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早有准备，铃声响起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指还是僵硬不稳了一瞬。
就算他没有抬头看，也出现了和灵异帖里一样的情节。
叶尊看过帖子最后楼主的自述，完全明白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那端是鬼。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
就在他毫不犹豫挂断的瞬间，手机自己接通了。
叶尊：“……？！”
电话那端很吵，好像很多人。
压抑惊恐，颤抖的声音：“先别挂电话，你也跟我们一样是看了那个灵异帖子吧？”
“别废话，快说重点。”周围似乎还有其他人，不耐烦地催促着打电话的人。
叶尊没有出声。
“呜呜呜我也是，我们也跟你一样发生了灵异事件，突然弹出一个游戏框让我们逃跑，好多鬼在追杀我们。”
“说了快说重点，你不会说电话给我。”
叶尊沉默。
电话显然换了人。
“喂，你在听的吧，是这样的，我们这里三个人成功跑出来后遇到了老玩家，得到了游戏给出的其他队友的联系方式，所以打给了你。你也快点来汇合吧，地址是……”
叶尊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丢掉手机，继续往小区外走。
叶尊没有打算去对方说得那个地址和所谓的队友汇合。
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很快就自行接通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没看过无限流小说？《无限恐怖》总听说过吧，新人不合群不好好合作你还想不想活……”
依旧挂断。
这次对方没有再打来了。
叶尊已经走到了小区最近的一个出口。
保安室里的灯亮着，可以看到有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打盹还是看视频。
叶尊扫了一眼，发现远远的屏幕里闪过恐怖片的镜头，正是贞子钻出电视的特写。
他微微屏息。
钥匙串上有门禁卡，和单元楼的铁门是一样的系统，叶尊悄悄走过去刷了一下。
这个声音即使在夜里也很小，叶尊成功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出了天堂小区。
小区对面是商业街，依旧灯火闪耀，和小区紧挨着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
看着黑暗的街道，叶尊沉默了一下，没有过马路，走进了距离最近的超市。
超市的营业员撑着头，和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视频。
叶尊看了一眼，似乎又是什么热门的恋爱剧。
他微微松一口气，走进超市。
下一瞬，叶尊忽然一顿，幅度轻微地回头，再看了一眼。
灯光之下，营业员身后的香烟玻璃柜反射里并没有人影，只有一台电脑，正播放着鬼怪吃人的镜头。
咕咚。
喉结小心的吞咽了一下。
他已经走进了超市中间，如果要出去就必须经过营业员面前。
怎么办？
叶尊只停顿了几息，继续往货架深处走。
一瓶度数最高的白酒，一个打火机，一把剪刀，一个长锥子，一双塑胶手套，一瓶酒精喷雾，一把防狼电器，一双运动鞋和袜子，一件雨披。
“结账。”叶尊站在柜台前，和以往一样微微垂着眼睑，不与人对视。
营业员是个微胖的男人，但在叶尊的记忆里，这家店通常由一个女人和她儿子负责。
“大明星买这种东西做什么？”
营业员一边扫描一边对叶尊说话。
叶尊依旧垂着眼睛，没有和对方对视，也没有纠正他，自己只是个兼职拍广告的新人并不是什么明星，更没有询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他快速拿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结账，低低说了谢谢，拿起东西往外走。
走出去好远，叶尊才微微回头。
看到那家店里，一个脖子伸得长长的东西在盯着他，被叶尊发现了，那灰白色的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缓缓缩回去。
叶尊瞳孔张大，一动不动站在路边，缓缓往周围望去。
夜晚的马路虽然没有白天那么多车，也隔几分钟就有一辆呼啸而过。
仔细看去，白色的宝马车是从百米外的黑暗里凭空出现，忽然加足马力冲过来。
过马路的人一下一下拍着皮球，被撞飞后继续起来拍，手中的球是淌血的人头。
宝马车开出几十米忽然燃起大火，烧焦不见。
对面的夜市摊子，干尸一样的男人长着阴沉沉的脸，烤架上人手和腐烂的猫尸一起翻烤。
携手散步的老夫妻，老爷子只有被撕裂的上半身，老太太没有半个肩膀和头。
叶尊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额头渗出冷汗，颤抖的眼里一片空洞。
整个世界都变了，周围全都是鬼！
这怎么可能？
他看了一眼手机，三点二十五分。
游戏还没有结束，他果然，没有逃出来！
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往哪里逃？
手机再次响了，又是直接接通。
不耐烦的声音：“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想不想活？要不是影响老子通关积分，老子管你死活，时间不多了，快点沿着你右手边跑，我们就在十字路口对面的彼岸咖啡。”
这次对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像是懒得管叶尊听不听。
彼岸咖啡叶尊知道，离这里大约不到一千米远，十五分钟到达绰绰有余。
怎么办，要听他的吗？
叶尊站在那里，环顾着地狱一样的周围，右边是一片浓墨一样的黑暗，但黑暗尽头有光。
他回头，望了一眼天堂小区。
小区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窗户开着灯，所有的窗帘影影绰绰，似乎每个窗户后都有一个鬼在盯着他。
叶尊眨了眨眼，将今晚所有的遭遇都仔细想了一遍，连反反复复的噩梦都没有忽略。
然后，他换上运动鞋，披上雨衣，套上塑胶手套，转身往小区内走去。
刷卡，门禁打开。
他目不斜视往里走，保安室的门却打开了。
电视里爬出的鬼撕扯着保安一起摔出保安亭。
“救我！”
像是听不到一样，叶尊没有看一眼。
下一瞬，保安痛苦恐惧的表情变得狰狞，和厉鬼一起飞快地向着叶尊爬来。
打火机的火苗打开，叶尊面无表情回头，另一只手对着火苗上方按下了喷雾。
酒精的气液遇到火瞬间化作一片火焰，扑向两个鬼的方向，在火焰扑面之后两个鬼影立时化作黑烟消失。
叶尊松开打火机，脚下不停向14幢楼的方向跑去。
这个操作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要不是生死关头，叶尊完全不会作死尝试。
就算这样，他的手指也隐隐有些不稳，害怕赶不走鬼，也怕火焰会烧伤他的手。
但现在，恐惧不能阻止危险发生。
只有直面恐惧，才能解决问题。
三点三十分钟，叶尊再次站在了14幢楼下，抬头往上望去。
阴沉沉的黑夜天穹下，整栋楼都是黑的，只有两扇窗户开着灯。
叶尊自己的房间，还有，多出来的四楼。
一切都和那个灵异帖子里描述的一样，黑色的瘦高的人影，在四楼血红的窗帘后看着他。
如果是之前，他会逃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
但现在，他站在这里，在黑影的注视下，走向了漆黑的单元门。
门禁卡接触后，嘀一声，单元楼的铁门自动弹开。
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抓住铁门，进一步拉开门，左手手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装着他买的东西。
叶尊走了进去。
单元门通向一楼楼道那段路一片漆黑，身后，铁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幽远空灵而渗人，就像是地狱的出口在身后关闭了。
叶尊的后背寒意攀升一片冰冷，但他的脚步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楼上走去。
毕竟，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十分钟了。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在黑暗空旷的楼道响彻，激起一层层感应灯。
电话那端强势的男声：“你怎么还不来？只剩下十分钟了，你再不逃就要失败了，失败了就会被鬼撕碎死得凄惨至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叶尊没有理会，从一楼的楼梯转口走向二楼。
电话里愤怒的声音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换了人，尖利讥讽的女声：“你会死的，你马上就会死的，你是我见过的这个游戏里最愚蠢的人。”
叶尊没有被激起愤怒，谨慎地注意着自己身前身后和头顶，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
小孩子尖锐的笑声在楼道倏忽闪过，阴森而恐怖。
手机里传来急切的声音：“你在干什么，你进去了？你快出来，房间有鬼你不知道吗你居然还敢回去？要是我们想害你直接不管你就好了啊，相信我们快出来吧！”
叶尊站在二楼马上要迈入三楼的台阶下，目光紧紧盯着微微开启的门。
“嗯，我也这么想。”这是叶尊第一次回应电话那端的声音。
那边的人似乎松一口气，温和说：“还有八分钟还来得及的，你快出来吧，我们也会往你那边走，大家都会帮你的……”
“从一开始就很在意，为什么房间里比楼道恐怖？为什么逃出来的时候那么顺利，为什么鬼并没有像梦里那样出现在楼道里阻击，直到电话打过来也没有想明白。”
对面的电话沉默了。
叶尊依旧盯着门：“如果你不再打过来，被小区门口的景象吓到失去理智，慌乱之下说不定我真的会犹豫，试着往彼岸咖啡走。但你太急了。”
“你在说什么？只剩下七分钟了，你确定要浪费时间？”
叶尊盯着三楼没有锁上的门，没有一丝一毫放松：“为什么要反反复复的打电话来，假如照做的话会怎么样？会离这里越来越远吧，即便发现通关游戏的正确方式也来不及了。对，就是浪费时间，你想让我浪费时间。”
“……”
“就像狩猎一样，在真正的出口布满危险，假装留一个安全出口，这样猎物为了逃命就会慌不择路往猎人想要的方向走，却不知道，那才是最可怕的陷阱。”
叶尊盯着三楼的门：“你就在门后吧，逃生的关键就在这座楼里对不对？”
吱呀，黑色的门缓缓往后拉，露出的更黑暗的上方缺口，两米高的地方，一双死气怨恨的眼睛在门框上方的黑暗里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