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爬墙

“五险一金”的身份没查出来,真假千金的事闹得更大了。

吏部尚书李胜年亲自出来承认确有此事!

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亲生女儿来到京城那日,布衣荆钗、两只手上都是厚厚的老茧,可见生活贫苦,而他却为害他亲生女儿流落民间、吃了许多年苦的仇人养大了女儿!

一时间,盛京人民狠狠震撼了一把,坊间议论纷纷。

这日,殷隋玉破天荒要跟着有授课之职的微生骄去国子监听课,微生骄颇为纳罕,带她去了。

李之槐这几日因为家中的事闹得乱七八糟的缘故,烦不胜烦,躲来国子监避难,想着国子监或许清净些,可他低估了八卦对人们的诱惑力。

来到国子监,许多人都对真假千金照进现实这件事颇为好奇,远远的悄悄打量他倒也罢了,还有人好事得非要上来问的。

李之槐烦不胜烦,索性卷了本书跑出了学堂,蜷到无人经过的树荫下躲清静。

耳边似还有不断的嗡嗡声,李之槐盯着面前粗壮的老树,抬起脚用力一踹——

“嘭!”

霎时间,一颗颗青绿的果实嗒嗒往下掉。

李之槐被砸了满头满身,慌乱的往树身方向躲。这场人造果实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李之槐心情好了一些。

他卸力向后靠去。

树干抖动,一大片黑影猛地落下,正正出现在李之槐眼前。李之槐眼睛睁得巨大。

“鬼啊啊啊啊啊啊——!”

他跌跌撞撞摔坐到地面上头也不回向外爬。

爬不动。

继续爬。

依旧爬不动。

李之槐口中念叨着“佛祖菩萨财神爷孔夫子观音娘娘土地公公保佑我”,颤巍巍回过头——

殷隋玉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抓着他的腿。

李之槐声嘶力竭:“你有病吧!”

殷隋玉嫌弃甩开他的腿:“你瞎叫什么。”

李之槐“啪叽”摔到地上,他愤怒道:“还不是你吓我?谁没事内——样倒着下来啊?!”

“谁没事会踹树啊?”

“谁没事会挂在树上——你在上面干什么?”

“睡觉。”

“谁没事会挂在树上睡觉啊?!”

“纨绔的事情你少管。”

“……”可恶,他骂起自己来比我还狠。

“你还趴在地上做什么?想讹我的钱吗?”

“少爷的事情你少管!”

“学人精!”

楼籍远远看着两个人在树下吵架,张望了几眼,越看越眼熟。他索性走了过来。

楼籍惊喜道:“小世子你终于出来了!”

殷隋玉听着,有一种她刚结束铁窗泪重拾自由了的感觉。

殷隋玉朝他打了个招呼。

李之槐站在一旁看他二人一来一往,楼籍笑得像个二傻子,殷隋玉笑得像个小白脸,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之槐重重地冷声“哼”了一声。

楼籍自然认得李之槐这张脸。殷隋玉被赶去当太子伴读就是因为那时有人主动挑事,李之槐当时就站在那些人之间。

楼籍方才过来时便见殷隋玉在与李之槐吵架,他更加笃定了李之槐的凶恶本性,上前一步挡在殷隋玉身前,对李之槐恶狠狠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殷隋玉在李之槐急眼前把楼籍拉了回来。

“冷静,都冷静。”

殷隋玉对两边发放了止战牌,并担起了中间人的角色,为二位新认识的人介绍道:“这是楼籍、这是李之槐。”

楼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李之槐翻了个白眼。

肚子咕咕叫起来,殷隋玉拍板:“认识就是缘,走!出去吃饭。”

楼籍抬脚便要往后走,被殷隋玉一把扯回来。

李之槐也被殷隋玉拦住脚步。

李之槐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殷隋玉:“会翻墙吗?”

国子监午间并不许监生擅自出去,是以,几人决定做一次墙上客。

楼籍还好,虽然看着不聪明,翻墙的动作倒是学得很快,李之槐就不行了,他一副桀骜相,浑身散发着那种中学里整日打架不学好的气质,结果却是个手脚不协调的,四肢像刚从哪里借来的一般,僵硬得死活爬不上去,还赖是墙的问题。

他们只好找一处矮墙。

殷隋玉一处处试哪里最好爬,一路溜着,拐到了国子监南墙角。

殷隋玉“噌”一下翻上了墙。她确定,这处绝对是国子监最矮的墙了。

她朝下面招手道:“上来啊!这个最矮,很好翻!”

墙下,楼籍疯狂朝她眨眼睛,李之槐疯狂抽嘴角。

殷隋玉莫名其妙:“你们抽疯?别玩了,快上来!”

李之槐忽然一个立正站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殷隋玉,他边说着“我怎么梦游到这里来了地藏王菩萨诶我该回去温书了”,一边左脚绊右脚走了。

楼籍小声说:“世子,你身后有、有——”

“有什么?”

“我。”

殷隋玉坐在墙头猝不及防转身,微生骄站在钟楼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神莫测。

殷隋玉干巴巴说:“殿下,真巧。”

“不巧,”微生骄凉凉看她一眼,“我站在此处看你爬了一炷香功夫的墙了。”

只是有树挡着,几人又太过专注,迟迟没发现他。

殷隋玉挣扎道:“我只是上来看风景,这儿景色好,景色好。”

微生骄无情道:“爬回去。”

“这就爬。”

看着殷隋玉落荒而逃,背影渐远,微生骄转身走进钟楼。

祭酒贺川年听到动静,抬头看他:“教训完皮猴儿了?”

“上蹿下跳的,是很顽劣。”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师说笑。”

贺川年往后靠了靠:“看上去,你还挺喜欢这小纨绔。”

微生骄:“他性子不坏。”

“你打算将他带在身边当伴读多久?”贺川年说,“他父亲可是殷千嶂,不必我提醒你殷千嶂是什么人吧?”

“学生知晓。”

“咳咳!”贺川年咳了两声,“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所有的事都该留给你们自己来了。”

微生骄及时递过去一杯温水:“老师保重身体。”

贺川年摆摆手:“老毛病了,不服老。总想像年轻时候那样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把什么都攥在手里,不知疲倦。你也是,切勿把自己逼得太紧,松弛有度才是久远之计。”

微生骄颔首:“学生省得。”

……

“殿下!”

楼外,忽然传来大喊声。

不等楼里的人回应,外面又接着喊:“今日食堂里有鸡腿,我给你抢了一只来,你要吃吗!”

微生骄颇感无语的对上贺川年看热闹的眼神。

微生骄无奈起身出去。

殷隋玉在楼下朝他招手:“殿下,你吃了吗?”

微生骄说:“你给我上来——不准爬墙!”

殷隋玉放下捞起的袍角:“噢。”

上了钟楼,微生骄还没来得及给殷隋玉介绍,便见她自来熟凑过去,把装着鸡腿的碗放到贺川年面前,叫了一声:“拜见师祖!”

怎么就是师祖了?

贺川年问出了微生骄的无语。

殷隋玉解释:“我知道您是太子的老师,我虽然表面上说是太子的伴读,但实际上都是他在教我读书,所以太子算是我的老师,排一排辈,我自然要叫您一声‘师祖’了。”

贺川年不听他的奉承,反说:“脸皮真厚。”

殷隋玉只当贺川年在夸她,还不忘把微生骄拉下水:“是殿下老师教得好。”

微生骄忍无可忍。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东西放下就走吧。”

他拎着殷隋玉的后领要将她丢出去,殷隋玉死死扒住门框:“我还有话要说还有话要说啊!”

微生骄不为所动继续拉她,倒是贺川年在一旁围观了一会儿二人,大发慈悲开口:“你有什么话要说?”

趁微生骄疑惑,殷隋玉从善如流地蹿到了贺川年身边。

她自顾自抓过来一个坐垫垫着坐下,理了理仪容,然后庄重开口:“或许,您听说过——‘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吗?”

殷隋玉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因为时代的限制,大钺的科举制度自然存在着许多的弊端,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确为国家输送了许多人才。殷隋玉见过太多屡试不第、平白耗费年华的例子,科举该是选拔人才的途径,而不该是拘束人才的困顿。

更多专业的事应该交给更加专业的人来考虑,大钺并非没有人提出对科举的改革以及具体的方法,可是科举制度设立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改革派和保守派各执一词,多年争不出一个结果来。

这个时候,正缺一块用来调和的砖——由最高学府国子监来编订的这本叫做“五年科举三年模拟”的敲门砖。

围绕“五三”,殷隋玉还跟贺川年分享了一些后世高中生的日常学习生活模式,譬如住校、譬如体操、譬如考点……

她想说的事情夹杂在一堆鸡毛蒜皮里:什么国子监生每日放课后便跑到熙春楼参加什么文圣选举跟人吵架;什么李之槐看着一副武生相没想到连墙都爬不上去都怪他整日只知道死读书不懂得锻炼体魄……

语气带着嫌弃和抱怨,却引得贺川年这个臭脾气老头拉着她聊了一个时辰。

若不是微生骄提醒贺川年该休息了,他起码还得再聊上一个时辰的。

贺川年意犹未尽跟她道别,只字不提自己从前骂过殷隋玉好几次的事。

送走贺川年,殷隋玉抵着下巴琢磨:“我这算不算跟祭酒成忘年交了?”

“不好!”

微生骄纯粹是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顺口接了句:“是吗。”

“对啊!”殷隋玉一拍大腿,“贺老跟我成了忘年交,你又是他学生,那我岂不就成你长辈了?!”

微生骄额角直跳。

他不知道,刚才他虽然只接了一句话,但同时递给了殷隋玉舞台和灯光。

作者有话要说:微生骄日常:

额头突突跳+1

拳头硬了+23456789