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没有说话。
系统也没有再有新的提示。
他们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看到了舞终时刻。
舞跳的不错,非常好。
视频结束后,维克托的视线内变得一片黑暗,没有重新出现纽约的街景。
他摸了摸手上的狙击木仓,凭着感觉淡定地上子弹。
几秒后,系统才从仿佛被冰封的状态中苏醒,它把又开始重新播放跳舞视频的系统页面结束。
结束时,画面正好播放到‘黑色蜘蛛侠’干脆利落地举起雨伞,动作十分帅气。
那画面被纽约街景撞碎。
维克托回到了看视频前的状态,他瞳孔里的准星收缩了一下,在系统画面尚在破碎和纽约街景正在显示的交接处。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小巷高处荡了出来,顺脚踹翻了一个海底生物。
是蜘蛛侠,动作十分帅气。
只是他荡出的动作和方位,不像是在踹海底生物,有点像是把自己女装跳舞的系统视频踹碎。
维克托:……
他叹了一口气,问系统:“我在什么阵营?”
目前阵营的名称是【复仇者联盟】,是正义的一方。
但是维克托总感觉阵营名称不该叫【复仇者联盟】。
有白色荧光在浑浊的水面上缓缓飞起,它们乱飞了一阵,不情不愿地在空中组成系统的回复:【女装联盟。】
那些特别花体的英文又被打散:【对不起,我错了。】
白色的荧光骤然在空气中消失,维克托低头,拍了拍狙击木仓,“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靠得住,小朋友。”
狙击木仓发出微微的轰鸣,在维克托抬起它,对准敌人时,亮起只有它唯一承认的战斗伙伴以及主人才可以看到的蓝色淡荧光。
那一木仓发出,得到系统弹出的提示。
【超级发挥!】
【攻击到有效物体:海底生物某】
【伤害有效持续时间:6个自然年。】
那就是这一木仓命中的敌人,要沉睡六年才可以醒了。
维克托转移方向,狙击不知何时缠住蜘蛛侠的那几个海底生物,“别太兴奋。”
他看了那么多的女装都没有兴奋。
……其实好像也没有很多。
只有蜘蛛侠彼得的黑色之舞,还有雷神索尔的娇羞一笑。
……
但是,维克托总觉得,不只是这样。
还有系统那句几乎带着客服自身情绪的【女装联盟】,不是特别崩溃的话,它是不会这样显露情绪的。
而且这个称呼,但凭两个人的女装,是撑不起来的。
可能连美国的精神支柱、美国队长史蒂夫,都曾经女装过。
再次沉思了一下,维克托开始考虑自己有没有女装过。
理论上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连美国队长都女装跳舞之类的……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彼得对这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刚才‘彼得一激灵’时的一些感受,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荡上来,对维克托打了一个招呼,“上将好!”
联盟没救了,维克托尽量不去看他矫健的身姿,以免神情出现微妙的变化,回复彼得:“叫我维克托就行。”
他再次低头补充子弹,转移话题的问:“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有些克蜘蛛?”
周围都是水,但蜘蛛侠是在楼层间荡的,但是不怎么克蜘蛛。
只是,这样的纽约,非常克纽约好邻居。
所有的人们都惊慌失措,但只凭彼得自己,救不了多少人,他只能尽力地射出蛛丝、把人粘上来,时不时下水游一下,还要打击那些冒出水面攻击人类的海底生物。
纽约好邻居护不住他的邻居们,这让彼得有些沮丧。
沮丧只是情绪里的极少部分,更多的是自责。
自从本叔被因他犹豫而逃走的那个小偷开木仓打死,并且对他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后,这一切便是他的责任。
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束缚或者是别的什么,连托尼一开始都是如此认为,但他接触了彼得一段时间后,改变了这种想法。
一般的人,很容易代入蜘蛛侠这种热情开朗的英雄,因为他太简单了,就像是一片白纸,被‘胶水’固定在纽约外围,保护所有的市民。
正因为一开始的容易代入,到后来,便很难代入蜕变后的蜘蛛侠了。
他不是一片被胶水固定住的纸片,也不是被一句遗言束缚住的未成年超英。
彼得·帕克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在中城高中上学,仅存梅姨一个亲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蜘蛛侠。
他首先是彼得·帕克,然后才是蜘蛛侠。
蜘蛛侠首先是一名超英,然后才是未成年。
当任何一个人格健全的人,看到自己明明可以救下、却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救下的受害者时,都会产生相应的自责等情绪。
受到伤害的不只是受害者本人,还有他们的家庭。
可能他们的爱人正坐在沙发旁,点着一盏小灯,昏昏欲睡地等着他们回来。
或者坐在餐厅里,拿着一枝准备好的红色玫瑰,生气地等着像是忘记了纪念日的他们回来。
可能他们的儿女正在家里翻着厨房、抱怨父母怎么还不回来,却要在几个小时后得到死亡通知。
可能他们的父母刚刚歇下,但却在房间某处留了一份晚餐,等待辛苦上班的孩子归来,但天亮后,父母们就会得知悲痛的事实。
就像本叔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梅姨的表现那样,就像每次彼得晚回家,梅姨的表现那样。
当你有能力去救,但却没有成功,并且可以体会到所有的后果时,任何人都会自责。
彼得不是被那句遗言束缚的孩子,他是经历了许许多多个家庭和许许多多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会经历过的事后,才成长起来的。
本叔的本意不是约束,彼得的理解也不是约束。
他们再次像真正的父子那样心灵相通。
刚发生变异的那段时间,彼得的各种异样都很明显,本叔不会没有发现,所以他的遗言才是那句话。
蜘蛛侠攀在扶手上,那种危险的姿势,很难让人相信他还很小,应该乖乖地待在学校读书,只有在他开口时,人们才能在他的声音中回神:原来这是一个本该需要被大人们保护的孩子。
彼得顿了顿,又道:“呃,上……维克托先生,你……”
维克托从恍惚中回神,他打断彼得的话,“你有没有听见歌声?”
不知道何时,周围出现了一个存在感很小的声音,那声音缥缈虚无,自顾自地唱着一种音调古怪的歌曲。
纽约到处都是水声、无人机声和人们的杂乱声音,很少有人可以听到这歌声。
但听力很好的维克托可以听到,并且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毫无防备地被吸引了心神,直到蜘蛛侠的询问打断那种状态。
蜘蛛侠是变异的,以他的听力,肯定可以听到那个歌声。
如果没有听到,那就是他自己太吵了。
彼得挠了挠头罩,下意识去听那种声音。
他听见了。
世界安静了。
维克托没有第一时间去叫醒蜘蛛侠,他试着去辨别歌声的方向。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听到这个歌声,很容易便会中招,但有了防备,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找到歌声的主人了。
在维克托负责的区域的边缘的那片水里,有一片很不明显的阴影,银白色的鱼尾在晃动的水面中时不时摇曳出来。
美人鱼?
或者说,是海妖?
那亚特兰蒂斯有没有美人鱼这种可能激怒亚瑟的问题就不必问他了。
维克托没有瞄准,他随意地把木仓搭在栏杆上,凭着手感开木仓。
许多生物都有下意识反应,比如被木仓瞄准时,都会有危机感,相比故意的狙击,反而是无意间的流弹或者根本不用瞄准的子弹可以攻击中它们。
那声特殊的木仓声响起,旁边的蜘蛛侠瞬间翻过扶手、落在地上。
他摸了摸手臂,面罩下的脸色有些苍白。
维克托之前那一木仓后,他的蜘蛛感应仍然在警告他,但彼得只以为感应是在针对维克托。
蜘蛛感应针对的是,被彼得脑内思考声和嘴里说话声遮盖过去的歌声。
那一木仓击中目标。
原本似有若无的歌声瞬间变得尖厉起来,不易察觉的声波几乎化为实体向周围横扫过去。
周围的玻璃陆续爆裂。
与此同时,有一个和其他海底生物有些不一样的海洋生物从下方的水底越出,扑向下意识捂住耳朵的维克托。
在它扑中目标的那一瞬间,几道蛛丝同时落在它身上,但又被光滑粘稠的外表滑落。
维克托落入水中。
水下的纽约一点也不美妙,这里的水不像是海水那般的清澈和干净,而是带着些许的浑浊。
狙击木仓在水里发出淡蓝色的荧光,顺带着照亮了刚才那个生物一击即走的身影,然后便是被水淹没的纽约街景。
水底都是交通路线上的车辆,但里面的人们都被已无人机救起,所以还不算太惨。
一道红色的身影也猛的扎入水面,是蜘蛛侠。
在蜘蛛侠晕头转向的找到自己之前,维克托先往上游去。
一进入水中,他的头便开始剧烈疼痛。
一幕幕残影在水中出现,但被他的手划开。
蜘蛛侠不会游泳。
开玩笑的说,这大概是种族能力,怪不得蜘蛛侠,但什么都不顾,一见到有人落入危险境地就下意识去救,也让维克托颇为感叹。
不愧是纽约好邻居。
哪怕之前,他还触发了蜘蛛侠的自身警惕,这个时候,却还是想都不想就来救人。
蜘蛛侠的这种特征,或许可以说成是深信别人这种不笼统的概括。
这种特征在某些关头可能会给他致命一击,但是值了。
纽约好邻居就是应该具备包括但不限于的种种品质,一旦从骨子里剔去某一种,他便不可能再被称之为蜘蛛侠了。
你没法想象蜘蛛侠警惕人们,也没法想象,蜘蛛侠面对陷入危险的人们,会三思而后行、制定许多作战计划,然后才行动。
他们两个冲破水面,暂时性的安全那么一丝丝。
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冲破了迷障。
维克托恍惚在很漫长的时间停顿中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回忆。
那些可以看的,不可以看的,光明的,黑暗的。
几乎所有的回忆,都恢复回来了。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仍在疼痛的太阳穴。
九头蛇的反复洗脑让他对洗脑产生了一定的抵抗能力,也造成了他头部的不严重伤势。
从头上流下的,不只是水滴,还有血。
那些混合着血的水从维克托额头开始滑落,像是那个落在额头的很轻很轻的晚安吻。
它们蜿蜒曲折地滑至维克托的脸颊附近时,让维克托想起来史蒂夫亲吻他侧脸后,微蹭他烫起的脸颊的动作。
维克托抬头,那些血水改变方向,在他的唇处聚集了一下。
就像是第二天早晨,他们在厨房的那个亲吻,十分过度的亲密,但被一通电话打断。
蜘蛛侠甩了甩头,然后被惊到了,“……抱、抱歉?上将?你怎么了?”
“怎么那么多血?!”
他们附近几米,都出现了被水淡化后淡红色血迹。
维克托:……
他松开托着蜘蛛侠的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在水里洗了洗手心,平静地回复:“没事。”
过了几秒,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血水顺着他的唇流下,让他回忆起其他东西。
维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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