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尊沿着青石板小路往前走，极力忽视身边带来隐隐压迫感的存在。
但越是想忽视的，就越是在意着。
一晃神抬头，叶尊愣了一下，一直以来无法走出的桃林忽然看见了出口。
小路尽头通向大道，前方是成栋的教学楼。
直到走出来，叶尊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这是从桃林里出来了？
身后的桃林依旧存在在那里，看上去正常极了，除了阴凉的风中摇曳的灼灼暗红，颜色深得让人心悸。
“快上课了吗？”旁边的莫飞呢喃了一句，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
叶尊望去，看见陆陆续续有学生向着教室走去。
“我们也去吧。”莫飞笑着侧首看了眼叶尊，率先抬脚往前走。
叶尊顿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教室里大半个位置坐了人。
“过来坐啊。”
坐在中间第二排的莫飞指尖敲了敲桌子，对叶尊说。
尽管并不愿意，但对方看着他的笑着的眼神，明亮直接，让人无法拒绝。
就像是如果拒绝，一定后有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是那样的一种眼神。
叶尊垂敛着眼眸避让开他的视线，在他旁边安静坐下。
莫飞笑了一下，心情很好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笑着的眼神视线自下而上看他。
“怎么了啊，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叶尊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太有精神了。”
何止是有精神，简直是随时随地都精力充沛，精神十足的样子，像是有躁郁症一样。
“哦，我一旦有感兴趣的人或事在眼前，就会不自觉兴奋起来，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会一直这样兴奋着。”
听上去像野兽捕食一样的话。
叶尊没有说话，抿了一下唇，垂眸极力不去看他，不去想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眉头忽然被触摸了一下。
叶尊吓得一颤，往后躲去。
莫飞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很愉快的样子，眼眸微动神光柔和，像是讶然：“只是看到你在皱眉。反应这么可爱？”
叶尊克制着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丝毫情绪：“不要突然碰我，我不习惯。”
“哦，哦哦——”莫飞点点头，仍旧笑着，偏着头，清亮含笑的眼眸注视着他，轻声呢喃，“不是有意的，因为眼睛很漂亮，皱眉的时候眼睛蒙着露水好像很忧愁的样子更好看，忍不住就想……”
“……忍不住想抠出来舔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男生压低的声音。
叶尊僵住，毛骨悚然。
莫飞清澈的眼眸也明显睁大，比他还惊讶意外的样子，笑着望着他。
嘴唇微张，一副这可不是他说的，是别人在乱说话，跟他可没什么关系，风评无故被害，他也颇觉意外的无辜表情。
把眼珠子抠出来舔的变态话，的确不是面前这个人说的，这一点叶尊也清楚明白。
但对方虽然一脸“这都是在胡说什么呀”的震惊的表情，脸上忍不住笑出来的灿然神情，却好像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怕的，似乎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可以，一副被愉悦到了的表情。
叶尊顺着莫飞揶揄讶然的视线往后望去，看到他们斜后方坐着的一对情侣。
女孩子低着头，不断地微微发着抖。
男生抓着她的手不放，斜着身子凑得极近看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渗人的病态的爱语。
“亲爱的，你真美，我好爱你……你不会想离开我吧！”
他空着的手轻轻撩起女孩子的头发，认真地嗅着头发上的香气：“好甜，你身上每一块部位都符合我的喜好。”
但那被撩起头发露出面容的女孩，脸色和嘴唇都苍白极了，神情写满了恐惧恍惚，害怕得直发抖。
叶尊惊讶地看着，这个女孩的样子长得很像陈茜茜。
他站起来，绕过桌椅走道，走到他们面前。
二话不说一把将男生拽出来，强硬分开他拉着女孩子的手，站在两个人中间。
叶尊挡在女孩面前，直视着男生：“你在说什么疯话？”
莫飞也跟着叶尊走了过来，这会儿手插兜从容散漫地站在背后，听到叶尊的话，不禁露出惊讶忍笑的表情，挑眉睁大眼睛看着叶尊，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暴躁直接。
女孩子害怕地往叶尊身后躲，连恐惧也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敢表现出来，嘴里发出细碎的哽咽声。
男生立时暴怒，脸涨得通红，眼珠子也烧红了一般瞪着吃人的眼睛对着叶尊，瞬间进入狂暴状态，食指指着叶尊：“滚开！不然杀了你！”
叶尊头发上的血水都还没干透，冷淡地看着他，垂眸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往风衣口袋里伸。
“口袋里装着什么？”
男生狞笑盯着他：“猜猜看啊小白脸，猜中了有奖。”
叶尊抬眉眼神凌冽坚定：“硫酸？酒精？还是汽油？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能装在口袋里的大小，看来是硫酸了。”
“硫酸？”男生狂笑起来，清秀的脸兴奋，瞬间的狰狞，“猜错了去死吧你！”
说着手中的利刃向着叶尊挥舞过去。
老实说看到只是匕首的时候，叶尊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硫酸，那还真是不好躲避。
在对方拿出凶器的前一瞬，叶尊早就暗自做好了防备，扶着桌子跳起来，长腿直接向着他的腹部猛地踹去。
“快跑！”叶尊头也不回对着身后吓傻了的疑似陈茜茜的女孩说。
对方尖叫着像是被提醒了才想到可以逃跑一样，慌不择路往后跑去。
大学的教室，座椅都是固定在地上的，无法直接抄起来当武器，这对叶尊大大不利。
对手却带着武器。
叶尊直接跳上桌子，居高临下紧紧盯着男生，这样对方只能朝着他的腿挥刀，躲避起来也简单得多。
但是男生一看到陈茜茜逃跑，立刻就放弃了对叶尊的攻击，调转方向朝陈茜茜追去。
对方换了目标，对叶尊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他眼睛微微一亮，快速在一排排桌子上越过去，几步追上男生。
然后直接朝着对方的后背跳扑过去，利用冲击力将对方压制在地上。
男生咬牙狞笑着，一边骂着离他而去的女孩，一边骂着叶尊，疯癫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教室里人影绰绰，但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来帮忙，像是背景一样旁观着他们的搏斗。
叶尊知道这个空间的诡异，从未指望这些“人”能来帮忙，只是用尽全力抓着他挥刀的手。
那疯癫的刀刃几次划不到叶尊，终于放弃，猛地用力脱手朝叶尊投掷而去。
这一下连叶尊也没有预料到，他全身的力气都在压制对方，汗水都渗出来了，这会儿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飞来，下意识侧过身不让要害暴露在被攻击的范围内，只能硬生生挨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容地伸出，自然地抓住了脱靶的匕首。
叶尊愣在那里，直到那一瞬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冷汗爬满后背。
抓住匕首的莫飞微微弯着腰，抬眼先看向叶尊，刚刚还存在脸上的灿然愉悦的表情已经不见踪迹，微抿的薄唇，阴郁的面容，面无表情，神态比他手中的匕首还要危险。
叶尊顿时心惊，喉结不断滚动。
如果对方现在反手冲他的脖子一刀，他绝对无法躲过去，怎么办？
莫飞垂眸看着手中的刀，手指微动刀在他手中耍了个花样，他歪着头看趴在地上的男生。
“大家都是同学，为什么上课要带这种东西来？”
叶尊：“……”
即便是叶尊，也觉得这样的话由这个人说出来有多违和，甚至让人越发悚然。
但莫飞就是蹙眉，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凉的语气耐心：“这种东西很危险的，同学，你想用这个干嘛？”
他抬起头看向叶尊，清亮的眼眸温和诚恳：“是很担心那个女的吧？没关系，你先去看看，我跟这个同学有点共同语言，要稍微谈几句心。”
叶尊站起来，不断抿唇看着他。
莫飞眼神温和，沁凉的眼波清澈：“不用担心我，我觉得他只是一时冲动走错了路，怪可惜的，还这么年轻。我们聊几句，说不定他就会知道错误，就此改过自新的。你说是吧，同学？”
男生挑衅地斜着眼睛，对叶尊邪笑，根本没有看莫飞一眼。
假如他看了，或许就笑不出来了。
叶尊看着莫飞，一时有些迷惑了，他潜意识觉得这种人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但就是不可能说出这么三观正的话。
可是对方眼神态度都很正常，太正常了，显得叶尊自己反而不正常起来。
是他想多了吗？也许，这个人和自己想的那个可怕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碰巧某些神态有些相似。
叶尊点点头，他也是真的很担心陈茜茜，就快步向外走去。
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他回头克制地看了眼莫飞：“你，小心一点。”
莫飞抿唇对他微笑眨眼，眼眸清亮温柔：“嗯。”
目送着叶尊走出教室，莫飞抬起右手，不轻不重拍在正要爬起来的男生的头上，拍得对方一个趔趄。
男生趴在地上左抬头对莫飞怒目而视：“你找死吗？”
莫飞歪着头看他，寂静的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刻，眼睛里晦暗死气的神情让那个男生顿时失声。
撑在地上的手指抓紧地面，生疼，他却宁肯维持着僵硬不自然的姿势，也一动不动，失去爬起来的想法。
莫飞眼神认真看着他，左手里的刀冲他颠了颠，垂敛的眼眸让他的精神有点低迷不快：“怎么能拿着刀乱挥啊？”
“什，什么？”
“就只是想拿来画花女朋友的脸吗？啊，你喜欢丑的吗？即使是鸟类也知道求偶的时候羽喙该攻击情敌，你是怎么想的，能讲讲看吗？说实话我不太懂人类怎么谈恋爱，有点好奇。”
“关，关你什么事？那是我女人，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男生色厉内荏，瞪着他，身体却在地上弓着往后挪。
莫飞微蹙的眉眼，有些无法描述的颓然和病态，看着刀呢喃着：“真恶心，还以为会很好玩呢，结果又是只敢对女人动手的失败者吗？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真不该对他乱挥刀的，我不太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是真的挺讨厌的。刀这种东西不是这么玩的，同学，要我指点你几句吗？”
“神经病！”男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利用之前的小动作暗中掏出藏着的另一把刀，狞笑着向莫飞捅去，“你也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