。
反正有路导顶着,等忙完了回过去就好了,大佬们都日理万机,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记仇。
周允之这里,电话和顾星一样是静音。
静音的开端,来源于有一次他正和顾星说话说到气氛极好的时候,章勇有生意上的事做不了主,打电话烦他。
说两句话,挂个电话的功夫,小崽子就溜了。
周允之扼腕死了。
之后电话就设置了静音。
有空了再看信息和来电,捡着重要的处理。
此时,周允之正看顾星的枪战戏来劲呢。
哪有空摸手机玩。
其实拍戏的时候,并没有后期播放的那么有意思,
不相关的片段糅杂,还有时不时的出状况,有时候还要对着镜头自言自语,演员看起来就像是神经病一样。
但周允之觉得,顾星就算是像个小疯子,那也是在他心上蹦跶的那种。
百看不厌。
小安这里,
他原本选了个没人的房间打电话,没想到被王申然堵了,就求助无门。
王申然将小安的电话丢回去:“打给林亭诉苦?你可真行,我不过是想找机会给顾星道个歉而已,他那么厉害,傍上的金大腿一个比一个粗,我总得识时务,不是吗?”
他是确定了小安没有自己的把柄,才敢这么胡扯。
小安将信将疑。
他心思细腻,很多时候直觉都准的惊人。
王申然转了转眼珠,有些伤感的:“我这个人吧,虽然脾气坏了点,但亏待过你吗?你家里人病重去世,我是不是还送过花,去祭奠过?”
小安低下头,有些羞愧的:“王哥……”
事实上,王申然的确给小安去世的亲人送过花,在事先买通记者的情况下。
那之后接连两天,他都因为对工作人员体恤和大方,上了热搜不说,还涨了无数的粉。
王申然打开门走出去,又恢复了刻薄的模样:“听风就是雨,真是的!”
余光里,他果然见小安肩塌着,更气弱了。
王申然其实有点担心。
顾星出事了,林亭怀疑自己怎么办。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再说了,有证据吗?
王申然想亲眼看到顾星的倒霉相,就仿若无事的到废屋的院子里去。
反正顾星之后还有他一场戏,提前观摩,半点不引人怀疑。
王申然来的很巧。
路导正扬声喊:“下一场,爆破戏,顾星你注意走位,争取一次成功!”
照理说,爆破戏大多都是替身上。
说万一出事故的话不吉利,但脸上、身上崩着伤了,接下来的戏就要耽搁,耽搁了就大把的资金打水漂。
所以,用替身大多数时候,真不是演员懒惰。
替身好找,但演员受伤了,拍戏进度是实打实的被卡着。
路导也考虑过,顾星这场戏要不要用替身。
但顾星在炮火纷飞中露脸,比只模糊不清的侧脸或背影,意义完全是不一样的。
那种无暇美玉被时代摧毁的震撼,顾星不亲自演,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好在,顾星对故事人物很尊重,直接否决了替身的提议。
路导很感慨,顾星这样看似懒散,但一件事但凡要做就会做到极致的人,不论在哪个行业,都注定会大放光彩。
又想,爆破师是他班底的老人了,从未出差错,没什么好担心的。
身后爆破声传来。
顾星拼命往前跑,就像真在生死一线一样。
后背被□□崩起的石子打中,好像比之前的爆破戏都疼好多。
只是,他需要在爆破停止之前,带无限快意和勇气回头。
没时间考虑了!
顾星算准时间,像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一样,回头。
然后,他被重重的压在了地上。
路导忽的站起来:周少在搞什么?
拍戏呢,他疯子一样跑过去。
还扑倒顾星……
时间很快,但在这一刹那,似乎很慢。
顾星被突然冒出来的周允之压的死死的,惊愕的看他。
然后,他的视线就落在了身后,明显不在拍戏范围的爆炸。
好险!
“安分点!想脑袋炸开花?”周允之喘·着粗·气,将顾星的脑袋护在自己可以掌控的安全范围。
要不是他在国外的时候和人火拼,用过□□,还真不能本能的发现危险。
周允之咬牙切齿,后背像被冰雹砸,真特么疼。
一时又庆幸,还好挨这疼的不是小崽子。
那么细皮嫩肉的。
真砸一下,不知道骨头会不会断。
周允之的力气很大,几乎箍的顾星动弹不得。
他用自己的身体,给顾星搭建了一个安全的堡垒,挡住了外间的石乱砖飞。
顾星只能看到他耸动的喉结,以及不用特意感知便能明了的暴怒。
余光中,似乎有横断的木头被房屋垮塌的劲道推过来,直冲周允之的面颊。
顾星仰头。
正碰到周允之半张的唇。
从未体会过,但其实肖想过数遍的柔软,就这么突如其来。
后者如遭雷击,手上的力道下意识一松。
就是现在!
顾星猛的用力,两人位置倒转,而那块飞来的木头,下一瞬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更远处,
个高腿长的男人狂奔而来。
上述的一切,叙的详细。
但从周允之将顾星压在身下,到两人位置倒转,其实过去了不到五秒钟。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一幕其实很唯美。
年轻俊美的男人,在尘硝四起的背景下,将少年压倒在地,而后那少年反攻,简直是让血脉喷张的偶像剧,没准还是虐恋。
可是身在其中,更让人震撼的是废墟爆炸的厉害程度。
路导也发现了不对,嗓子都破了音:“救人!都楞着干什么,快救人!”
程东旭像发疯的兽,几乎是撞开挡了视线和脚步的人,扑到那两个倒地的人身边。
目之所及,小孩儿脑袋耷在周允之胸口,好像昏过去了。
周允之一开始便注意护着顾星的脑袋,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抬头:“旭哥?”
但程东旭要将怀里的小崽子抱走,周允之却不肯。
顾小星他……他刚才亲他了……
程东旭目眦欲裂。
为顾星昏迷,也为周允之不放开他心心念念了一路的人。
可是他不敢动,怕加重小孩儿的伤势。
只额上青筋暴出,气场更是骇人,让周围的人都禁不住后背起栗。
剧组每逢爆破戏,附近都候着一辆救护车。
反正不差钱,路导也是求个心安,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半小时后,顾星被推进手术室。
他疑似肩胛骨折,之前完全是疼昏过去的。
等人送进手术室了,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一个英挺疏冷,一个漂亮狠厉,看着对方,无声且毫不退让的对峙。
宋勤很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实在没勇气挪过去。
炮灰和人肉沙包,他哪个都不想当。
之后,他就目睹了两个男人像野兽一样,在人家手术室的门口互殴。
反正看上去,就像是要弄死对方一样。
这年头,医闹事件频繁。
保安很快就来了。
但那两个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打起架来就像是土匪恶霸。
谁敢不要命的上?
他们最终只面面相觑。
然后,腿肚子上的肌·肉不太平稳的抖两下,像提醒着什么似的。
保安们本能的齐齐后退,让出足够的场地让人发挥。
“家属之间的矛盾,好像……好像不是咱们的管辖范围。”保安队长干巴巴的咂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