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值1000】
系统准确给出老爷子的情绪值。
系统有点意外:竟然只有1000呀!
容子隐:老爷子岁数大了,总归是见过大场面。
什么意思?
系统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狗屁大场面,这不是拐着弯说人家老爷子脸皮厚吗?
容子隐的狗是真的没法要了。系统几乎回忆不起来最早和容子隐见面时,那个看起来格外沉稳聪明又惜福知命的小容大夫了。
容子隐叹气:生活不易,人总是要成长的。
系统:……
再次被怼到自闭,系统决定要和容狗绝交三分钟。
而这种小学鸡打架打输了的“报复”方式,容子隐已经司空见惯,并且并不想哄它。
而村长儿子在亲爹的暴揍下,也终于熬着夜色从地里捡了两个看着卖相还不错的甜瓜出来。
容子隐接过瓜,之后跟着村长去了村里唯一的招待所。
小村除了日常收购鸭子的工厂之外,很少有外人过来居住。
所以村里招待所的规格就很是简陋,甚至连蚊香和被子都是村长从自己家里现扛过来的。
“条件有限,不要嫌弃撒。”见识过容子隐的本事,村长也不敢在小看这个岁数还没自己儿子大的年轻人,语气也多了许多尊重。
容子隐却晃了晃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二锅头,学着村长的乡音说道,“老爷子,一起喝一杯撒?”
村长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开怀大笑。
“今儿就和你这个娃子喝一杯撒。明天不要脚软软起不来喽!”
【愉悦值2000】
系统:咦?老人家情绪也很高亢嘛。
容子隐:是啊,找我喝酒,我也情绪高亢。
系统:……
闹归闹,结束了脑内对话,容子隐和村长的确是坐在一起好好喝了一杯。
人和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甭管之前碰面的时候多尴尬,只要一个酒桌上喝过酒,就能立刻攀上关系。
容子隐虽然年纪小,说话偶尔怼得人没法接,可却因为为人很正且直爽,意外很容易和人投对脾气。
村长这会就是痛并快乐着。
不够两人也并非只扯些没用的事儿,主要说的还是村里那些鸭子。
表面看疫病是控制下来了,可疫病结束后的恢复期却是漫长且难熬的。
“哎,小容啊,你叫我一声叔叔撒,我也不哄人。你是不知道那帮龟儿,收鸭子的时候就一直挑三拣四。现在看鸭子都打摆子了,怕是要狠狠杀价了。”
“今年地里收成也不好,不知道大家要怎么过冬啊!”一杯酒下肚,村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苦水。
等后面容子隐把村长送走的时候,老爷子晃荡着步子靠在儿子身上,眼圈还有点泛红。
“回去慢点,多顾着点你父亲。”
“嗯,小容大夫放心。”村长儿子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我爸岁数大了,说话不过脑子。您别往心里去。鸭子能治好,我们全村都特别感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容子隐摇头,打着灯送两人走远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屋子。
虽然是夏天,和晚上也挺凉的。
老吴赶紧给容子隐那件外套过来,人也立在容子隐身边。
“不必担心,农家就是这样的。收成有好有坏,疫病这么严重,国家也会给予一定补偿。肯定有法子的。”
容子隐却叹了口气,“不是很乐观。一家养殖场出现了大规模疫病,即便治好了,也到底有这么个名头在里面。哪怕现在鸭子病立刻治好,他们是卖肉鸭的,这一季度的收益注定是要打水漂了。”
容子隐说的太透彻,老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容子隐转头看他,“吴哥,你是城里人吧!”
“啊,是。”老吴点头。
他是工薪阶层出来的,后来拧着性子非要去当兵,家里说不动,又觉得子弟兵这身份挺好。后来复原回来被安排进了保全公司。被季暑要走之后,就一直明里暗地的帮着季暑做事儿。
如果不是来护着容子隐,他还真没亲身下过农村。
容子隐笑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不过我长大的村子主要是靠农作物。有一年雨水特别少,全家就我只有四岁堂妹都要拎着小桶跟着家里人去抢水。”
“国家很重视,安排了人工降雨一系列措施。但是天灾就是天灾。那个冬天特别难熬。”
“后来呢?”
“后来……”容子隐顿了顿,“新时代了,也不是旧社会,家家都有存量,把人饿死这种事是没有的。顶多过得困难点。”
“不过这场灾难也足足扛了三年才算是彻底缓和过来,后面一直风调雨顺也是老天爷怜悯了。”
“先生,您是不是在担心村里人的生计?”老吴下意识用了敬语。
容子隐摇摇头,“晚了,回去睡吧。明天还得去远点的那个是养殖场看看。”
说完,他就回去屋里了。
可躺在床上,容子隐却一直没有睡着。
系统想要安慰,却无从开口。
方才在容子隐和老吴交谈的时候,系统无意间从容子隐松开一条缝的防备中窥探到了一段特别的童年记忆。
黑暗,又压抑到了极点。
容子隐是九零后,那时候的华国,即便是城市,电脑也没有完全普及,一台386,一个诺基亚蓝屏,就已经足以拿出去炫耀家里的富庶。
而对于那时候的陆家村来说,地里粮食的产量,就代表着他们未来一年的生活质量。
因此,那一年的干旱,带给容子隐一家的,是真正的困苦和贫穷。
饭桌上无尽的争吵,就为了家里三个孩子到底谁能在开春之后继续上学。
九年义务教育,陆家村真不是那种穷到叮当响的地步。可即便这样,一年两三百块钱的学杂费,几十块钱的书费,却依然让这个大家庭为难成这样。
后来那个冬天,在地里活结束之后,容子隐的父亲背着重重的行李进了城,在工地打工。
大年三十都没有回来,就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能够顺利完成学业。
系统一直知道,容子隐对于学习有着令人恐惧的执着。它甚至有时有种错觉,觉得天道最终选择容子隐,可能不是因为容子隐倒霉,而是因为容子隐可以为了科研不顾一切,包括性命。
可记忆画面里,大年三十都只有母亲的清冷餐桌,还有爷爷奶奶们冷嘲热讽,让他明白,容子隐不是真正的学神疯子,他只是背负的太多。
而容子隐作为高考状元,最后却选择农大,或许抛开一切欲盖拟彰的掩饰,追根究底只是因为那场天灾带给他的枯骨铭心的恐惧。
例如家人的离散,例如惶恐不安的人心。
村里人背朝黄土,全靠着老天爷赏饭吃。容子隐从不奢求天上掉馅饼的幸运,他只愿自己能够缓解他们的危急,最起码,一旦天灾人祸来袭,这些村里人还能够有一口饭吃,能够熬到风调雨顺的丰收来临。
而这,或许也是容子隐作为人子能够给已经去世的父母,最好的交代。
系统突然难受得不行,容子隐却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别哭。”
系统:……
容子隐:我父亲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什么都会过去的。
系统:什么意思?
容子隐:大概就是不管现在多难熬,等熬过去之后,都会便好的。
容子隐小时候特别喜欢院子里一株野生的小花。
守着好久,结果却被容寸给挖出来扔在了地上。当时容子隐难受的哭了很久。
后来父亲从地里回来看见了,捡了个别人不要的破碗当花盆,把花栽了起来摆在容子隐的床头。
大概过了三四天,花的叶子有了精神,也出了新的花骨朵。
容子隐还记得,当时父亲对自己说,“人啊,也像是这些野花野草,看着病病歪歪的,实际上能扛着呢!”
“一时间倒了也不要紧,慢慢来,日子总能过下去,也总能越过越好。”
容子隐就是记着父亲的话,才慢慢从父母去世的难过里挣扎出来,一步一步稳着脚步往前走,把自己的个子养大,也把自己的内心锤炼得更加强大。
可今天晚上,在这个相似的小山村里,容子隐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家了。
可他,其实早就没有家了。
不能……再往下想了。容子隐强行闭上眼,放空思维,让自己陷入睡眠。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要做,他没有时间放任自己。
或许是晚上有了些思绪的缘故,容子隐这一夜都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有点不是很有精神。但洗了把脸后,他还是很快的进入了工作状态。
果不其然,就像容子隐猜想的那样,距离较远的养殖场,情况更坏。偏屋漏偏逢风雨,他们还迎面碰上了收购肉鸭的那家工厂的负责人。并不是平时常来的那位,据说是工厂老板年的亲弟弟。挺着草包肚子,脖子上带着两条粗粗的大金链子,后脑勺反别着个gucci的墨镜,就像是天地都容不下他了一样。
这会子他正趾高气昂的指着这些鸭子,“天灾人祸我们也理解。可我们工厂也是要对食客们负责的。”
“不管你们能不能治好,病鸭我们肯定不会要。”这些话都很合情合理,即便是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偏这个人咄咄逼人,一方面挑挑拣拣说鸭子问题,在市里兽医确保能治好并且痊愈的情况下,还依然东拉西扯。
直到最后,村里负责交涉的人也被绕晕了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这些病鸭,我们可以收,但是只能以鸭苗的价格收。”
“当然,如果你们不买给我们也没有关系。按照违约算。你们村需要补偿我们工厂的损失。”
鸭苗的价格?那就和白送没有区别。容子隐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转头问村长,“他们是预交费?”
村长点点头。
容子隐诧异,“你们没在条款上标注如果遭遇重大疫病的相关处理方式吗?”
村长也哭丧着脸,“谁能想到哦,我们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
所以说白了,多半是被这个工厂欺骗了。
这下连罗夏都皱起眉。
偏这时,那个收购鸭子的还满脸嫌弃的拎起一只种鸭挑三拣四,“畜生这玩意,只要一病,就不值钱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不客气的落在周围陪着的村里人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人也一样,他们和鸭子没什么区别。”
气氛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就在这时,容子隐突然笑了一声,“那你可小心点别拉肚子,要不然,大金链子都跟着贬值了。”
那人立刻转头看向容子隐语气尖锐道:“你是干什么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燕京来的兽医。”容子隐指了指他手里的鸭子语气格外无辜,“鸭鸭那么好吃,你凭什么瞧不起鸭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