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摆放遗像的房间走出来，二姑夫他们对叶尊说着安抚的话，大致是家里人都很喜欢小孩子，他以后在这里会过得很好之类的话。
这时，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男孩子。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发现了，立刻停下嘴里的话朝他看去。
尤其是姑姥姥，笑容满面，生怕他走不稳当在台阶上摔了一样伸手去护。
“哟，哥哥睡醒了吗？”
男孩子似乎比叶尊还要大一岁，也还不到五岁的样子，看上去性格很霸道，一下楼就无视所有人往沙发中间一坐，拿着平板玩起来。
别人围着他嘘寒问暖，关心他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喝水，是不是累了，他眼皮也不抬，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偶尔才嗯一声，其他人听了笑着说好好好，立刻就去照做。
姑姥姥看他的眼神尤其宠爱，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喜欢，简直有求必应。
男孩子的皮肤瓷白微冷，比家里所有的女人都白净，睫毛很长，相貌更是精致极了，眼窝微深鼻梁高挺，瞳色和发色都很深，嘴唇花瓣一样红润，乌黑的头发略长微卷。
虽然看得出来是带着点混血，但看不出具体混了哪国。
相比较，在他之后下楼的两个双胞胎女孩被衬托得又黑又胖。
但小女孩们一团萌态，很是可爱。
似乎有些认生，两个人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怯生生地偷看叶尊，互相拉着手嘀嘀咕咕。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哥哥身上，忽略了两个更小的孩子和叶尊。
“你这孩子，你姑父问你下午要不要去迪士尼玩呢，他正好和你二姑姑有空陪……”
“不去。”男孩子头也不抬，语气淡淡的。
“你呀，别总在家玩游戏，”姑姥姥嗔怪，眼里满是喜欢，看到叶尊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看，这是新来的弟弟，叫承庭。来打声招呼，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说是新来的弟弟，听上去像是新来的玩具一样。
男孩子抬眼看了眼叶尊，视线稍停，抬眼的神情显露出来他并不是什么内向寡言的性格，只是不在意所有人罢了，那么小漫不经心的做派就像是习以为常了。
“你好。”他对叶尊说。
身为哑巴，叶尊只能点点头。
对方没有要交流的意愿，打完招呼就重新低下头去，注视着手中的平板，事实上刚刚看叶尊那一眼，也只在他脸上略停，连基本的眼神对视和好奇都没有。
叶尊心里有些不解，男孩也和叶尊一样，管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叫姑父，管两个女人叫姑姑。
那他是谁的孩子？
“这是哥哥，以后，要好好相处。”姑姥姥这么对叶尊说。
家里其他人站在那里说着话，时不时看一眼中间沙发上的男孩，商量着叶尊入学幼儿园的事情。
姑姥姥表示不急，先带他看看医生，关心他的声带到底还能不能治好。
两个被忽略的双胞胎女孩，似乎慢慢适应了叶尊的存在，原本怯生生的偷偷打量变得直接起来。
其中看着更小一点的，松开了姐姐的手，跑到叶尊身边来，拉着他的胳膊摇晃：“哥哥跟我玩，跟我玩嘛。”
大人们还在说话，大家都站着，气氛不是可以随便玩闹的，作为新来的小孩，叶尊必须懂规矩。
他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希望小女孩能稍微等一下。
小女孩撅着嘴放开了他，不开心地跑回姐姐身边告状哥哥不理她，姐姐依旧站在那里，有些文静的抿着嘴。
姑姥姥站起来：“我让厨房准备的甜点好了吧，哥哥肯定饿了，我去看看。”
正说着下午带叶尊去检查身体的事，姑姥姥却忽然想起来厨房的事，二姑姑立刻善解人意地陪她一起去。
二姑夫笑着看了眼叶尊：“我上楼去拿东西，顺便联系医院和医生。你想看动画片的话，遥控器就在茶几上。”
留下的三姑姑微微皱着眉，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厌烦的复杂眼神，看了眼少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又瞥了眼叶尊。
“我先回房了。”她像是一直忍受着家里人虚伪无聊的浪费时间的寒暄，已然忍耐到了极限，丝毫不耐烦再装样，就这么上楼了。
楼梯口的双胞胎抬眼望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的两人，像是有些害怕地让了让，又一起望向叶尊。
叶尊也看着她们，觉得这家人似乎严重重男轻女，几乎没有任何人关心这两个小女孩。
他正要走过去，陪刚刚撒娇的小女孩玩。
“太好了，哥哥跟我们玩了。”
这时候，手拉手站在楼梯上看着他的双胞胎忽然笑了，对他咧开了嘴。
那个文静的姐姐张开的嘴里一片血红，她没有舌头，鲜血不断涌出。
旁边咯咯咯笑着的小女孩，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忽然掉了出来，脸上只留着黑洞洞的血眶。
白日的客厅，人群才刚刚离开不久，叶尊被这两个小孩是鬼的事实惊得一个激灵，心跳一滞。
他连连后退，下意识退到沙发那里，碰触到沙发的靠背。
在他接近沙发上的男孩后，双胞胎可怕的鬼影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叶尊紧张地张望着，没有再看到她们。
房间里大人们说话的声音依稀还能听到，阳光从阳台和窗户照进来，午后的气氛本该是温馨安逸的，如果没有刚刚的白日见鬼。
“小哑巴。”有些轻慢随意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
叶尊立刻看向沙发上的男孩。
对方抬头看着叶尊，略长的卷发搭在眉眼上，像个少爷似的屈尊降贵对他说：“要过来坐吗？”
叶尊重新看向四周，虽然鬼没有再出来，但他也感觉到房间很凉，像是被什么东西恶意窥视着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靠近男孩子以后，两个鬼影就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在男孩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没有坐得很近。
对方的姿态并不像是亲人合群的样子，无意愿和任何人亲近，叶尊也不是喜欢和人亲近的人。
但他还是一眼看见了男孩手中的平板，对方似乎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画什么东西，奇怪复杂的纹络，并不能分清到底是什么。
很快，去厨房的两个女人和雇佣的阿姨一起出来了。
她们说说笑笑的，将下午茶的丰盛甜品摆放在桌上，气氛怡然融洽。
男孩并不理会她们，也不在意她们在旁边说话是否吵闹，不主动吃东西，偶尔被姑姥姥主动送到嘴边哄着劝着，看心情才会赏脸咬一口。
叶尊坐在旁边，看她们给自己放映的《喜洋洋和灰太狼》，但心神一直注意着房间周围。
总觉得那两个双胞胎女孩还在。
“不尝尝看吗？味道还可以。”男孩看着叶尊，精致的面容眉眼的神情有些凉薄懒散，这样的神情在四岁多的小孩子的脸上出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尊在他的目光下，把他递过来的甜点都尝了一块。
“我们哥哥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呢。”姑姥姥立刻夸赞着。
下午，叶尊果然被带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
“……声带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一系列术语叶尊也听不懂，但听到了最后的结论。
二姑夫的脸上有礼貌客套的微笑，还有些微的同情。
得知结论的姑姥姥也叹息着点了点头，但总觉得没什么真切的惋惜。
“那，妈，我就去准备他入学的事了。”
“嗯，去吧。”
一天很快过去，天黑了。
白天的时候，通过在客厅时候几个女人的聊天，叶尊知道了一些这个家的情况。
了解到，二姑姑和她的丈夫都没有孩子，似乎是因为二姑姑的身体很难受孕。
三姑姑年纪小也未婚，双胞胎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孩子。
剩下的可能就是那个未曾出现过的大姑姑了，但没有人谈及。
不管怎么说，家里有两个可怕的鬼，绝对不是一件正常事。
“来，看看喜不喜欢，这是给你的房间。”
他们在五楼给叶尊准备了房间。
房间装饰得很用心，各种符合儿童的设定，滑梯一样的床，墙上有插画绘本一样的图，地板防摔，各种玩具。
如果是真正的小孩，会觉得这是天堂吧。
叶尊对领他上来的二姑姑夫妻点点头，笑了一下，以示道谢。
二姑姑和丈夫的感情似乎很好，走在哪里都黏在一起：“快去洗漱睡觉吧。”
还不到晚八点，但家里的孩子已经要睡觉了。
“你奶奶的规矩很严，我们小时候都要八点睡觉，超过八点半还不躺在床上是会挨打的。”二姑姑笑着说。
她说的奶奶，就是姑姥姥，被收养后叶尊就要管她叫奶奶了。
卫浴在五楼的拐角。
阿姨放好了水就出去了。
似乎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高度和安全性都没什么问题，叶尊独自在里面完成了洗漱。
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姑姥姥满意地看了眼浴室。
“很好，我喜欢干净自律独立规矩的小孩。”
像是被教导主任检查过关了一样奇怪的感觉。
叶尊回到房间，钟表显示是八点十分。
姑姥姥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扶着门只探进来头，看着他躺在床上。
她关上了房间的灯，对叶尊有些严厉地说：“八点半必须睡觉，不许尿床，明天要早起，不许睡懒觉，记住了吗？”
似乎想起叶尊是个哑巴，她没有等他回复，缩回了头，关上门。
窗外的月光隔着窗帘洒进来，里面不算很黑。
叶尊没有试过这么早睡，加上白天双胞胎的事，他睡不着。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小孩子垫着脚尖跳方格。
叶尊的心跳咯噔了一下，睁开眼屏住呼吸。
声音静了一会儿，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时候，忽然又响起了，这一次更加清晰起来，无法错认，伴随着女孩子尖锐的笑声。
叶尊清晰地看见，一张卡片在门缝下推了进来。
“来玩游戏吧，来陪我玩游戏啊。”
灰白色的透明对话框弹了出来，血字：【由于玩家佩戴的极恶之瞳的称号，一些鬼将您当成了同类，接到鬼魂的占卜游戏邀请，占卜结果有助于玩家提前预知危险。】
被鬼当成了同类，鬼魂的占卜游戏，提前预知危险。
想着这些，叶尊赤脚走到地面。
门缝里进来的卡片有五张。
“哥哥，抽一张。”小孩子的声音说，带着冰冷的诡异，只隔着一道门。
叶尊翻开了倒数第二张。
上面画着一扇黑暗中开启的门，开启的缝隙中露出一只可怕的眼睛。
“可怕的人在背后偷偷窥视着哥哥，啊，好可怕！”门外的小孩不知道是尖叫还是尖笑着蹦蹦跳跳跑走了。
只有叶尊手中的卡牌还在那里，画面映射出的现实令人发寒。
这个窥视的人是谁？想要干什么？
叶尊将卡牌放在抽屉里，回到床上躺好。
八点半，一片寂静中。
房间的门忽然被开启。
突如其来，几乎让人惊吓坐起。
但叶尊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却放缓放沉呼吸，闭着眼睛不动。
吱呀的声音缓慢，门被缓缓推开，却没有走进来的脚步声。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秒表走动的声音，还有叶尊沉缓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三分钟，门再一次被缓缓关上了，离去的脚步声渐远。
对方走了。
叶尊不敢睁开眼睛。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门再一次被突然拉开，就像是门外的人知道里面的人在作弊一样，杀了一个回马枪。
但因为叶尊的谨慎，对方没能找到把柄。
这一次，对方悻悻地关上门走了。
叶尊仍旧不动，差不多十分钟后，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假装翻身，试探着缓缓睁开一点眼睛。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门外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看了一眼钟表，时间是八点五十五。
刚刚查夜的人是谁？
……“我们小时候都要八点睡觉，超过八点半还不躺在床上是会挨打的。”
想到二姑姑的话，还有睡前姑姥姥的警告，那个站在门口等着抓包他的怪人，是姑姥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