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江初月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处理野兔子。
对于怎么剥兔子皮,江初月有些犯难。江建文倚在厨房小门的门框,看着江初月无处下手,抿着唇笑。
张雪芬已经开始烧水了,回头看一眼江建文明显看好戏的表情,摇着头无奈轻笑。
这人,以前总是冷着一张脸,开心或不开心,都没什么表情,别说孩子们了,就是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有的时候也不由得怀疑这人对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漠了。
谁知,如今分家出来了,她才见到这男人的另一面。
想到这里,张雪芬垂了垂眼睫,眼眶涌上一阵涩意,不过她很快抬起眼,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
“你还笑呢,眼见着天都要黑了,晚饭还要不要吃啦。”
江建文回头冲张雪芬笑了笑,挽起袖子,看一眼蹲在地上仰头冲自己笑的女儿,以及面无表情的儿子,打趣道:“你弟弟还等着看姐姐大显身手呢。”
江初月回头看一眼狗娃,“狗娃,爸爸说的对吗?”
狗娃蹲在她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腮,本就瘦削的脸颊即便是被两只小手挡住,也依然小的只看得见两只黑亮的眼睛。
他盯着江初月看了几秒,转了转眼珠,看向江建文,在众人意料之外,他突然抬手指了指江建文,“啊”了一声。
且不说狗娃这一反应是什么意思,可他能有这个反应,就让这一家子高兴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狗娃,狗娃,你好棒啊,你真的好棒啊。”江初月开心的双手附在狗娃托腮的双手上,用力,只见狗娃的嘴撅了起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张雪芬站在江建文刚刚站着的位置上,看着小花不停的揉着狗娃的脑袋,开心的擦了擦眼睛。
已经从江初月手上接过兔子,开始剥皮的江建文似有所感,侧头看了过来,眼眶微红,咧着嘴笑,“芬儿,你这么好,你生的孩子也是顶顶好的。”
张雪芬愣了一瞬,转而噗嗤笑了出来,刚刚那些感动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这人,还真是......
她摇摇头,“你赶紧的吧,晚饭还要不要吃了呀!”
江建文呵呵笑了声,手上利索的收拾起兔子来。
江初月对着狗娃乐,反正不论她怎么揉狗娃的头发,捏他的脸颊,狗娃都没什么表情,就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圆眼镜看着江初月。
单纯而清澈,像夏日夜里的星空。
“狗娃啊,我知道了,你只是不会说话,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对吗?”
“肯定是这样的,我们说的话你都能听懂呀。今天大福要来打我的时候,你还知道伸脚拌他呢,你知道我是姐姐,对吗?”
“你都会保护姐姐了,你真的是太棒了,天下第一棒。”
“大福今天打你了?”江建文沉声问道。
一心跟狗娃说话的江初月压根儿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只顾着高兴了。
这会儿江建文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
“也没有,就是在田埂上碰到了,说了两句话。”江初月倒不是为了维护和老宅那边的关系,实在是懒得再跟那边有什么牵扯。
那边就是一团糊涂账,曾经的她其实一直觉得江秀秀算是江家里难得心善的人,可经了今天这么一出,她才觉得曾经的自己到底有多傻。
聪明的是江秀秀,被利用的是江大福才对。
江初月在心里冷笑一声,“爸,咱们分家闹的那本跟吃了多大亏似的,难免心气不顺。再说了,到底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见了我,难免说几句酸话。”
“爸,我是大姐嘛,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江建文盯着江初月看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是爸爸委屈了你和狗娃。”
江初月喉间一梗,笑着道:“爸,你这话我可不同意。”
“嗯?”
“委屈我的明明是爹爹婆婆啊,你和我妈在外面拼命干活儿,就是为了让我和狗娃吃好穿暖,怎么能说是你委屈了我们呢。”江初月说。
江初月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建文心里越发堵的慌。
是,他和雪芬拼命赚工分就是为了让两个孩子吃饱穿暖。可是,工分赚到了,吃饱穿暖的却是弟弟一家子,而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没过问一句。
就连......想到这里,江建文看了眼狗娃,自责的都快喘不上气了。
爹妈总说狗娃是个傻子,不懂人话不听人事,可这才搬出来没两天,他不仅能听懂人话,还懂得做出反应,明明,明明就是爹妈懒得管孩子啊!!!
“爸,咱一家人,以后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过去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再后悔追责都是无用的呀,只要,”江初月歪着头,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对江建文笑,“只要你和我妈以后多赚工分,给我和狗娃多换点粮食,比什么都强。”
江建文红着眼眶看了江初月好一会儿,笑了,正待说话,江初月又开了口。
“其实,多个妹妹,或是再添个弟弟,我觉得我也能照顾的很好的。”
江建文:“......”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呐。”
江初月觉得他爸害羞了,黝黑的脸上似乎不好意思的红了。
不过,她并不确定,毕竟,她爸的皮肤是真的黑。
—
袅袅炊烟从厨房里的烟囱不断上升,各种香料被呛的香味在房间里乱窜,麻辣兔丁的香味从四面八方侵袭着人的味觉。
“我去叫村长过来吃饭,今天去选地基的时候,村长不仅给咱家地方划的大,还特意挑了个平坦地方。”江建文说,“而且,等春上咱家建房子的时候,麻烦他的地方还多呢。”
张雪芬对这些事一贯没什么意见。
以前在老宅都是听江老三和刘芳的,现在分出来住了,她自然什么事都听江建文的了。
这边江建文刚出门,沈如归和李伟明带着两网兜东西过来了。
“江婶子,你做的菜真香,在门口就闻着味儿了。”
李伟明刚推开门口,声音就传到了厨房里。
张雪芬从灶头起身过去迎他们,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家都是小花做菜呢,我可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菜。”
“婶子,这是一点饼干,给你们打发打发时间。”沈如归把网兜递过去。
里面除了有饼干,还有一盒奶粉和一些红枣。
张雪芬不认识奶粉,但是她在供销社见过麦乳精,这奶粉罐子和麦乳精罐子看着差不多,一看就很贵。
她忙推了推,嘴里不停的说着“不合适不合适”的话。
李伟明性格外向,做人更是直白的毫不遮掩,他跟在递过去一网兜各种零食点心,“婶子,拿着吧。用这么点零食换你们家的肉吃,是你们赚了啊。”
说着,鼻子下意识的嗅了嗅,“这味道太香了,不行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江小花这妮子到底在做什么菜。”
然后就把东西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张雪芬的怀里。
这下,张雪芬更有些手足无措了。
沈如归温和道:“婶子,手下吧,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笑了笑,“我们来了村里,说真的,能吃一口肉,可比吃这些零食强多了呢。”
再推拒就有些不好看了,张雪芬把网兜收下了,但心里想的是,等一会儿家里男人回来了,得好好跟他说一声,还是应该把这么贵重的零食给送回去。
虽说这年头吃肉确实不容易,可家里的这些肉是在山上捡回来的呀,不花钱不费力的。就一顿饭,却收别人这么贵的礼物,着实不应该。
江建文和村长回来的时候,李伟明正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色泽鲜亮的麻辣兔丁咽口水。
“为啥不放点红薯进去?就着这兔肉的汤汁,红薯不是更好吃嘛。”李伟明说。
江初月看都不看他一眼,心想:你家的兔肉里面放红心红薯?口味这么清奇的吗?
“南瓜也行,土豆也可以,还有豆腐。”李伟明自己跟一旁说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嫩白的豆腐吸收了兔丁的汤汁,鲜香麻辣,想想......”
想想还没说完,李伟明擦了擦嘴角,忙道:“不能想不能想。”
晚上,江初月把两只兔子都做了,盛了满满的一大盆。
汆水后的兔丁在呛过香料的滚油里干煸过,趁着眼红的红椒,尤其是不断往外冒的野山椒的麻香味儿,让人吸一吸鼻子,就恨不得不顾礼仪的直接上手了。
除了麻辣兔丁,她还凉拌了一小盆苦菜,配着一盆兔丁,正好,一个上火,一个清火。
“村长,沈知青,李知青,你们先吃着。”江初月端着一碗兔丁,“我给我爹爹婆婆那边送一碗过去。”
村长抿一小口白酒,看着江初月朝外走的身影,笑着道:“小花这孩子就是心善,为人还大方,关键是啊,没什么心眼,有点好东西还想着长辈呢。”
江建文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难不成分了家,就真断了关系啊。”
村长在心里摇摇头,江建文这一家子各个心善不记仇,可那边姓江的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他回头看一眼正要开门的江初月,不定那边的看见这碗肉,不仅不感谢,还在心里骂这孩子送的太少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随即是江初月的惊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求个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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