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爸爸死了

“这样,足够抵消那句诅咒了吗?”

中二黑暗游戏时间,在那个笑容里宣告结束。

“嗯,足够了。谢谢。”

的确是很好的诅咒。

告白可能成为恶意的阴影,诅咒也可能是温暖的光源。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驱魔,在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害怕的时候,告诉他,已经不用去直面了。

……

“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在看完了梨花之后,他们穿过黑暗的居民区,回到灯火之下的大街,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家门口。

虽然凛说他住在叶尊的隔壁,但实际上,凛所说的隔壁是隔壁院子,一片独立的小别墅群,而叶尊住的是老旧潮湿的居民楼。

虽然看似是隔壁,土地的价值却千差万别。

居民楼的地理位置很差,差到即便是拆迁,开发商也看不上这片毫无价值的土地。

叶尊站在路口对凛笑着挥手:“可以的。”

凛站在那里看着他,温和地说:“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来我这里。”

比起一开始,叶尊面对他的好意已经开始坦然,笑着再次挥挥手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凛的眸光静静地看着他,矜持颌首:“好。晚安,明天见。”

在叶尊的目送下,凛走向了那座带着花园的别墅小区,中途回头对叶尊回以同样的招手。

直到神父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叶尊才回头往野川薰的家走去。

刚走进门洞里,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叶尊的肩上。

“约会回来了?”

熟悉的动作,还有懒洋洋漫不经心的嗓音,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尽管如此,叶尊也稍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摆脱他自来熟的手臂。

“站在这里做什么?特意恶作剧吓人吗?”

“担心你怕黑,接亲爱的弟弟回家啊。”

“你不是去约会了吗?”叶尊脚下不停,越过他和其他障碍物径直上楼,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关心答案。

沈渊随即跟着他往楼上走,唇角扬起笑容,眼睛一直看着他:“嗯,但对方太矜持,自己先回家了。”

叶尊回到房间,放下书包,随即就拿了睡衣和洗漱的东西往卫生间走,赶在没人之前先完成洗漱。

沈渊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下巴微抬,看着他:“卫生间的灯好像坏掉了,需要哥哥陪你一起吗?”

“不用。”他之前租住的房子卫生间的灯也坏过,自觉灯坏了更好,就可以不用看见什么东西胡思乱想。

叶尊走进去,在黑暗中快速地调试好水温,飞快地洗完就出来了。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忽然脚下一顿。

客厅里再一次传来嘭嘭嘭的剁肉声。

咕噜咕噜,肉在汤锅里的声音,汤汁辛辣的香味弥漫开,叶尊却毫无食欲,只觉得喉咙发干。

火锅就在客厅的茶几上沸腾,昏暗的灯光下,女人幽幽地走出来,将手中的碗筷放在茶几上。

然后,憔悴无神的双目投向叶尊,有气无力地说:“吃饭了。”

叶尊下意识就拒绝了:“我不饿……”

“吃饭了!”女人的声音忽然尖利提高,像是被刺激了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叶尊干涩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对她点点头:“好,我马上就来。”

不等他走到房间门口,嘭嘭嘭的剁肉声再次传来,阴冷的声音木木的,从厨房传来:“去叫你哥哥吃饭。”

叶尊惊讶地回头,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厨房。

昏暗狭小的房间,让人浑身紧绷不适。

房间的门打开了,沈渊撑着门慵懒地抬起头看向他,轻慢地说:“吃饭是吗?一起去啊!”

叶尊看了看厨房里回头看来的女人,还有卧室门口的沈渊,进退两难。

三个人围着客厅的茶几坐下。

沈渊坐在沙发正中,对面坐着那个女人,叶尊坐在右侧面的凳子上。

桌子上依旧摆着四份碗筷。

多出来的碗筷不知道是给沈渊的父亲的,还是早上那个小女孩的。

锅里粘稠的汤汁还在咕咚咕咚地沸腾着,煮熟的肉一个个鸡蛋大小,透着一股子煮过了的颜色。

女人开始拿着筷子夹起来,直接放进叶尊面前的碗里。

对面的沈渊饶有兴致,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声无息地笑着,笑容灿然而愉快,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他缓缓眨眼,直直地看着女人,散漫地说:“妈妈辛苦了,这一锅肉都给你吃吧。”

女人不动,从凌乱的刘海下,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胆怯又像是茫然无神。

但沈渊这一次很友善,连叶尊也挑不出来他哪里不对。

他笑着疑惑地看着女人,甚至无辜不解地看了眼旁边的叶尊,放低的声音温和:“别客气啊,一家人应该友爱,妈妈辛苦了,多吃点补充营养。”

说着,他笑得更快乐了,直接拿起筷子将锅里的肉块夹起来,放进女人的碗里,筷子用得很稳,一连加了几筷子,很快女人的碗里就小山一样高。

沈渊放下筷子,微微抬着下巴,关切地看着她:“吃吧,妈妈亲手做的,难道是不合胃口吗?”

女人低着头,开始将碗里的肉往嘴里送,大口大口地咬着。

叶尊将碗里的肉加起来又放下,想到等下还要再刷一次牙,他还是放下了筷子,就坐在那里,看着女人吃饭。

对面的沈渊同样一口没吃,只是笑着,在女人停下的时候,征询疑惑地望着她。

然后对叶尊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笑得灿烂无邪:“我这一次可是好好听你的话,很尊重妈妈了,对她很好了吧。”

女人低着头撕咬着肉块,近距离观察,叶尊才发现一直以来让他马骨悚然的地方在哪里。

她虽然好像很饿,吃得狼吞虎咽,但又像是很痛苦被逼着不得不这么做一样,没有丝毫吃饭的享受。

“别吃了!”

对面的沈渊和女人都停下动作,看向突然出声的叶尊。

叶尊站起来,望着他们看来的目光,沈渊还在笑,笑容灿烂却没有进入眼底,女人的脸上一片阴冷,透过凌乱油污的刘海目光无神,让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叶尊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喉结滚动:“吃饱了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我先回去睡了。”

他后退了几步,忍着后背发麻的紧绷,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沈渊仍旧坐在那里,笑容懒洋洋的。

女人低着头,速度慢了很多,还在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东西。

叶尊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睡,继续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更多野川薰的私人笔记。

想了想,沈渊今晚可能会在家里睡,耳尖忍不住发红,忍着尴尬,将屋子里女孩子的私密物品小心捡起来,藏进柜子里。

“呼,这些东西真的是野川薰的吗?还是外面那个人的?”

不管是谁的,恋物癖还是女装大佬什么的,都太让人尴尬了。

咚咚咚,房间的门小声被敲响。

叶尊看了眼,确定东西有好好藏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女人缩着肩膀,胆怯惶恐在那张憔悴的脸上也显得麻木起来。

她挤进来,小心地将门反手关上,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却不敢表现出自己在害怕。

叶尊退后两步看着她:“你怎么了?”

女人因为微微缩着肩膀,微胖的身体在一米八五的叶尊面前也矮小起来,她抬着眼睛看着叶尊,眼神闪躲不稳。

叶尊忽然注意到,她脸上的皮肤不仅是蜡黄长斑,还有被殴打过淡化的青紫。

“谁打你了吗?那个男人?”叶尊微微抿唇,想起早上那个中年男人对小女孩阴阳怪气的阴冷表情。

女人惶惑无神的眼里露出害怕,连惶惑也像是不敢表露,缩着肩膀小声地对叶尊说:“妈妈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发现,死去的爸爸,在哥哥身上复生了。”

寒意瞬间爬满了后背,叶尊惊讶地看着她,片刻才出声:“爸爸死了?什么时候?”

女人紧张防备着什么,不时揭开窗户的帘子一角,偷看一眼外面的客厅,茫然恍神地说:“前天晚上,医院通知的,受到工伤的爸爸停止了呼吸脑死亡。”

叶尊:“前天晚上……”

那今天早上他看到的中年男人是谁?

女人专心警惕着窗外的客厅,没有看到叶尊眼里的悚然,麻木的语气透着不以为然。

她喃喃自语,梦游一样毫无意志的语气:“为了拿到抚恤金拔掉了管子。活着的时候一直打我,躺在床上不动了也还是打我,一辈子被打,受够了。早就该杀了的,对吧?”

叶尊浑身冰冷,忍不住后退。

女人似乎确定门外并无威胁,安心了不少,木然地看向叶尊。

那张憔悴苍老的脸,麻木又茫然,眼神怯弱无焦点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会保护妈妈的吧。”

叶尊僵硬点头。

女人又小心地偷看一眼窗户外面,嘴里喃喃:“死了又回来了,得再弄死一遍才行。不然就没钱吃肉了……”

“还剩下这么多,会很浪费吧?”客厅里沈渊的声音传来,慵懒散漫的口吻,让人觉不出情绪。

女人打开了门,微微缩着肩膀,胆怯又不敢表露出来,走回了客厅。

叶尊站在门口,看着她将如同煮过头的鸡蛋一样的肉瘤加起来,艰难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咽下去。

他关上门,呼吸微微凌乱。

——早上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死了?自己看见的是鬼?

——沈渊呢,他知不知道自己爸爸死了?

——昨晚房间里的脚步声就是那个中年男人的鬼魂吗?他想干什么,想报仇吗?

叶尊按了按口袋里装着的金刚伏魔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门外渐渐没有了响动,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敲响。

敲门声规律而平静,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叶尊缓缓打开门,门外头发湿润的沈渊抬起头来,露出的带着水汽的修长的脖颈,白得如同细腻的牛乳。

他没有穿睡衣上身,只随意披着一块大毛巾,像是洗完澡没怎么擦就直接披着出来了。

看见叶尊站在那里眼神微僵,沈渊微微垂眸慵懒地看着他,滴水的刘海下那双眼睛格外清澈,喉结轻轻滑动,无辜又傲娇的语气:“不高兴让我进去吗?今天我可是很尊重妈妈了,没有说讨厌的话,她喜欢吃的东西,也全都留给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